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习习,月掛树梢,行人寂寥,四下悽凉萧索。
  一股淡淡酒香随风飘散,融化在夜色中。
  扬赤尔一手拿著酒壶猛灌,一手半撑著身子坐在不知谁家的屋瓦上,抬首仰望著无边无际的满天繁星,那幽深漆黑的广阔天幕,远不可及,却像始终罩盖著他的命运,他的一切,不管去哪裡他都挣脱不开。
  有点醉意的脑海裡浮现了刚才那四个火罗族人说的那些话。
  「少官主若愿意,我等将推立您為新帝,推翻利皇格罕的暴政。」
  「利皇格罕嗜杀冷血,许多族人暗地早就对他不满,我们火罗需要一位真正的英雄来领导,这个人就是索烈少官主您啊!」
  「少官主您和我们一样,满门抄斩,亲族惨死,他竟连小孩婴儿都不放过,造成这些杀戮悲剧的人是谁?就是我们的敌人利皇格罕!」
  「我们跟狗一样躲躲藏藏,吃了这麼多苦,忍下这麼多屈辱,对著仇人卑躬屈膝摇尾乞怜是為了什麼?就是為了推翻利皇格罕,让他嚐嚐我们受的这些苦。」
  「您不恨他吗?想想贝儿郡主怎麼死的?地神官大人怎麼死的?您不想復仇吗?不想狠狠一剑刺下去,看他头身分离的惨状吗?」
  「只要和南汉降军配合起事,再加上我们裡应外合下,清除利皇格罕身边的人是易如反掌,到时候少官主只要接下火罗族新帝这位子,显露一手您的功力,自然能够坐稳江山,就算利皇格罕不死,你也可以以牙还牙,命令大军追杀他,轮姦了他身边的女人,让他痛苦的生不如死,尚且,全天下的人谁不欲除之而后快,这般杀人狂魔,死了反倒是做了好事。」
  「接掌了火罗大军后,和南汉谈和,以洛水為界,咱们照样凯旋而归,照样夺下半壁江山,不必再兵戎相接,让汉人自己去打个够,都不干咱们的事,少官主,為了火罗族您一定要站出来,这般绝佳机会错过了,说不準就没了。」
  「地神官死去前,也曾经说过只有您能打败利皇格罕。」
  「求少官主答应,為了火罗族,為了被杀害的族人,您都必须顶下这天大的位子和责任!」
  当火罗大帝?坐拥天下江山?
  这些扬赤尔连想都没想过,他只是一个剑客,他只是一个為了復仇而刺杀火罗大帝的刺客,他只是被灭门的地神官之子,他只是刚好被预言能够打败利皇格罕的唯一人选。
  除去那些,他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没有太多的野心,只想在剑术的天地自在遨游,与人对招拼胜负,追求武道上的颠峰境界。
  当天下之主?统领火罗族人?他真的没想过。
  他低头看著自己的手,那佈满细纹的手掌,在错综复杂的心绪裡,他迷惘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麼做?
  就像身在掌纹中的网,他理不清哪裡才是头绪?
  答应还是不答应?该不该用这种方式打败利皇格罕?当他真的坐拥天下了,掌控绝对权力了,他会不会变成另一个杀人魔王?
  就像利皇格罕一样,用鲜血来偿还,用比对方更残忍的方式復仇。
  到底该不该……到底该不该……?
