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月高掛的夜里。
  在一望无际的荒野中,有条小溪潺潺在月光下安静流过,像一条银色水带与天上的点点繁星成了最美丽的辉映,一个负伤的黑衣人刚慢下飞奔的速度,正缓步地沿著溪边走,他急喘著气,全神戒备,眼睛在月光反射下,闪烁著妖绿的光芒。
  直走到有垂柳遮掩的一水湾处,他忽然停了下来,接著除下面罩盘坐在地,运功疗伤,一刻鐘后,黑衣人的头顶百会穴处,冉冉升起了白烟,黑衣人运掌回功,忽觉喉头一甜,张口喷出了一蓬腥臭血雨。
  他抬袖将嘴边的血渍擦去,心道:「这瑯琊王十四哥汗果然武功了得,本想若能拉近决斗距离,他的鞭子就无法发挥出长兵器最大的力量,我便有机会取胜,谁知与他斗了五百招还是没办法缩小战斗圈,也伤不了他分毫,反倒是我自己真元耗尽,又怕给他看出端倪,只好强行运功极速逃脱,害得我气血不顺自伤筋脉,还好已将淤血吐出,否则这下真是元气大伤了。」
  他俯低身子掬溪水来饮,滋润一下乾裂的双唇,看著溪水裡自己狼狈的倒影,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他在五岁那年在外头玩耍时,被天池真君看上,向他父亲要求欲收他当徒弟,父亲立刻為他卜了一卦,得到神准许的旨意后,便让天池真君将他带到天池修练武学。
  这二十年来他每天练剑练功,从无懈怠,直到去年师傅传给了他一把赤霄剑,告诉他可以下山去闯荡了,谁料他才兴冲冲地一下天池,便遇上自称火罗族的第一战士正恃强凌弱,要抢夺山上猎户的女儿,他便立刻出手教训,本想这人渣应该不易对付,所以一出剑就没留情,谁知道那人渣如此无能没用,只一剑他就躲不了,倒成了他赤霄剑下的第一名亡魂,不过更麻烦的是那猎户的女儿竟说什麼都要嫁他,害得他立刻展开轻功飞也似的逃离。
  下山后,他一路上累积丰富战斗经验,可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只要他一出剑,没有人可以抵挡他十招以上,多数是一剑就倒下,害他每回出剑总是感到不耐无趣,败兴收招。
  终於结束闯盪的日子,回到久违多年的家裡,父亲立刻就替他把城裡最漂亮的拉贝卡西郡主贝儿给娶回家,贝儿确实美艳娇丽,艳冠群芳,对他也总是百依百顺,温柔体贴,但是他為了全心练剑,不愿花太多精神在美丽的妻子身上,还好贝儿善解人意,也不怪他冷落疏忽,可是他知道贝儿心裡是很想要有一个孩子的。
  就在上个月,父亲忽然把他叫入房裡,给了他一个奇怪的任务,就是杀死十四哥汗利皇格罕。
  他当然要问个清楚才愿意动手杀人,父亲便告诉他因為十四哥汗正密谋篡位,要推翻盟帝引发内战,所以他依照父亲的指示,在贝若德平原上的兵营埋伏著,只要见到十四哥汗秘密南下夺取兵权,立刻将他格杀。
  所以他便来了,為了执行他的杀人任务。
  本来他以為那些北方人只是喜爱夸张渲染十四哥汗的厉害,才把他说的像神兵天将,又像阎罗恶鬼般可怕,他那时心裡还颇不以為然,暗想哪有人这麼强横狠猛的,那些自称是高手或第一勇士的,还不是通通不堪一击,连本少爷的一剑都躲不开,实在是浪得虚名,欺骗世人。
  没想到,那个北方人人口中的恐怖魔鬼瑯琊王,武功果然真是名不虚传,以他当世无敌剑手的武技竟然还没办法伤他一根寒毛,可见得十四哥汗不仅是可怕,还是一位绝世武学奇才。
  想到此,他忽然感到兴奋起来了,这样的武学奇才不正是他此生最好的对手和学习对象吗?
  记得天池真君曾跟他说道︰「人,就是要不断地与其他人碰撞摩擦,经过一番千锤百鍊,才能成為完美无暇的玉石。武者,最快乐的事就是能遇到此生最好的对手,他可以比你强,你才能学著越变越强,棋逢对手,这才是人生一大快事啊!来来来,扬赤尔,快来当师父我的对手,你要越变越强,才能追上师傅,当你破得了我一招,伤得了我分毫,便是你学成下山的时刻啦!」
  对武术本来就痴狂的他,无时无刻想变更强,他暗下决心对自己誓言道:十四哥汗你就等著我吧!总有一天,我扬赤尔会打败你的!
