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酒醒了一半,怔怔放开她红艳的唇,凝视著她楚楚可怜,梨花带泪的脸庞,心里不禁泛出愧疚懊恼之情。
  「你怎麼了……扬赤尔?你為什麼喝酒?我好怕……刚刚是你吗?」刘宁嫣忽然扑抱住他,靠倒在他怀裡,低声啜泣著。
  「对不起……」扬赤尔苦笑著,低声说著,一边抚著她微微发颤的背。「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刘宁嫣埋著头闷声问道:「你到底怎麼了?」她听著扬赤尔胸膛间的心跳,好快好急,像要跳出来似的,她总感觉今天的扬赤尔有什麼不对。
  「我……我想不通。」
  「想不通什麼?」
  扬赤尔低嘆著︰「如果我成為火罗大帝,妳愿意当我的皇后吗?」
  刘宁嫣是七巧玲瓏心,眨个眼便有七八种心思掠过脑海,听他这麼随意说两句,忽然间明白了,一直单枪匹马行刺的扬赤尔,或许有了盟友,有了一定的实力,甚至已经想到要推翻利皇格罕了。
  这是一场即将来袭的政变,一场刘宁嫣没有心理準备的内战,就要在杭州发生。
  到时候岳俊人、殷毓和东阳王会趁乱兵变,还是各自据地為王,还是临善王最后出兵狂扫这一片混乱的火罗大军?接著多方大战,掀起更可怕的战争。
  那到时候,她怎麼办?利皇格罕又要怎麼办?
  眼前是一片腥风血雨,她几乎可以看到,闻到那浓浓的血腥味。
  「那样会死很多人吗?」刘宁嫣低低沉沉的问道。
  「会,我不想骗妳。」扬赤尔沉重道。「没有政变是不流血的,但,我会跟南汉降军谈和,北方停止杀伐,洛水以北就会和平了。」
  「扬赤尔……」刘宁嫣忽然把头抬了起来。「事情如果有这麼简单,我会毫不考虑的答应你。」
  「妳的意思是……妳不答应?」
  扬赤尔忽然感到自己的声音变得乾涩凄苦,心裡那最柔软脆弱的地方被狠狠刺了一下,痛,很痛。
  「这些主意不是你自己的吧?推翻火罗大帝是可行的,如果你有足够内应,又和南汉降军一起发动,内外相应,也许大事可成,但是,和平共处是不可能的。」刘宁嫣漆黑晶亮的眸光,蕴含著坚定犀利的光芒。
  「就算南汉降军不会趁乱攻打火罗军,但已经备战许久的临善王会不发动战争吗?只要趁乱打劫,火罗军失去了原本稳定的军心,能不涣散吗?临善王会放过这个绝佳机会光復国都吗?」
  「而任何一个可能,就会让战火持续绵延,让百姓再度陷入无情战火之中。」刘宁嫣低嘆著。「我本来就该死了,是為了让战火停止我才强迫自己活下来,有意义的活下来。」
  扬赤尔消化著刘宁嫣拋过来的一道接一道的问题,他混乱了,彻底混乱了。
  什麼是错,什麼是对?
  什麼该做,什麼不该做?
  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他觉得自己很生气,怒火滔天,可是他不知道该气谁恨谁?
  而这一切的祸乱源头,是谁?是利皇格罕这个混帐!
  是他把一切搞成这样的!
  若不是他,小嫣怎麼会国破家亡,一心寻死,把天大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扛?
  若不是他,他又怎麼会满门抄斩,颠沛流离,餐风露宿只為了千里行刺?
  若不是他,对小嫣有莫名的执著,让小嫣為了达到目的而不惜委身於他?
  若不是他,领著火罗大军南征,想要一统天下,怎麼会弄到现在这样进退不得的复杂局面?
  都是利皇格罕这杀千刀的混蛋干的好事!
  他要杀了他!杀了利皇格罕!
  立刻!
  扬赤尔脸色一沉,杀气陡升,眼底闪著来自地狱的凶光,彷彿有什麼巨兽要从他胸口冲出来,这股狠戾兇猛的恶气他怎麼都吞不下去,刘宁嫣也感觉到不对劲,直起了身子,万分担心地按著他的手背,轻声问道:「怎麼了?」
  「只要杀了利皇格罕,妳就没有理由必须在他身边了吧?」扬赤尔神色肃杀冷酷地像罩上了一层雪。
  刘宁嫣瞧他这副狠戾的模样,心裡很是揣揣不安,只道:「你要做什麼?不要冲动……」
  「回答我。」扬赤尔直直盯著她看,不容她迴避闪躲。
  「他若死了,我就跟你走。」刘宁嫣回望著他那前所未见的冷厉表情,语气坚定。
  「好!」扬赤尔忽然站起身,像个能撑起天地般的凛然存在。「我现在就去杀了他,只要他死了,我们,就能自由!」
  什麼?!刘宁嫣心裡一慌,来不及出声喊住他,扬赤尔孤峭决然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只餘下满室淡淡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