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黎军府院。
  一抹白色人影有若一阵轻烟凭空出现,高华若仙,无声落地,足不染尘,如天仙如魅影,一双纤手飞舞,脚踏幻魅玄奥的步法,有若行云流水般,将书房周围的暗哨守卫十多人全数点倒,竟无一人瞧清入侵者的面貌,甚至在弄不清楚自己是否眼花时便已不醒人事。
  「婉儿姑娘,别来无恙。」那白衣女子俏立在书房旁边的厢房门口,冷淡且不带一丝温度道。
  「妳——妳怎麼进来的?」婉儿惊恐的声音从房内传出来。
  此人正是北川悠语,依旧是一身素白,清丽如昔,腰间掛著令人闻风丧胆的白玉刃,冷艷的脸上始终面无表情。
  「很少有我进不去的地方,婉儿姑娘。」北川悠语淡淡道。「相信妳在西黎军府院过得不错,那也不枉我饶妳一命了,这将功赎罪的机会希望妳能好好把握。」当然,她绝不会说出本来要在雁山袭击他们,结果却跟一个莫名奇妙的北蛮子高手打了起来,害得她一时错估对方实力受了些内伤,只好打消趁机杀死岳俊人的念头。
  「……什麼将功赎罪的机会?」婉儿迟疑了下问道。
  北川悠语低声道:「待在岳俊人身边,提供他假消息,这点妳做得非常好,宗主和夏侯帮主对於妳这次的任务成果十分满意。妳需要的药我下次会带来,记住,别让人发现了妳的真实身分,相信妳是聪明人,应该不会说出来的罢。」
  「妳……怎麼知道我用的药?」婉儿抖著声音道。
  「宗主是无所不知的,我会再来。」北川悠语说完,鬼魅般的身影飘退,瞬间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厢房另一边的树丛边,却有一抹黑色高挺人影,凝立当场,不移不动。
  杭州,城守府。
  尚巴堤脚步快速地踏过迴廊,往花厅前进,忽然听到前方一阵琴音缓缓流泻而出,每一个音色是那般饱和丰富,极清极雅,充满了引人倾听的故事和情感,他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闭上眼,彷彿见到千军万马肃然凝立,在滚滚沙场上蓄势待发,紧接著攻击的号角高声响起,一场残酷的战役同时扩展开来,一触即发,声动天地,震彻云霄。
  尚巴提倏地张开眼,镇定心神,往前方继续走去,才发现原来那阵琴音是从花厅传出来的,那也正是他要去的地方。
  火罗大帝利皇格罕挺拔的身躯正坐在檀木躺椅上,手上随意拿著一杯香气四溢的美酒,一双深邃淡定的俊目,深深注视著在他身前拨弄琵琶的美丽女子。
  刘宁嫣一双白玉般的纤手,青葱般的玉指,熟练优雅的在琴弦上揉、挑、推、扫,沉静脸容上带著一抹彷彿独立於世外的天仙美态,漂亮雅致的秀眉轻轻上扬那瞬间,曲风忽转慷慨激扬,人声鼓声兵器交击声,刻划出一个血腥战场,在漫天黄沙裡,在刀光剑影下,那气势恢弘,金戈铁马的肃杀之声,彷彿就在耳边响起,淋漓尽致地渲染出这惨烈的战况。
  旋律再变,连续快速的音色不停跳动飞跃,音韵快速流动转调,像紧张的追逐,像慌乱的脚步,啣尾追去的紧凑节奏,足以叫人心悬不定七上八下,接著乐声逐渐缓慢淡去,彷彿人声渐远,徒留一阵寂寥幽静的沉默。
  刘宁嫣停下了手,抬眼看向专注凝视她的格罕。
  「这是什麼曲子?」格罕故作若无其事的,饮下了他手裡这杯被他握得发烫的酒,事实上,自刘宁嫣开始弹奏后,他就忘了手上有杯酒。
  刘宁嫣柔声道:「这曲子叫『楚汉』又名『十面埋伏』。」
  格罕挑眉道:「哦?听起来背后似乎有段故事。」
  刘宁嫣微笑道:「这首曲是在描写楚汉相争的故事,很久以前有两个英雄人物在争夺天下,一个叫刘邦一个叫项羽,他们打了五年的战争,最后在徐州打了最后一场仗,刘邦以三十万大军的兵力把项羽的十万大军紧紧包围,项羽本来就弹尽粮绝,大势已去,而到了晚上,刘邦又设下十面埋伏的阵法,唱起了楚军家乡的歌,这四面楚歌使楚军的士兵思念家乡,军心涣散,无心恋战。形势迫使项羽连夜突围外逃,最后在乌江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项羽终因寡不敌眾,而在乌江被迫拔剑自刎。这乐曲的最后一节便是在描写刘邦追逐项羽的紧张场景,最后在追捕声中嘎然而止。」
  格罕点头道:「原来有这样的故事,妳弹的相当动听。」他放下酒杯,侧眼低喝道:「尚巴堤,你还要呆站那儿多久?」
  尚巴堤还在门口沉浸在那激昂动人的旋律中,浑然不觉乐声已停,直到听见格罕喊了他一声才回神。
  「大帝恕罪,刘姑娘琴艺高超,属下听得一时忘我,才忘了要先行通报。」尚巴堤急忙走了进来,赶紧向他二人行礼。
  尚巴堤躬著腰,脸上溢满倾慕的神情偷眼望向刘宁嫣,只见刘宁嫣朝他淡淡浅浅地一笑,这不经意的微笑,却已够让尚巴堤心满意足,回味许久,觉得不枉此生了。
  格罕道:「究竟有什麼事,快说。」
  尚巴堤道:「东阳王世子阳炎和郡主阳妍在门外求见大帝。」
  格罕与刘宁嫣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随即站起纤腰一摆福身道:「恭喜大帝,四大军阀终告分崩解体,蝴蝶岭以北已尽归大帝所有。」
  格罕看了她一眼,只道:「妳怎能确定他们是来投降输诚的?」
  刘宁嫣恬静微笑道:「东阳王都把一对儿女当人质送上门来了,还能是什麼意思?」
  尚巴堤心下暗自敬佩刘姑娘的机敏,向大帝道:「那大帝要见他二人接受东阳军的投降吗?」
  格罕冷笑一声道:「哼,就凭他们的身分还不够格。本帝不见!」
  尚巴堤愕然以对,一旁的刘宁嫣却神态从容,秀眸凝定地盯著格罕瞧,轻声道:「是的,东阳王世子怎能与大帝做交易呢,扣著他兄妹二人,就不怕东阳王不亲自来朝投诚,以显大帝一国之君的气度,用不著紆尊降贵接见他兄妹二人。」
  格罕瞧了她一眼又斟了一杯酒,淡淡道:「人若太聪明,是会惹来麻烦的。」
  刘宁嫣盈然一笑道:「不过,对大帝来说没有什麼会是麻烦罢。」
  尚巴堤这才恍然大悟道:「大帝是要东阳王彻底表态,若他敢来,咱们手上就掌握了整个阳家血脉,那麼东部沿岸就等於在我们手裡!」
  格罕意态悠然道:「尚巴堤,你明白该怎麼做了吧?」
  尚巴堤躬身道:「明白,属下立即去安排。」说完转身便急忙走了出去。
  格罕看向刘宁嫣道:「妳,再给我弹一曲吧。」
  「领旨。」刘宁嫣娉婷转身回座,纤手架势一摆,一曲流畅优美,令人无法抗拒倾听的乐声又充盈了整个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