  贝若德平原上的三个军营,火罗精兵全阵列在营寨前,等著带领他们打败南蛮子的天降神兵『瑯琊王』出现,个个勇士精神抖擞,士气高昂,瑯琊王的出现就如同给他们打了ㄧ剂强心针,他们忽然一点都不怕南蛮子了,因為在他们心中,瑯琊王就是战神,瑯琊王就是赐给他们胜利的天兵神将,只要有瑯琊王领军,他们必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瑯琊王!瑯琊王!瑯琊王!」眾将士往地上猛顿著长矛兵器,大力跺著脚步,发出碰碰碰的巨响,整齐而有节奏的吼著瑯琊王三个字,一时之间将士们的嘶吼声响彻云霄,有如山崩地裂,春雷乍响,震耳欲聋。
  「唰!」地一声巨响,一条金色长鞭倏然击落在高台上,格罕终於现身。
  「瑯琊王!瑯琊王!瑯琊王!」眾将士更加疯狂大吼,群情激动,纷纷鼓譟,站前排者差点要被后面澎湃汹涌的滔天声浪给淹死。
  格罕昂立在高台上,看著底下奉他有若神明的将士们,高声欢呼拥戴他,他心裡却觉得这一切都好像与他无关似的。
  他的表情依旧冷酷。
  他的心肠依旧硬如钢铁。
  格罕忽然举起手,眾将士立刻在那一瞬间闭上嘴,不敢再发出一丁点声响,每个人都张著期待闪亮的大眼,看向他们心中最崇拜的英雄。
  「有谁不愿服从我的命令,儘管站出来。」格罕冷漠地用一双电射的眼光扫视底下的眾人。
  忽然有个人站了出来,大声质疑道:「十四哥汗你没有盟帝受命,就要求我们交出兵符,这根本是强取豪夺!」
  另一个人也跟著站出来骂道︰「格罕你这王八小混蛋,谁准你随便调动军团兵力的?你是否想谋朝篡位与阿爹作对?」
  格罕不屑地冷笑一声:「原来是亚里伯将军和我久违的三哥喀多。」他眼神忽转狠戾阴沉。「两个都拖出去斩了!」
  副将军席哈姆知道格罕正在测试他是否绝对忠诚,他立刻大步站了出来应声道:「是!」随即带人要抓拿亚里伯和喀多。
  「席哈姆你敢以下犯上?!」「我是三哥汗,你竟敢明摆著和盟帝作对,不想活了是吗?」亚里伯和喀多怒瞪著席哈姆,一边抽出兵器準备抵抗。
  席哈姆狞笑道:「这是瑯琊王的命令,你们乖乖受死吧!」命手下战士拿下他们,战士们应诺一涌而上,要将他二人乱刀砍死。
  亚里伯和喀多為了求生,也拼死抵抗反击那些战士,双方打得十分激烈,终究二人难敌数十名勇猛战士,没多久,他二人浑身浴血,伤痕累累,精疲力竭。
  忽然,亚里伯拋开兵器,向格罕下跪哭喊求饶道:「瑯琊王我服了,求你饶我一命!亚里伯誓死為你效忠!」
  「亚里伯你这狗娘养的!」喀多寧死不屈,还在浴血苦战,冷不防地一名战士挥刀砍来断了他一臂,他惊恐地看著自己的断手发出杀猪般的凄厉叫声。
  「乱刀分了他。」格罕眼神邪光剧盛,好像在看什麼有趣的表演般,露出享受满足的神情,嘴角还带著一丝快意邪气的笑容。
  眾战士领命疯狂乱刀飞舞,忽见鼻子、耳朵、嘴巴、头髮、头皮、手指、膝盖等等部位纷纷从喀多身上掉落下来,很快的,喀多已成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一堆烂肉残骨。
  亚里伯被这残酷血腥的情景吓得屎尿齐流,头皮发麻,浑身不停发抖,他痛责自己刚刚怎会跟著这没用的三哥汗起舞,形势比人强,他早该背叛盟帝投靠瑯琊王的啊!
  「亚里伯,你觉得自己是不是很该死?」格罕大手轻轻抚摸著他的金色长鞭,一双虎目遥遥望向远方,心不在焉地问著。
  「是……小人是该死……不!不!不!小人还不想死……求求您饶我一命!求求您饶我一命吧!」亚里伯哭得涕泪齐流,已没半点将军的威风。
  「兵符呢?」格罕淡淡问著。
  「这裡、这裡……」亚里伯手忙脚乱地从衣襟裡掏出两个令牌,恭敬奉上。
  格罕用长鞭捲起,飞拋到身后的阿六手上。「给你收好。」
  阿六一脸受宠若惊,将令牌小心翼翼地收入怀裡。
  「席哈姆,我不想再见到这个人,贪生怕死的废柴,我们火罗族不需要。」格罕说完就洒然转身走了。
  席哈姆领命,随即一刀就将亚里伯给宰了。
  眾将士这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见识到瑯琊王的无情冷酷,才深刻了解他是如何建立军威的。
  不服从他命令的,杀!
  贪生怕死的,杀!
  妄想挑战他权威的,杀!
  痛哭求饶的,也杀!
  向来就奉行崇拜英雄主义的火罗族人,不仅没有被他残忍的手段给吓到,反而争先恐后纷纷大呼:「瑯琊王万岁!瑯琊王无敌!瑯琊王不败!」
  席哈姆回头瞧著亚里伯和喀多的尸首,对这两个枉死的蠢蛋冷笑一声,才继续走回主营帐。
  这天下要易主了,布勒汗盟帝的时代已结束,现在,属於瑯琊王利皇格罕的时代才正要开始!席哈姆反覆想著部主私底下曾对他说的话,他心道:部主说得没错,这风云是要变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