  他看著远处明亮的灯光,忽然想到了什麼。
  有个人或许能帮他做决定,他想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她决定。
  心念一动,摇摇晃晃站起,顾不得尚有几分醉意,他便迅速往城守府飞奔而去。
  夜已深,夏末的晚风开始有些凉意,淡淡幽幽的月光斜照进刘宁嫣的卧房中,那一地隐约的洁白月光,忽然之间,有个阴影佔据遮起了一半。
  那黑影子渐渐移动著,离开了那光芒之处,往内进走去。
  一动也不动地看著正自安静熟睡的美人,他的眼光只专注看著她。
  彷彿这世上只有这个画面。
  她的睡脸是那般甜美温柔,她的双眉是那般秀丽淡雅,她的唇瓣像三月桃花那般嫣红娇嫩,他捨不得吵醒这样的她。
  静静看了一会儿。
  终於,他还是克制不住,伸出了手,轻轻顺著她披散在脸侧的髮丝,曾经,在那个雪夜里,被他亲手扯落披散的美丽长髮,摸在手裡的触感是那般滑顺腻人。
  心神意动间,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醉了,有点痴了。
  刘宁嫣的床榻较裡面,阴暗幽深,不会被月光照射到,今晚她也确实累了,睡得比较沉。
  忽然之间,迷迷糊糊的,她感觉有人在抚摸她的长髮,那厚实的大手很疼惜著,爱怜的,温柔款款的,轻轻慢慢的,用手指缓缓梳顺著她的髮,伴随著一股淡淡的酒味,窜入她的鼻间。
  这感觉太真实,这绝不是作梦,刘宁嫣猛然转醒。
  倏然张开了双目,惊见床前一个黑影映入眼帘,她本能的想放声大叫,却被那人更快一步用手盖住了嘴。
  那人俯下身,在她耳边低语:「是我。」然后才放开了手。
  扬赤尔!?刘宁嫣惊讶地坐了起来,整个人清醒了,想看清楚扬赤尔的脸。
  扬赤尔蹲下身与她平视,纵然房裡黑暗,他却能凭著绝佳眼力,将她瞧个一清二楚,她讶然吃惊的表情,她黑白分明的温柔眼眸,她雪白秀丽的脸庞,她披散著漆黑如缎的乱髮,和单薄的褻衣内透出甜果般香气的柔软娇躯……他仔仔细细的,一分一毫都不肯错过的看著。
  刘宁嫣闻到他身上浓厚的酒味,却只能看到他映著光的墨绿眼瞳,像黑夜裡星光沉沉闪烁,其他的脸容因為背著光,她只能看到他隐约的轮廓。
  「你怎麼……」
  刘宁嫣正自思索要先问什麼,扬赤尔却先接口低低寒声问道︰
  「那混蛋碰过妳了是不是?」
  刘宁嫣怔了怔,脸颊发红,咬了咬下唇,才微微点了下头。
  「该死的混蛋!」
  扬赤尔的怒气瞬间狂涌而上,微醉的酒意助长了他的冲动,他像报復似的一把拉过刘宁嫣,两手箝制住她瘦弱的双臂,对準她的红唇就是深深的佔有,强烈的宣示所有权。
  抵死缠绵的吸吮,需索无度的激愤。
  他不肯放,他真的不想放,这本来是属於他的甜美香唇,本来是他的至爱,本来是他的女人,為什麼!?為什麼那天他竟会放手,他竟会假装君子的尊重她,假装他其实很瀟洒,假装他什麼都放得下?
  加重了力道,扬赤尔不放过她的柔软红唇,他要更多,他要她的一切!
  强烈霸道的吻,燃烧起了狂猛情慾,那浓浓的酒意上冲,让扬赤尔脑子一片空白,胸口像有把烈火在烧,在汹涌,在肆虐,在狂啸,他完全无法思考。
  他只知道,他要这个女人。
  他只知道,他不能再放手。
  一隻大手移动扣住她的后颈,另一隻环在她腰间,让两人贴得更近,更紧,更密,他贪婪渴望地吸取她唇上的每一点芳香,入侵她的香舌,顶在舌尖旋转著,侵略著,步步逼近,想要用烈火般的爱把她给融化了,融化在自己怀裡,心裡,每一吋,每一毫。
  然后,再也不分开。
  忽然,他感到有一股冰凉的液体,静静流进嘴裡,滴在他脸上,鼻尖,那咸咸的滋味,好像……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