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零碎的脚步声走了进来,听这阵仗不止两人,有十多人不止,一批人马或坐或站,有人倒了杯茶来喝,却没发现桌上倒过茶水的杯子多了两个。
  「这宋堂主、白香主两位大驾光临,咱小地方方圆半里都没有人家,只有我兄弟二人守著这破屋子,要说什麼也不怕给谁听去。」一个汉子恭恭敬敬低声说道。
  「这些都是咱们的好兄弟,说话也不用拐弯抹角啦,我说宋堂主,你们办事可不可靠?这事若是洩漏出去,就算你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用!」说话的人嗓门子大,一字一句全给房裡的两人听了个仔细。
  刘宁嫣和格罕在黑暗中对看了一眼,相当有默契地专注倾听这些人到底是干了什麼大事。
  「白香主,这事儿我和李副堂主筹划了几个月,这附近的农家谁不听咱们的,别说叫他们下毒,就算是叫他们下刀山上油锅也……」宋堂主豪迈大声道。
  「是上刀山下油锅罢。」一个年轻人轻声插话。
  眾人都知道这宋当家没读过什麼书,是乡下草莽出身,凭著一身忠肝义胆得到地方帮会青龙门门主赵双青赏识,封他坐上了堂主之位,好听一点的称他西堂主,私底下叫他草堂主的可是大有人在,偏偏这宋堂主又老爱吊书袋,平日没人敢糗他一句,这回给人掀了牌,大伙听了都只能憋著笑,一时倒静了下来,宋堂主脸上面子掛不住,忍不住大怒骂道:「你这狗崽子!大爷我就爱创新词你管得著吗你?白香主你也不管管你手下,听听他说得是什麼话!」
  「汪汪,回宋堂主的,是狗话。」那年轻人倒也颇机灵,从善如流竟学起了狗叫,恰好应了刚才宋堂主骂他一声狗崽子,给足了宋堂主面子。
  「阿三已经向你道歉了,年轻人说话难免没分寸,宋堂主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计较这鸡毛蒜皮的……」白香主轻咳了几声,随即转入正题。「西苑河套平原供应了这附近扎营的北蛮子将近七成的军粮,如果这七成裡面有一半全掺了毒,那麼咱们漕帮和你们青龙门就可以一举消灭北蛮子,收復西苑河套的土地,咱们有了这块领地,看到时谁要买帐,卖给四大天王哪个都好,别说赚一笔,这钱都够花十辈子啦!」
  格罕听到这裡杀意骤起,怒火大盛,抽了鞭子就要出去把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帐给收拾了,刘宁嫣却一把抓住了他,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咱们再听听看这批军粮什麼时候送到军营裡,才好做打算,你这样一出去就把人给杀了,岂不线索全无。」格罕瞪了她一眼,心裡也明白她说得有理,便暂时先打消杀人的念头。
  「咱们这边已经打点好了,马家村、郑家庄、李家村、林家庄等等十一个农家咱们都安排妥当,一半麵粉加了砒霜,一半没加专给检查用的,派在城裡的卧底会替咱们掩饰,到时把这些全搅和在一起,嘿嘿,包準吃到这批军粮的北蛮子不死也半条命,等时机到了,咱们安排在城裡的人便会施放信号,到时青龙门率领十个分堂的人先攻,而你们漕帮就负责后防,绝不可让半个北蛮子逃出去!」宋堂主虽是个粗莽汉子,办起事倒也清清楚楚仔仔细细。
  白香主沉吟了下,说道:「这军营的统帅叫杜古鲁,听说不是易与之辈,咱们漕帮会多找几个高手助阵,你们青龙门赵门主应也会邀请风云会的高手来吧?这事可不能出一点差错,若是给跑了一个,北蛮子主力军队开过来用不著三天时间,咱们到时可就叫天天不应了!」
  那叫阿三的年轻人忽然道:「何不拖个十天再送军粮?」
  宋堂主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屑冷哼道:「这事情怎能拖?若是走漏了一点风声,让北蛮子有了防范谁来负责?」
  白香主倒是颇重视阿三的发言,问道:「你这麼做的用意是……?」
  阿三悠悠道:「天机不可洩漏,总之最好是延个十天,小人稍懂星相,十天后天象正好走到破军关,到时乌云蔽日,夜黑风高,草木皆兵,夜裡进行突击将会收到双倍之效。」
  白香主立即附和道:「好!就这麼决定了,咱们就十天后清早送粮,夜裡发动攻击。」
