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在淮州城里发疯似的乱闯,双目赤红,如失了神智一般。撞得街上行人,纷纷倒地,两边做生意的小贩,摊倒人伤。众人受了惊扰,纷纷逃避。他这样的修士,发起狂来,身上自然流露出来一股慑人的气势,城中之人,莫不惊慌,逃开了的,都奔走相告,说城里面出了一个疯子,不一时便有许多好奇的人,冒险前来围观。林七看这许多人围着自己,指指点点,有的偷偷笑着,只当他们是在嘲笑自己,发了狂似的撞出人群,众人被撞地纷纷倒地,有的惊散而去,有的尾随在后仍然跟着。
  其时在淮州城姜长风家里,李远与贺天虎、贺天彪、姜长风等都聚在了大厅之中。李远几人分开之时曾经约定,三日之后,在姜长风家中会聚。今天虽是三日之约的第三天,但他与贺家兄弟俱已将事情打探清楚了,心想林七、叶孤云还有黄静三人,应该也发现了些蛛丝马迹,该回来相聚了。可三个人却毫无音信,迟迟不归。李远心中担忧,怕他们是否出了什么闪失,不免郁郁不乐。虽然他知道林七和叶孤云都是少年天才,修为高深,但也正因为如此,怕他们年轻气盛,贪功冒进,轻易地身犯险地。
  这一次他们分头打探之时,因为赤魁与林七在金戈子道观里面赌斗,赤魁手下的一众小妖,无人拘束,便四处放任。因此做了些害人的事情以后,被李远等人发现了马脚。顺手抓回来几个小妖,询问此次他们大举侵袭的目的。可那些个小妖,知道的情报,只有一星半点。是以李远等人,只知道赤魁法力高深,带了许多妖怪来此,要图谋一件事情,别的就无可知。
  姜长风早已派手下人出去打探林七三人的消息去了,可到现在还无人回报。李远在大厅里面,坐立不安,显得有些焦急。姜长风见了他这样子,说:“李师侄不用担心,我看那林七与叶孤云二人,都非池中之物,此次出去,定然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就连那个小丫头,我看她修为也是不俗,你就不用担心了。”
  李远见姜长风给他宽心,当下笑着说:“姜前辈说的是,林师弟与叶师弟二人,修为的确都非同小可,比起我四十年苦修来,都要胜出许多。可怕就怕他二人年轻气盛,不顾安危,闯入了那妖怪的巢穴里面,万一那些妖魔群起而攻,我担心他三人,会遭遇不测啊。”
  姜长风说:“这都不算什么,年轻人多吃些亏,多长点记性,可是有好处的。”
  李远说:“这晚辈又何尝不知?他二人天才横溢,总是该多受些挫折,方能成材。只是怕就怕……”
  李远说到此处,不忍再说下去,只怕一语成谶。姜长风自然明白他说什么,大笑着说:“哈哈,这一点李师侄可就不用担心了。老夫活了这一大把年纪,推演预测之术,可也十分的精通。我看他二人面相,都是不可限量之材,未来成就,深不可测。岂会在这小小的淮州城里,遭了为难?”
  李远听他如此说,才放下心来。说道:“如果真像前辈所说,那晚辈的担心,可就是徒劳了。”
  姜长风说:“哈哈,本来就该如此。我们修道之人,若没有豁达心胸。整日里担惊受怕,那漫漫岁月里,那岂不是吧满头的黑发熬白了都不够?”
  李远说:“前辈所言甚是。”
  当下,两人在大厅里闲聊起来。姜长风将林七三人未归的事,抛诸脑后。李远闲聊之时,心中却还有些隐忧。要谈到旷达闲适之心,心无他物之境,他们这些年轻人,确实还差得远了。
  李云与姜长风二人,还有贺天虎、贺天彪兄弟两个在大厅里闲聊着等林七三人,其间三个晚辈向姜长风讨教些修炼之事。姜长风素来喜欢提携后辈。此番自己长生无望,更希望这些晚辈,能有所成就。所以谈起修炼之事来,便说得没完。到了夜里之后,仍然兴致勃勃,几个人便秉烛而谈。李远三人,都沉浸在思考之中,觉得受益匪浅,只感觉才过了些许时间,天竟然变亮了。好在几人都是修仙之士,彻夜不眠也毫无疲态,反而兴趣盎然,连饭菜也不动。只是口干之时,互相敬一杯酒。
  姜长风将自己的修炼心得,尽数向几人吐露,直讲到日上三竿,才告一段落。对几个人说:“修仙之道,在乎一心。心静则一往无前,心乱则处处堪忧。你们都还年轻,更是要心无杂念,才能更上层楼。”
  李远等人,都说:“晚辈谨记。”
  此刻姜长风停下来不再讲话,李远抬头向外面张望,心中又开始担忧起林七三人的安危来了。
  姜长风明白他心里所想,说道:“李师侄放心,昨天我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家仆,今日便该有消息了。”
  李远说:“恩。”
  几人又聊了一阵,忽然外头院子有了响动,几人向外面望去,看见有人飞奔进屋,正是昨天派出去的一个家仆。那人向几人躬身行礼说道:“小的找到林仙师的踪迹了。”
  李远忙问:“在哪里?为什么不带他回来?是不是他遇到了什么危险?”
