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无之渊GodlessAbyss
　　十二月梦
　　【Summer八月第三个星期】
　　醒过来已经是早上，安莉叫醒我，送来了早餐。
　　「小姐，夫人和老爷回来了。」
　　「咦？」有些讶异，距离上次约定的日子还有一段时间，就算是提早也……「怎麼会？」
　　「因為，小姐您的堂哥一家人都来了。」安莉回答。
　　「咦－－！？」
　　安莉说是妈妈要她来叫醒我，并且下楼去找她。
　　我一边往楼梯的方向走，一边回想起堂哥的事情。
　　很小的时候，堂哥曾经住过我们家一阵子。他长什麼样子我不太记得了，我们做过什麼事情，我其实也没什麼记忆：只依稀记得，他很早熟，不过比我大五岁的他，会念故事书给我听、在我哭闹的时候安慰我。
　　但是最记得的，是那总是忧鬱著的天蓝色眼睛。
　　比起贝伊诺，更淡上许多，像天空一般的眼睛，小时候看不懂裡面的情绪，只是觉得為什麼堂哥的眼睛看起来好像不会流动的水面，一点涟漪、一点波动都没有。
　　长大后，知道那叫淡漠、心死。
　　我们在堂哥离开之后，就不曾再见过面。偶尔会听爸爸说起他的事情，和叔叔家裡的事情。
　　同样是事业，爸爸经营的及其成功、甚至全世界连锁，而交由妈妈负责的部份也同样的，站上世界舞台。但是相较之下，叔叔家就没这麼好了。
　　有阵子，甚至听说他们面临破產，最终是靠著大堂哥的婚姻关係，救了回来。
　　我没看过大堂哥，但是為他的际遇感到难过。
　　走下楼梯，佣人告诉我妈妈和婶婶在花园，他们去帮我通知的时候，我在走廊看著。
　　天气好好啊……跟后宫的天气一样的晴朗无云，花园的花正绽放芳华，抢著在夏之末吐出最精彩的盛况。
　　然后，我看见一个高瘦的人影，站在花园的正中央，背对著我，抬头看著不知道什麼东西。
　　天空中，什麼也没有，只有一片蓝……
　　那纤细高瘦的人肩膀微微提起，放下，缓慢的转过身来，抬头张眼的瞬间，我们对上了视线。
　　天空蓝色的眼睛，满满的孤寂。
　　「是……小音？」疑惑的询问，他看著我的眼中除了疑问还有讶异。
　　「小飘哥哥？」
　　童年时，是这麼叫他的。
　　天蓝色的眼睛瞇了起来，笑了，好眼熟好眼熟的笑。
　　「妳长大了呢。」他说，走过来的同时，妈妈和婶婶的谈笑声也逐渐靠来。
　　「又要来妳家打扰一阵子了。」小飘哥哥有礼的说著，停下脚步等待妈妈他们。
　　「啊，小音妳终於醒了啊。」妈妈看见我，笑著走来，身后跟著婶婶。
　　「哇，小音长这麼大了，越来越漂亮了呢。」婶婶笑著说，跟上来摸摸我的头：「看看多可爱的一个孩子，比起小时候越发可爱了。」
　　「小音，你堂哥他们要在我们家暂时住个一阵子。」妈妈笑吟吟的说：「感觉好像回到你们小时候似的呢！」
　　「起码现在小飘哥哥不用拿自己的糖来哄我了。」我轻轻的笑著回答：「我很欢迎。」
　　「妳啊，可别像以前那样任性的缠著妳小飘哥哥，他要结婚了。」妈妈说，我一惊，抬头看向小飘哥哥。
　　哥哥的脸上一层阴鬱，淡淡的笑容早已消失，那双天蓝色的眼中，又是一片的哀伤与鬱闷。
　　「像……大堂哥那样……」我低声的说著。
　　「什麼？」
　　「不－－没什麼。」回答，小飘哥哥看著我，嘴角勾起的微笑是如此的无奈和痛苦。
　　重叠的脸，让我想起了猫头鹰。
　　那个笑容、那个眼神、还有沉重。