  宋堂主却对这叫阿三的小子不怎麼相信,瞧他半点仙风道骨的模样也没有,年纪不过二十多岁,在漕帮地位肯定连香主都搆不上,就凭他说几句话自己就得改变计画,这是哪门子的道理?「且慢!白香主,这小子随便说说你怎可就随便答应?!那我怎麼跟门主交代,不成!要待我请示门主!」
  白香主神色篤定道︰「我明儿就跟你去请示赵门主,必定让他答应。」
  宋堂主挑眉正想问问白香主何以如此有把握,却听得门口传来几声凄厉惨呼。
  在这黑夜裡听来特别刺耳,也特别血腥。
  「是谁?」宋堂主和白香主同声大喝,随即亮出随身武器,其餘眾人也摆出迎战姿态,大门同时被破开,三个身穿黑斗篷的人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身法进到屋内,看他们脚步轻盈动作狠辣迅捷,竟能在一招内就将守在门口的青龙门门人杀死,可见得这三人都是高手。
  「马厩的那匹马是谁的?」中间一名黑帽低垂体形削瘦的男子,不答话反而冷冷质问道。
  「什麼马不马的?你他马的杀了我青龙门的人还想赖帐?!」宋堂主大怒叫道,长刀一挥就要跟那人打起来,却见那男子冷笑一声,身形未动黑袖中的手轻轻挥出,看似平淡无奇的一掌,劲道却是大得惊人,眾人只听得噹一声,不过眨眼间宋堂主已连人带刀被击飞重摔落地,呕了一口黑血晕死当场!看似受伤不轻还中了毒。
  黑衣人显露的这一手武功震慑了在场眾人,所有人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相顾失色。
  「我再问一次,那匹马是谁的?」那男子下手毒辣,一招几乎要了宋堂主的命,语气却仍旧冷漠无情,似乎若没人给他答案,他下一个动作便是杀了所有人。
  「你是魔宗的手下黑影杀手南宫凛?」白香主见他出手冷酷毫不留情,似乎只想取人性命别无他话,再加上一身黑衣黑斗篷,与传闻中魔宗手下的头号杀手南宫凛十分相似。
  「骑马的人在哪裡?」南宫凛依旧不答,只针对骑马的人继续追问。「很好,既然你们不肯交人出来,那麼你们以后都不必再开口说话了……。」他语音未落,修长雪白的手指上已捏了十枝蓝汪汪的毒针準备射出灭口。
  白香主等人见他动作一出皆是惊慌失色,有的人正想要逃,有的人想要避,有的人鼓足勇气想以命相搏,可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油灯忽然无声无息地灭了。
  瞬间,伸手不见五指。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恰好今夜月色稀薄,微弱的月光只照出南宫凛三人的下半身影子。
  「高手!」南宫凛平平静静道。「我南宫凛真是瞎了眼,竟没看出你们这些人裡有这麼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以南宫凛这般高超眼力竟然没看到是谁将油灯给弄熄的,他当时只微微感觉到有一股真气忽然窜出,却没见到是谁出手,这高人的手法之快实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屋内却没有一点人声。
  这时谁也不敢出声,南宫凛虽然说话,但他只是在引那位高手现身,在没有取胜的把握下,他也不敢随意移动身影。
  忽然一阵杯盘砸碎之声响起,南宫凛手裡毒针立即脱手飞射而出,却没听见任何惨呼,南宫凛立刻明白自己并未得手,接著屋后马厩响起马匹嘶鸣声,南宫凛这才心中叫糟中计!原来刚才砸碎杯盘是掩饰屋内眾人逃走的脚步声,这会儿眾人已上了马,谅南宫凛脚程再快也追不上,但南宫凛心中奇怪的是这批人之中既然有位绝顶高手,為何又要施计逃跑?
  左右随从这时上前问道:「主子,要追去吗?」
  「不必。」南宫凛摆手道。「就算追到了人,死的不知会是谁,不追也罢。」
  这样出神入化的武功,江湖上不出十人,但怎麼想也没哪一个可能会出现在这农村,并且他当时一眼望去也没瞧见哪个人具有武林大家气息的,也之所以如此他才敢一出手就要了宋堂主半条命,难道……那个高人已修练到可以将自己的锐气隐藏起来,并且对青龙门人的死伤无动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