  那人说:“林仙师现在没有什么危险,但他像是疯了一样,小人无论如何叫他,他都不回答。”
  李远大惊,忙问道:“怎么回事?快说。”
  姜长风也说:“到底事情如何,你慢慢说来。”
  那人说:“是。小的昨日一直找遍了东城外百里方圆,虽然见到了几具妖怪的尸体,却不见林仙师丝毫踪迹,便想要回城来继续寻找。哪知忽然看见城中百姓,都围在一起,看一个疯子。小的在空中斜眼一瞥,觉得那人有些面熟,走近一看,才知那便是林仙师。”
  李远问:“他怎样的光景?身上可受伤没?”
  那人说:“小的仔细查看了他周身情况,还探了他的脉搏,并没有受丝毫损伤。只是就那样躺在墙角里,一动不动。小人叫他,他也不理。使劲想拉他回来,他却忽然大吼一声,随手就将我推了个跟头。小的无奈,这才回来禀报。”
  李远沉疑着说:“怎么会这样呢?”
  姜长风说:“一切还是等见了林师侄再说吧。”
  李远说:“是,晚辈这就去将林师弟带回来。”说罢便向姜长风告辞,带着贺天虎、贺天彪二人,由那个家仆带路,一路去寻找林七。
  林七昨日疯疯癫癫地在大街上跑了一阵,脑海里更加的混沌。只想起前世自己悲苦一生,今生又无多少欢乐。迫切的想要见到那个女子,却茫然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忽然觉得修道长生,也是无用。不知上天为何生我,难道只是想让我受尽这千般罪孽?越想越是气愤,抓了身上带着的东西乱扔。他袖子里藏了许多的金银之物,还有不少法器,此刻掏了出来,拿在手里看了看,也想不起都是些什么,只是随意扔在了地上,抬脚就踩。就这样折腾了许久,脑海里却越是糊涂,找了个墙角,倒地睡了下去。
  次日天亮,周遭乱哄哄的,围得人山人海,林七给吵醒过来。他茫然一片,不知身处何地,今夕何夕,亦想不起自己姓甚名谁,却只记得自己非要找到一个姑娘不可。但何处去寻,他可毫无概念,只是靠在墙角里不动。
  周遭围观之人,有的已在这里站了一天一夜。这些人都是昨日在林七发疯之时,见到他随手便抛下了无数金银,此刻心犹不死,在这里等着林七再扔。其实当林七睡下之时,也有人大着胆子,上前来搜他的身。可是刚碰到林七的身子,便浑身巨震,不得不放手。林七昨日扔下的那许多兵器法宝,众凡人也是不可触碰。是以都心中惴惴,不敢上前来抢夺。此刻林七扔钱之事,传了出去,周围便聚拢来更多的人。将林七周遭,围得水泄不通。
  李远三人跟着那个仆人来到这里,好容易分开人群,便见到林七倚靠在墙角里,痴痴傻傻,双目乌光。
  李远赶忙上前,把他扶起,说道:“林师弟,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林七痴痴地看了他一眼,复又转过了头去,喃喃地自言自语。
  李远见他嘴唇翕动,把耳朵靠了上去,却什么也听不到,原来林七并未出声。林七修行有成,尘不沾身,但此刻流落街头,又迷失了心智,仍然是十分的落魄。李远心中担忧,见了他这样子更是伤心。想分手之时,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仙侠,怎么今日却忽然成了这副样子。不忍他此刻在光天化日之下,丢了身份,将他负在背后,往回走去。林七本能地挣动了一下,后来李远一使力,将他缚住,林七便再不挣扎。
  贺天彪等人将林七扔在地上的一干法宝兵器,全都捡了起来,跟在李远后面,回到了姜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