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皇族除了临善王刘京外,只有宁嫣一个人活了下来,她被火罗大帝囚禁著,并派忠心的守卫和婢女日夜轮流看守她,以防止她企图自尽,但是她仍然一直想法子自杀,不管是用床巾上吊、咬舌自尽、撞柱自杀、拒绝饮食甚至连点火自燃都用过了,可惜最后全都宣告失败,逼得火罗大帝最后下令将她绑在床上,如果鬆绑时就给她麻药吃,防堵她所有自杀的手段。
  宁嫣娇弱的身子终於不堪这样的折磨,大病一场,昏迷了好几天,格罕找遍所有会医术的汉人大夫,命令他们一定要把宁嫣救活,若是她的病没有起色,所有大夫就準备一天死一个!在这样恐怖的威胁下,所有大夫无不用尽全力,想尽方法救醒她,终於在死了十多个人后,宁嫣在昏迷后的第十五天,悠悠甦醒了。
  她原以為自己这回应该死定了,没想到一睁开眼睛,还是见到那熟悉的帐顶,自己还是躺在这张离不开的牢床上。
  她气得差点想哭,还没哭出声来,周围倒是纷纷先响起了哭泣声。
  「太好了!公主终於醒过来了!我不用死了!大家也不用死了!」「是啊!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呜!」守在床边的十几个大夫不分你我,拥抱著身边的人就喜极而泣,激动欢呼。
  几名大夫边抬袖拭泪边快步奔了出去向门口侍卫通知,请他们去向大帝稟报这好消息。
  「你们……救我做什麼?」宁嫣勉强撑起依然虚弱的身子,疑惑地看著这群欣喜若狂到异乎寻常的汉人大夫。
  「公主,火罗大帝命我等一定要把公主救醒,如果公主一天没醒,我们就要死一个人,还好我们死了十五个人后,公主终於醒来了,否则,我们大概再也没有机会看到明天的太阳了。」其中一名大夫上前稟道。
  「什麼?」宁嫣惊愕地看著他们如释重负的神情,没想到自己竟又害了十五条人命,利皇格罕到底想对她怎麼样?既不让她死也不给她判刑,只是将自己软禁,难道……他还有更残酷的手段等著要对付她?
  宁嫣想到此忍不住脸色煞白,心下顿时一沉。
  「大帝驾到。」门口侍卫高喊道。
  格罕身著威风凛凛的军装盔甲,头上戴著金光闪闪的上将军头盔,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若天将神兵,自然散发傲视天下的王者霸气,叫人望而生畏,他脸容依旧一如往常般冷漠无情,像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感情似的淡漠冰寒。
  他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先挥手命所有人退下,一双冷酷眼眸才转看向脸色苍白如雪的宁嫣。
  「如果妳再胆敢妄想自杀,我就一天送一个汉人小孩的尸体给妳!」
  「你到底……到底想要我怎麼样?為什麼不让我死?你有什麼对付我的阴谋诡计一次使出来便是!」宁嫣眼光丝毫不让地看著他,反正,她已经没有什麼好怕失去的了。
  「妳的命是我的。」格罕霸气迫人,负手昂首道。「如果妳再违抗我的命令,我就每天在妳面前凌迟一个无辜老人让妳欣赏,妳最好给我听清楚,我说得出做得到!」
  「你!」宁嫣激动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因為格罕完全命中了她的弱点,她当然不怕死,可是却怕无辜的人因她而死,她不愿意再為了自己而害了别人,那麼她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她只能服从,只能茍活於世。「好,你赢了,你要我怎麼样?」她悲愤的眼眸透出绝望神色,远远瞧著那个邪恶可恶的男人。
  「好好休养,我回来后会告诉妳。」格罕扬起一抹得意气人的邪笑,足下一旋,转头便脚步愉快地走了出去。
  宁嫣生来就是善良平和的性子,从来就不会有怒火冲天或是任何负面情绪,但利皇格罕好像是故意要激起她怒意似的,不断地将她的个人意志玩弄於手掌心,终於让宁嫣向来悠静的心湖起了些许波澜。
  火罗大军的骑兵马蹄,正全力朝南进攻中,利皇格罕御驾亲征,率领二十五万大军将战线南推到洛江,全军暂且据守在四大流寇郭风鎧地盘寧洱北方二十里处,拉莫、弗希、阿力麻里和尚巴堤都随军出征,席哈姆将军和萨克总兵科齐则留守在京城调度一切后勤事宜,原名阿九的苏嵐负责贴身照顾唯一生还的大汉国公主,库隆兵团的加迦松将军则驻守在极北之地星宿海,监视并防止哈图人趁隙南侵。
  欧比昂和一干武功高强的佣兵部队则继续追杀那日受伤逃脱的扬赤尔。
  利皇格罕採用尚巴堤以汉制汉的建议,命他安排四大流寇的冲突,好让火罗大军可以趁隙攻下蝴蝶岭以北的所有区域。
  因此尚巴堤和阿力麻里两人单枪匹马进发寧洱城,要求与郭风鎧会面,才到达城门口,城头上便有数千枝利箭对準他们,城门口处也有上百名盗贼团团包围住他二人,只要郭大当家一下令,他们便要这两个不知死活的火罗蛮子命丧当场。
