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虽然都是仙家修炼之人,但姜长风拿出来待客的岂是凡酒?是以几人不到天黑,便都喝得醉醺醺的,东倒西歪,被抬回了房里。一沾床就睡得不醒人事,都各自歇宿了。
  第二日醒来,早有仆人在旁守候。递过一条毛巾,林七擦脸以后,走出门来。跟着那侍从来到一间屋中。李远、叶孤云等人早已同姜长风在屋中畅谈了许久。见到林七过来,姜长风赶忙招呼,说道:“林贤侄终于醒了。”
  林七说:“师叔的酒可真是好酒,叫我一场好醉。”
  姜长风说:“哈哈,这酒乃是我自己独门秘酿,你师父当年可也是十分爱喝的。”
  林七说:“哦,如此说来那我可要向师叔讨要这酿酒的秘方了。”
  姜长风笑着说:“这秘方可是我从一个老酒仙的洞府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偷出来的。别说是你,即连你师父当初问我要,可都没舍得给……”说道此处他忽然叹息一声,不再说话。像他这样的人,早已不执著于外物,淡薄生死,可对这酿酒的秘方,敝帚自珍,舍不得相赠,不过是朋友之间,互相玩笑。只是没想到这样一来,与好友一别便是生死相隔,此刻想起这件事来,竟然有些伤怀。
  林七知道他想起了什么,便岔开话题,说:“晚辈等之所以来淮州城中,是因为掌门人说此地有妖魔作乱。不着调您老在这里居住已久,可曾发现过什么端倪?”
  姜长风说:“这淮州城四面通达,是各路仙凡经常过往的要道。所以城里龙蛇混杂,各路仙佛妖魔往来不断。但最近除了听说死过几个修士以外,并没有什么大妖作乱的迹象。”
  李远此时接过话头说道:“那死去的几个修士,会不会就是妖魔作乱所杀?”
  姜长风说:“我早已派人探查过了,他们是与旁人发生争执,才最后被杀的。且并不是妖魔所为。”
  李远说:“那这就奇怪了,我师父明明说过,这里妖气冲天,有大妖作乱,才叫我等来此,不应该有错才是。”
  姜长风说:“前几天却是有那么一次,满城妖气弥漫,但刹那间便消失殆尽。待我追出去,早已消散的干干净净。我想是有大妖路过,但也没看到有妖怪远去,最后寻便全城,毫无线索,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想来是我当局者迷,看不清全貌。却被幻真仙师远远地看了个透彻。向来那妖怪现在还藏在城中。只是不知道它有何图谋,我们只能严加防范了。”
  李远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去城中再四处探查一番。”
  姜长风说:“嗯,你们要记住,若是发现了端倪,千万别打草金蛇,独自逞强。万事要从长计议。”
  李远等人都点头称是,然后便向姜长风拜别出门,往城中市井走去,不一会儿来到了繁华的街市之中。李远带着几人进了一间酒楼,唤了店小二过来。那小二穿一身灰布衣服,来到李远身前,恭敬的叫着大爷,把几人带到了二楼的雅间之上。
  李远把一块银子抛入他的手中,说道:“我且先问你几件事情,答得好了,这快银子就是你的了。”
  店小二赶忙点头称谢,说:“大爷,您尽管问,小的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敢有半点欺瞒。”
  李远说:“恩,那我问你。最近淮州城里,可发生过什么怪事?”
  小二嘻嘻笑道:“怪事没有,倒是隔壁街上的王寡妇,夜里偷人,被贼汉子,偷了家里面五两银子,白天堵在那汉子家门口,大哭大闹。还有李老汉,家里的公鸡一到了半夜就打鸣。起先还不觉得怪,后来才知道是家里面姑娘跟相好的男人的暗号。那男人一学鸡叫,她就开门把人放进来。上个月被老汉发现了,抓了个现行。不过那男的是个光棍,家里面就他一个,跳墙跑了以后就再没露面。嘿嘿,让他家好好一个姑娘,现在弄得坏了名声,再没人要了,只可惜这样的残花败柳,那李老汉还要二十两银子的陪嫁。不然,我就想随便娶了过来,也胜过我现在打光棍呀……”
  他所说的,尽是些市井流俗,还越说越开心,听得几人早已不耐烦了。贺天彪一拍桌子,大声骂道:“哼,谁要听你说这些不相干的,浪费我们这样多的时间,快快过来,吃了我这一巴掌,赶紧滚了下去。”说罢便作势要打。
  那小二赶忙说:“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的忽然想起来了,三天前就在我们店里,可是发生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不过……不过……”
  李远见了他这样子,伸手又扔给他一块银子说道:“别再说其他的废话了。”