　　「一会儿我要和婶婶出门买东西，小音有想要什麼吗？」妈妈问我，我摇头，拥有的东西已经太多太多了，不需要再增加什麼。
　　「那麼子飘，你－－」
　　「让妈妈决定就可以了，我留在这裡陪小音。」他说，露出的笑容是标準的完美微笑，但却是张面具一般的－－
　　「很久没有见面了。」
　　「也好，我还担心小音这孩子，一个人在家太闷了整天都只能玩游戏呢……」妈妈点头，跟我们挥了挥手，叮嘱我要记得吃药、记得休息，晚上一起吃饭，然后离开。
　　我们站在有著阳光照耀的走廊前，看著彼此的母亲走远，安莉去為我们準备茶点，走廊只留下我们两个人。
　　「真没想到，是小梦呢。」小飘哥哥说，「都说女大十八变，我真的认不出来了……」
　　笑著说完的他，嘆了很长的一口气。
　　「我也没想到是你啊，阿猫。」学著他的语气，我说：「哥哥你还偷改变外表，真是认不出来了……」
　　「唉呀，我这麼帅呢。」
　　「说话要凭良心啊……」
　　「……妳在后宫学坏了喔。」
　　如同小时候那样的，逐渐找回默契，我们相视而笑。
　　原来在游戏中的初遇会如此契合，是因為我们早已相识。认不出对方也没关係，我们还是再次的相识与友好。
　　是缘份，还是注定的命运？
　　能改变和逃避吗？
　　「你－－怎麼突然要结婚了？」我问。
　　在游戏中就一直想问，当时没有机会、也没有立场去问，看他那麼难过、那麼痛苦，更是不想去提起。
　　然而现在，似乎……
　　「父亲他……又遇上了危机了。」小飘哥哥轻声说著，看著巨大的玻璃落地窗：「这次的对象，是一个财团的千金。」
　　「如果联姻成功了，父亲的事业就有转圜的餘地，我们－－」
　　「跟大堂哥……一样吗？」我问，同样看著外头。
　　我们都是豪门的子弟，背负著相同的命运……
　　如果今天不是因為我的身体、我的父母如此爱我甚至重於事业，想必我也早早就已经和不知名的人订婚了吧？
　　「小音，妳问过我為什麼不逃……」小飘哥哥看著窗、或者说是窗上的倒影，苦涩的说著：「我逃过一次，那一次我把自己完全的放逐进一般的世界中，和普通人恋爱、和普通人过一样的日子，自己打工过生活……」
　　「可是那是不行的，不管怎麼样，都躲不了－－保鑣把我的爱人打了一顿，丢进海裡差点淹死他，我被带回去之后，软禁到这次……」
　　小飘哥哥缓缓的说著他的经歷，听得我的心发寒、害怕。
　　如果有天，我家也面临这样的情况，我爸妈会不会也要我去嫁一个能够帮助事业的人？不顾死活的－－
　　「哥哥……」
　　「他们要得，只是被叫做『尹子飘』的人，是男是女、裡面有什麼都不重要，只要能给他们带来利益，不是我也没关係。」伸出去的手抵在玻璃自己的倒影上，哥哥将投靠上玻璃：「小音……你很幸福。」
　　「无论做為尹氏国际的千金『尹乐音』还是后宫圣司『十二月梦』，妳都很幸福。」
　　他笑，侧过头看我：「大家都关心妳、围绕妳，保护妳。」
　　「哥哥……」我说不出话来，感觉眼泪快要掉出来。
　　哥哥他有多麼的难过，多麼的无力，而我却没有办法做任何事情。
　　只能，试图抱住他。
　　「啊啊……好温暖……」哥哥轻声说著，没有看我：「让我想起在游戏裡的事情……」
　　「小音……小梦，无论哪边都好，我所得不到的幸福和希望，都送给妳吧……」抬起一隻手，轻轻摸著我的头，哥哥低声说著：「妳要好好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