  尚巴堤眼看著自己与阿力麻里已深陷险地,脸上表情依旧是从容不迫,他十分礼貌说道:「在下火罗军副将尚巴堤和第二将军阿力麻里求见郭当家,请哪个英雄好汉前去稟告郭大当家一声,我二人来是要商讨大事的,我们也不愿意与各位兵戎相向,相信大家都知道我们火罗大军已在二十里外扎营待命,若不是有和郭大当家和谈的诚意,我兄弟俩也不会单枪匹马就前来寧洱城。」尚巴堤对於汉人言语有著相当深的研究,因此汉语说来流利道地,连阿力麻里都不得不对这位智冠天下的老友敬佩不已。
  此刻,眾人排开让出一条路,一个头绑绿巾带的豪壮汉子这时走了出来,单手扛著一把流星槌,大声道:「你们火罗蛮子见人就杀,残暴蛮横,我们汉人如何相信你们这些北番有和谈诚意?」
  尚巴堤不答反问:「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汉子道:「俺霍劲!」
  尚巴堤笑道:「原来是三当家霍劲,久仰大名!在下只想问一句,若我们火罗大军直接向寧洱进发,三当家该如何应对?」
  霍劲冷笑一声道:「我们郭家军没一个怕死的。」
  尚巴堤从容道:「若是火罗大军攻打郭军,请问南方杭州的殷羽或是西方黎平的岳俊人会派兵救援吗?还是放任你们遭火罗大军消灭,瓜分你们的旧有势力?」
  尚巴堤见霍劲铁青著一张脸没答话,朗声接著道:「你我都知道答案,他们决计不会出兵!因為你们这批绿林出身的义贼是他们眼中的草莽流寇!殷羽是前朝的御林军统领向来身处深宫内院、高高在上,根本就瞧不起你们这些山间盗贼,岳俊人原是黎平城守将,他手下统领数十万精兵,文武将领人才济济,早就有併吞你们地盘的打算,半个多月前岳俊人麾下第一大将袁彬不是才攻佔原属於你们的洛邑谷地?」
  霍劲脸色一沉,冷哼道:「看来你这北蛮子对咱们中原的事了解很深,不过霍劲寧為汉人狗也不愿為蛮子犬!出招吧!」
  眾盗贼纷纷手握兵器,逐渐靠拢过去收合阵势,等待三当家霍劲动手,吹响杀戮的号角。
  尚巴堤不惊不惧,反而拍掌大笑道:「好!好!好一个真汉子!不过愚忠是最不智的,如果你们不想开创自己一番事业,又何必起兵反抗大汉国,自己据地招兵為王?若是霍三当家定要与我兄弟二人相斗,我们自然不会怯战,咱们火罗族最多死两个武将,可你们大概就要死百名精英,你大可想想合不合算再来动手。」
  霍劲一对虎目紧锁著尚巴堤悠然自得的脸容,再看向旁边高大威猛的阿力麻里两手环抱胸前,兵器掛放在马鞍边,也没有丝毫要主动攻击的神态。
  霍劲犹豫了,这是他头一次犹豫要不要杀人。
  在一般的情况下,霍劲的流星槌早在敌人囉唆一堆前就已经出招。
  可是这回,他面对这两个风度沉静,丝毫没有火罗军残暴杀气的年轻北蛮子反而踌躇了。
  因為这个叫尚巴堤的年轻人,确实有一流说客的架势,令他不由自主被他的言语所影响,激起他对另外三股势力的不服气。
  正当他握紧流星槌,陷入是否开战决定的难题时,忽然后面有一人策白马排眾而出,他面貌俊秀,眼若流星,风度翩然,一身白衣更是衬得他飘逸出尘,气韵过人,只听他大喝一声道:「全部住手!」
  白衣男子转头向霍劲道:「大当家要接见他二人。」霍劲鬆了一口气点点头,挥手要眾人退后,让出一条路来。
  那白衣男子正眼看向尚巴堤和阿力麻里道:「两位,在下孙颖,大当家有请。」
  尚巴堤拱手致礼道:「原来是二当家白羽公子孙颖,劳烦蓝二当家带路。」
  孙颖回眼望向他轻笑道:「难怪刘家江山保不住,原来你们北蛮子不是只会攻城打仗,不仅口才灵变,消息也比别人灵通多了。」
  尚巴堤谦然道:「孙二当家过奖了。」
  两人策马随著孙颖往寧洱山城去,沿路都可见臂繫绿巾的大汉,肃然守卫每一街每一角,整座寧洱城可说被严密看守得滴水不漏,依尚巴堤从细作那裡得来的消息,这郭家军至少有十五万兵力,虽然大多是盗贼或乱民组成,但夺城掠地的狠劲不下他们火罗族人。
  因為对盗贼而言,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要当盗贼之前,就该想到盗贼的下场。
  通常杀人强盗夺财窃贼,下场都不会太美好。
  而带领这批凶神恶煞的绿林大盗郭风鎧,自然也不是什麼善类。
  听说他揭竿起义,领兵作乱,专收匪类恶徒,只劫良民百姓,凡郭家军一过,鸡犬不留!
  但是,也有人说郭风鎧是义贼,专杀贪官败类,收留无家游民,开官府粮仓大济天下百姓,因此报恩投效的青年不下数万!
  英雄,梟雄,不过一线之隔。
  好人,坏人,不过一念之差。
  尚巴堤很早就想看看这四大流寇中最名副其实的贼头—郭风鎧到底生什麼样?
  他倒不怕郭风鎧残暴好杀,因為全天下最残暴无情的不败战神,正坐在火罗大军的主帐裡,等著他回去报告好消息。
  他尚巴堤谁都不怕,就怕利皇格罕这个杀人如麻的残酷魔王!想到此,尚巴堤忍不住觉得好笑,因為他耳际再度响起那个绝对冷漠的声音,在他临走之前说︰
  「计策若失败,就带著郭风鎧的头回来见我。」
  郭风鎧,你要不要头?尚巴堤很想把这句话当作他和郭风鎧见面的开场白。
  还好他没有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