太阳昇离地平,照亮大地。
  刘宁嫣脸色苍白如雪,沉静柔美地躺在一座农庄的房间裡,扬赤尔坐在床沿,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发觉竟然还是滚烫不退,心裡虽然著急,却又不放心留她一人在这裡,也因此他无法出去抓药熬药汤给小嫣喝。
  她不仅因淋了整夜的雨染上风寒,骨头也断了几根,内臟也因撞击受了伤,昏迷了三天三夜,自她哭倒在自己怀裡到现在都还未醒来过,她这样虚弱的身子,让扬赤尔根本不敢离开她一步。
  还好因為绿林军攻打杭州,这附近的人家半数都怕被绿林军抢掠而匆忙撤离了,他才能这麼顺利地找到一间空屋子安置小嫣。
  矇著眼替她接好断骨,输入真气助她驱寒,换掉她早已溼透的军服,她却还像是死人一样,完全没有睁开过眼。
  有好几次,扬赤尔都差点以為她已断了气,但替她把脉却又有微弱脉搏,扬赤尔寸步不移地照顾她,几乎都忘记了还有殷毓这个人在著等他。
  直到听见殷毓跟他约好的暗号叶笛声在附近响起,他才匆忙出去寻殷毓。
  殷毓这三日等不到扬赤尔归来,只好在附近不停吹著叶笛,吹得她小嘴都快破了,才终於见到扬赤尔现身。
  殷毓远远见他走来便跺脚怒嗔道:「你去哪裡了?怎麼都不回来?我都快担心死了!」细看他眼底佈满血丝,面容略显疲态,下巴的鬍渣也冒出来了,好似几夜未曾閤眼,忍不住问道:「你遇到什麼麻烦了吗?」
  扬赤尔只嘆道:「这事说来话长,妳来得正好,先跟我去一个地方。」一把抓了她手便将她给硬拉走。
  殷毓不明所以,只好跟著扬赤尔疾奔,不久,扬赤尔便在一座农庄停了下来,对她说道:「妳帮我顾一下,我朋友受了伤,她还昏迷著,我得先去寻药熬给她喝,我很快回来。」随口交代了几句,人一闪便消失了。
  殷毓还来不及多问他几句,心下却颇感奇怪,扬赤尔被北蛮子千里追杀,怎麼还会有朋友?好奇之下,便在农庄裡寻找扬赤尔那个神秘的朋友。
  她推开每一扇房门搜寻,终於在最大那间主卧房裡见到一名少女静静地躺在床上。
  「原来是个女人?」殷毓颇感吃味,扬赤尔消失这三天难道都在照顾她?怀著满腔的醋意,走近床边细看那少女的面貌,一见之下不禁暗自洩了气,即使此女美目紧闭,却也不难描绘出她花容月貌的绝色之姿,即使她因高烧不退双颊泛红嘴唇发白,仍是衬得出她欺霜赛雪的娇肤美肌,若她也有一双秋水盈盈的美眸,那麼此女可真谓是人间绝色,罕见的倾城美人哩。
  可殷毓越看她越觉得眼熟,好像不知在什麼地方见过这美女,却又完全想不来。
  心下又不禁纳闷,扬赤尔什麼时候认识了这位姑娘,怎麼从未向她提起过,这姑娘看来是位汉人,瞧她气质非凡,眉宇如画,定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又怎麼会跟扬赤尔这火罗族人结识?
  顺手拉过这美女柔若无骨的手腕把脉,她对医理只有粗浅的认识,但也诊断得出她的脉搏十分微弱,看来真是病得不轻。
  知道这美女确实昏迷不醒,殷毓不知怎麼地心下竟好过了些,莫名鬆了一口气,见到桌上有盆冷水泡著块布,横竖閒来无事,她便将这块布给拧乾放在这美女的额上,助她消除额上的滚烫。
  又等了约莫一刻鐘,听闻外头有马蹄声响由远到近,她立刻走出房门迎了出去。
  远远看清了来人的旗帜服色,原来是西黎军的骑兵,其中一人率先策马过来,见是一名汉族俏女郎站在农庄门口,眼睛一亮,大声问道:「姑娘!这几日可有在附近见到什麼可疑的人?」
  殷毓笑道:「这附近什麼人不可疑啊?一下绿林军一下西黎军的,我都快被你们这些军队给搞糊涂了。」
  那名士兵道:「不是问妳军队,而是有没有看到行跡可疑的黑衣人或是北蛮子?」
  殷毓唉哟了一声,故作惊慌道:「黑衣人是什麼东西?那北蛮子已经打过来啦?」
  那名士兵爽朗道:「还没有哩,妳别怕。」回头向其他骑士道:「看来这裡没问题,咱们到别处去看看。」眾骑士应了声,纷纷掉转马头往另一边去。
  那名士兵向殷毓拱手道:「多谢姑娘,若有发现可疑事物烦请告知西黎军,打扰了!」叱地一声,纵马赶上其他骑兵去了。
  殷毓看著他们离去的背影,暗暗佩服西黎岳俊人果然名不虚传,带兵带人又带心,看他的军队军纪严明,待一般百姓客气有礼,自然容易得到民心爱戴,难怪能在西方称王称霸,先皇对他如此看重,临善王也不敢逼他归附。