  小二把银子一收高声说道:“好来,您听我慢慢说来。三天前小的正在店里招呼,中午的时候走进来三个年轻人,二男一女。都如几位一般,生的超凡脱俗,带着一柄长剑。小的哪敢怠慢?赶忙走上前去,恭敬相迎。将他们几位也安排在了二楼之上。他们三人一坐定,就谈笑起来,那美丽的姑娘与其中一男子显然是兄妹二人,对他说道:“哥哥,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一定要好好尝尝这里的美食。”然后她的哥哥说道:“这里的食物纵然鲜美也不过是凡间俗物,如何能同家里面的仙珍玉露相比?”此时另外那个一身紫衫的英朗少年却笑着说:“家里面的东西虽然精致无比,但吃得久了,也是要厌倦的。方兄,不如我们便尝一尝这里的食物也好。”那女子姓方的哥哥说:“好,就依你二人的,咱们也尝尝这外面的食物,到底是何滋味。”小的听他们如此说话,怎么还不知道他们三人非富即贵,乃是大大的了不起的人物。这样一来,更不敢有丝毫怠慢。那方姓的男子问我说:“小二,你们这里可有什么好吃的,赶快报来。”小的赶忙回话道:“客观您今天算是来着了,我们酒楼乃是淮州城里面数一数二的酒楼,各种的珍馐美味,数不胜数,看几位的身份,也一定不屑吃那些普通菜色。小的便把本店最好的几道菜,为您做上?”那方姓男子的妹妹听了高兴的说:“好呀,那你先说说看,这些菜都是些什么名字?”小的赶忙说道:“本店最珍贵的菜有五道,分别是:凤舞九天、冰川入海、珠玉满堂、壶里乾坤和天下仅有的龙须面。”我只当那三人都是豪门子弟,见识非凡,却不想我说出来这五道菜以后,几人都面露惊色。那姓方的姑娘问她的哥哥说:“大哥,怎么这里吃的东西竟然比咱们家里的还要珍贵。连凤凰、龙须都敢吃。”她的哥哥也是暗自沉疑,末了对我说道:“你先去做,做好了端上来我瞧瞧。”他三人这样的反应,让小的莫名其妙,但也只能先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小人就把菜都端了上来。那姓方的姑娘瞅着桌上的菜看了一会儿,指着凤舞九天问我说:“这是什么菜?”小的说:“这道菜乃是凤舞九天,用的是上等乌鸡,精心烹制而成,香味浓郁,乃是上等的美味。”那姑娘听了我的话哈哈大笑,末了说道:“这就是你说的凤舞九天啊。原来前人都说什么,草鸡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是谣传,而今只要是飞上了餐桌,都能凤舞九天了。”这姓方的姑娘生的非常的好看,小的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女子。而且她身上自有一股清新脱俗的气质,让人看了就无法心生俗念,只是痴痴的觉得她好看。所以虽然她是在笑我,但小的却心里头没有半分的生气。”
  他说他这一辈子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女子,林七等人听了毫无所觉,只当他一个凡人,能有什么见识,没有亲眼所见,并不觉得他所说的姓方的姑娘有多好看。唯有黄静听到这里,哼了一声。林七见了,强忍着没有笑出来。
  这小二听了黄静这一声哼,却赶忙改口朝着黄静陪笑着说道:“不过小的说的可是三天以前从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姑娘,说的可不是今日以前,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姑娘。”他言下之意,便是说要是在今日见了黄静以后才见的那姓方的姑娘,就不是从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姑娘了。而他如此郑重其事的将方才所说的打断,来说这句话,听在了黄静的耳中,更是让她觉得,小二这句话的意思是自己比那姓方的姑娘更加的美丽。当下得意的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而林七听在耳中,又是一笑。
  小二接着说道:“那姓方的姑娘又问我第二道菜是什么。我回道:“这一道菜乃是冰川入海,用的是冬日调和了各种食材的冰块,放入滚烫的沸水中煮出来的汤。而冰块不化,入口更是奇妙非凡。这淮州城中,只有我们这一家酒楼能做得出来。”那姑娘说:“这道菜,倒还有些意思。那这一道呢?”小的回道:“这一道乃是珠玉满堂,用的是上好莲子,小火慢炖,最后又冰镇而成。但虽然炖了许久,冰镇之后却不失其中的清香自然的鲜味与莲子的口感,乃是一道极品的菜肴。”那姑娘听了以后尝了一口,说道:“这菜虽然不如冰川入海更奇特,但味道却是十分的鲜美。只是叫它做珠玉满堂,却是俗了一点。”此时那紫衫少年说道:“这许多莲子,正像是一颗颗珍珠。叫它做珠玉满堂倒也恰当,不知道你想给它取个什么名字?”那姑娘说:“你看它像是一盘的珍珠,盛在荷叶里面,却又像是清秋雨后的露水。还有许多的青色竹笋做点缀,如此清新脱俗,却用这样的名字,岂不是玷污了做菜之人的匠心独运?依我看,还是叫做露冷莲房更好听些。”那紫衫少年说道:“露冷莲房……却也是个十分好听的名字。”那姑娘说:“那这一道呢?这又是什么名字?”