  但又回心一想,隐隐感到不对劲,这西黎军怎麼在这裡找北蛮子的形踪?还有,他们问的黑衣人又是什麼来歷?正百思不得其解时,扬赤尔已突然出现眼前了。
  「你回来啦?这些野味是要给谁吃的啊?」殷毓见他手上提著一隻肥鸡和野禽,身后还揹著装满东西的竹篓。
  扬赤尔哈哈一笑道:「病人不多吃ㄧ些怎行?对啦,有好消息告诉妳。」
  殷毓拉著他急忙问道:「找到我大哥了?」
  扬赤尔点头道:「他就躲在前面那座山的一个谷裡,真多亏了妳大哥,我这趟才收穫这麼丰富。」
  殷毓冰雪聪明,哪还不知他是顺手牵羊,抡起粉拳捶了他一下道:「你偷我大哥的东西还这麼得意?」
  扬赤尔洒然笑道:「我这哪算是偷?他们伤兵眾多,借一点粮药来不碍事的。」
  殷毓欣然道:「那你见到我大哥了吗?」
  扬赤尔想了想才道:「没见到,不过那里的气氛相当古怪,妳还是快去与他们会合的好。」
  殷毓心头猛然一震,一种不好的预感忽然涌上。
  「那我走了,等安顿好我会来这儿找你的,还有,刚刚有西黎军在找北蛮子,你自己可要小心点。」
  扬赤尔点头道:「妳快去吧。」殷毓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有些异样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又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后,才快步离去。
  扬赤尔回到刘宁嫣躺的那间房,替她换过冰凉手巾,便在一旁生起火来驱寒,顺便煎药给她喝。
  忙活了一阵,药终於煎好了,将刘宁嫣扶坐起硬将汤药给灌下去,但美人儿却还是双目紧闭,扬赤尔嘆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我又救了妳一次,所以妳一定得醒过来,不准再睡了听见没?」
  寧静夜晚悄悄来临,远处隐隐传来马蹄声,扬赤尔立刻将桌上烛火吹熄,隐身伏在墙角边,以便随时应付突发状况。
  只听得一群士兵经过,操著火罗语道:「这处破农庄还没搜过,快找找有什麼线索,赶快回报上来。」
  另一名士兵问道:「欧利耶队长,大帝要的七名护卫尸体都找到了,咱们的战马尸体也找到了,到底还要找什麼?」
  那欧利耶队长不耐烦道:「大帝要找的人还没找到。」
  后者不解道:「那到底要找什麼人?」
  欧利耶队长顿时语塞,久久才道:「一个南蛮,一个穿火罗军服的女人。」
  后者大讶道:「南蛮?南蛮子怎会穿我们的军服?」
  欧利耶队长不欲多做解释,只道:「大帝下的令,谁敢多问?快去搜吧!」
  扬赤尔听了微一怔愕,心中大奇,眼看火罗军就要进来搜索,又不能随便移动小嫣病弱的娇躯,他没时间多加细想,闪身返回房裡先将药物踢进床底,接著揹起刘宁嫣飞身跃上屋樑蜷伏躲著。
  火罗军拿著火炬在每间房内逐一搜索,推开了这间房门,用火炬照了照内室周围,没见到什麼东西便又出去了。
  汤药的味道其实并未完全散去,还好他们并不机伶仔细,扬赤尔也鬆了一口气。
  扬赤尔等他们马蹄声走远了,才翻身下来,将怀裡的俏佳人放回床上,才要替她盖上被子,便听得她嚶嚀一声,手指微微颤动,美目终於缓缓张开。
  扬赤尔紧握著她的纤纤玉手大喜道:「小嫣!妳终於醒了!」
  刘宁嫣哑著声音虚弱道:「这是哪儿?我怎麼啦?」她一恢復知觉,只觉全身骨头像散了一样,酸痛不堪,身上没一处是不疼的,头痛欲裂,浑身发软。
  扬赤尔怜惜道:「妳受了内伤,又染上风寒,已昏迷了三四天啦。」
  刘宁嫣就著微弱的月光,闪著盈盈水光的美目凝视著扬赤尔道:「还以為我在作梦哩,竟真的是你来救我了,当时一别,我真以為从此再也见不到你……咳咳……」刘宁嫣话才说一半忽然狂咳起来。
  扬赤尔赶紧拿过桌上的水,扶她坐起让她喝下,一边道:「妳还得多休息,这天寒地冻的,风寒没那麼快好,等妳身体更好些了,我俩再来聊个痛快。」
  刘宁嫣温柔乖顺地点点头,紧握著扬赤尔的温暖大手,这才安心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