小的说:“这道菜叫做壶里乾坤。是用一个西瓜,将内里掏空,然后一层层的放进去各种佳肴做成,本店这一道壶里乾坤内有九层。而听那做菜的老师傅说,真正的高手,能做到内蕴九九八十一层,合归一之数。包含了天下所有食材于其中,可谓是真正的壶里乾坤,内蕴一方世界。那才是天下一等一的极品。即使是神仙见了,也要忍不住尝上一口。而能做出这样一道菜的人,大概也只有食神才行吧”那姑娘哈哈笑着说:“你说神仙见了也要尝上一口,你有见过神仙没?”小的说:“小的这可都是听那做菜的老师傅说的,小的连真正的壶里乾坤都没见过,更别提神仙了。”那姑娘说:“这最后一道,就是你说的龙须面了吧。可它怎么也不是龙须啊。”小的说:“呵呵,姑娘说笑了。想人世间,怎么可能真的有敢拿龙须做菜的人?不过本店的龙须面,可绝对是天下一绝,世上再没有比本店的龙须面更细的了。就是真正的龙须,我看也不一定比这一碗龙须面更好吃。”那姑娘说:“哼,你又说大话了。就算你这龙须面真的好吃,又怎么知道能比真正的龙须更好吃,难道说你就吃过龙须,吃过龙肉?更何况想要做出比你这龙须面更细的面来,我就瞧着十分容易。而且天底下怎么就没有敢吃龙肉的了。北冥有鸟,就是食龙为生的。”小的说:“呵呵,姑娘说笑了。这龙已经庞大无比了,这要是有能吃龙的鸟,恐怕得比整个淮州城都更大了。”那姑娘说:“小小一个淮州城而已,能有多大,那样的大鸟,翅膀一扇,就能将整座城池,夷为平地。”小的说:“呵呵,要是真有那样的大鸟,可就是神鸟了。小的凡夫俗子,怎么可能会知道。”那姑娘的哥哥此刻说道:“好了,你先下去吧。一会儿有事再叫你。”小的听了就赶忙下去了。正在下面帮忙,却不想忽然有人在楼下吵吵嚷嚷的大闹起来,叫道:“张福泉,你给我出来,老子来找你来了。”那来挑事的人,是一个泼皮无赖,绰号叫做化骨针,整天惹是生非,无所不为。来了我们酒楼,小的就知道他不是来干好事的。只见他径直走上二楼,来到张福泉面前。这张福泉乃是个有钱的财主,为人胆小,做过不少的缺德事,整天担惊受怕,怕来报应。半个月前因为家里的马踢死了化骨针家里的一条狗,被他给赖上了。硬是勒索了二十两银子,还不罢休。这次来到了我们酒楼,就是赌钱赌输了,来这里讹钱来的。可那张福泉不愿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铁了心肠,跟他两个人在楼上争执不休。任凭他怎样谩骂叫嚣,硬是一分钱也不给。小的为了看个热闹,就也跟了上去。此时那三个贵人,似乎是给他二人吵得恼了,正要离开。小的赶忙上前说道:“几位客官可吃好了?”那姑娘说道:“是呀,吃好了。”小的就说:“那几位先把钱付了吧。”那姑娘却反问道:“钱?什么钱?”小人一听心里头也是怀疑,心想这几位不像是吃霸王餐的人啊。此时只听那姑娘的哥哥说道:“哎呀,差点忘了,这可不比家里,吃饭是要给钱的。”小的看他几人的确像是没有带钱的样子,正要说话,就只听见后面一阵大吼,扭过头去,只见那化骨针正被张福泉推倒在地,而张福泉则吓得满脸泛白,周围的人都大呼:“杀人了,杀人了。”小的心想,酒楼之中闹出人命,可不是件好事。可转念一想,会不会是这化骨针诈死讹人。于是赶忙上去查看。只见这化骨针口中吐涎,双手紧捂胸口,已然毙命。应该是旧疾突发,死于非命。这也是报应。只不过这张福泉,也是报应到了,该着吃这一桩人命官司,这要告到官府,最轻也是个抄家发配的罪名。这张福泉当时就吓得瘫坐在地,再说不出话来。酒楼上的人,已经有跑去报官的了,大家伙就等着一会儿官差来了,捉拿了张福泉到衙门去看戏。却不想这时那姑娘的哥哥走过来,跟张福泉说道:“你可知道这人死了?”张福泉双眼无神的点了点头。他又接着说:“你可知道,他是旧疾突发,不是你杀的?”张福泉听了,眼中这才闪出了光彩,拉着那人的手叫道:“你要给我作证啊,你要给我作证啊。”那人说道:“我现在如果能让这人活过来,是不是就算救了你了。”张福泉说:“你要救我啊,你要救我啊。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那人说:“你只要帮我把帐结了就好,我什么也不要你的。”张福泉说:“只要恩公救我,这些都是举手之劳啊。”说完磕头个没完。那人说:“我只要能让这人站起来,然后走回家去,是不是就不算你杀了人了?”张福泉说:“只要您能让他走出这酒楼去,这人都不算是我杀的啊。”那人说道:“好。你等着。”说完伸手在空中一招,然后朝着化骨针的身子一指一扔。这化骨针竟然真的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就往外面走。当时满酒楼的人,都以为是诈尸了,吓得大声惊呼,四散奔逃。却又有好奇的人跟着走了出去,只见这化骨针走出酒楼,走到一个胡同里面,忽然身子一翻倒地不起,就真的死了过去。而小的再回来找那三个人时,却早已不见了踪影,小的才知道,今天是真的遇到了神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