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天色将晚,落日渐渐隐了下去。火冠花的花瓣也开始凋落。林七仍然坐着不动,静静得等着。看他气定神闲,超然物外的样子,显然不急着摘取果实。
  落日已经完全没入了远方的群山,一片烟霞却还在山巅升腾。鸟兽归巢,深林安静了下来,不远处却有五个人走了过来。
  那五个人都是风云门中的弟子,其中还有两个容貌十分漂亮的女子。五个人一路谈笑着走了过来,林七被扰了清净,但依然仿若未觉,毫不在意几人的唐突。
  那五个人从林木中循着小路绕出来,看见池畔打坐的林七,也是诧异的停顿了一下。待得看清了林七的样子以后,却又肆无忌惮的走了过来,且说话的声音,更是大了。
  几人来到后山之中,是为了找些修炼用的宝贝,原本就是漫无目的,此刻看见了林七以后,其中一个对几人悄悄指了指浣剑池,几人看见以后,便心领神会的来到池畔坐下休息起来。
  那个道士名叫贺天彪,来到池畔便开始戏耍起来。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弓身朝着水面打去。一打便是数十个水漂。旁边几人看了纷纷大笑,高兴着说:“看我的,看我的。”也纷纷捡起石头,照样子玩儿了起来。
  一时间喧哗声起,浣剑池上水花四溅,那两个女修,更是笑得开心,指指点点,说谁打的好,谁打的不好,又激那个打的不好的,重新来过,一定要超过谁。
  几个人这样一闹,傍晚的森林便打破了原有的沉静,一下子惊起了许多飞鸟,扑簌簌向远天飞去。
  林七自顾自打坐修炼,依然恍若未觉。
  贺天彪看他这样不把几人放在眼里,心中忽然发狠,捡起一块石头,对几人说到:“哈哈,刚才都是热身而已,我这次给你们来一个厉害的。”几人听了纷纷说到:“那你快来呀。”
  这白脸的道士暗自里哼哼一笑,捡起一块石头,向前抛出。这一抛,全没有使用仙力,只是看似随意的一扔,但其中的巧劲却相当繁杂。只见这一块石头打着旋,在水面上飘忽而行,只略一触水面便倏地弹起,却又在强大的风压之下,被压回水面,而与水面略一接触以后,去势不减,仍然飞快弹起,接着被风压回。就这样快速的循环。在这只不过十丈余的池面之上竟然打了上百个来回,如电光一般直蹿过去,在水面上留下一道白线,来不及散开。
  待得打到了对岸之时,在岸旁石头上猛的一击,“啪”地一声,竟就地弹起,打在了对岸不远处林七的头上,落在了远处。
  贺天彪眼见着得逞,哈哈的大笑起来,其余四人,也跟着大笑不已。纷纷说道:“打得好,打得好。”也不知他们是说水漂打的好,还是人打的好。
  其中有一个女修,名叫做黄静,喊得最是响亮,大声喝道:“好,不仅水漂打的好,打石头还打得那么准。当真是了不得。”
  她这一声喊完,旁边便有一个同贺天彪长得十分相似的黄脸道人名叫贺天虎的说道:“黄师妹你看错了,我兄长打到的那可不是一块石头,那……那分明是一条狗么。”
  他说的时候便已经笑不成声,此刻更是笑得不能自已。旁边的几人,也是跟着大笑起来。
  黄静听了却不笑,故作吃惊的说:“啊,打到的是一条狗啊。可这狗难道是哑巴了吗?怎么也不叫唤啊?”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奚落。
  贺天彪眼看着林七毫不动怒,根本没把自己几人放在眼里。心中方才嘲笑他的快感,一时全消,乐趣再无,甚至被他这清高的样子,激起了一丝怒火,心中忽然想起了另一个人的身影。那人在自己面前之时,也总是一副这样不可一世的样子。
  贺天彪眼中充满了怒火,说道:“哼,不管是石头也好,还是条死狗也罢,总之他被打死了也不关我们的事,我们走。”
  说完当先带着几人离开。
  几人都故意从林七的身边走过,一个个怀着仇视的目光。
  林七的师父幻妄真人,虽然羽化而去,但毕竟是真人唯一的弟子,所以享受的依然是门中二代弟子的待遇。单个人住着一个大院子,饭菜都有人侍候,甚至连衣服,都有三代弟子帮他洗。而林七两世为人,前世今生,两次眼睁睁看着自己最亲的人故去,心中早已把世俗清规都看淡,只是一心修道,懒得与周遭闲人客套。风云门中遇了师兄弟们,连个招呼都不打。整天一幅懒洋洋的样子,又加之修道年久,十几年下来,便慢慢养出了一身的清风傲骨,对旁人闲事更加的不屑一顾。这样的性子,当然是惹人讨厌,在门中不受待见。虽然他心性纯良,却没有一个朋友。
  那前来寻事的五人中,贺天彪、贺天虎、黄静三人,皆同林七一样的年纪,且同样是门中的二代弟子。那另外的两个人乃是门中的三代弟子。但从小同三人一起长大,所以道行上虽有些差距,但依然同三个二代弟子混在一起。
  也正是这样的原因,他们二人只是跟着起哄,并没有真的敢对林七不敬。不然按了风云门中的规矩,不尊师长,可是要面壁受罚的。
  几人从林七身旁走过,甚至故意靠近,撞到了林七的身体。但没走过多远,那个三代的男弟子忽然高兴的叫了起来,大声的喊着:“快看这里。”
  几人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正有一株火冠花,掉下了最后一片叶子,生出个灵气十足的果实,长在枝头,等着人来采摘。
  贺天彪几人是二代弟子,有师父罩着,门中的供奉自然十分的丰厚,像这样一株二品的灵药,他一月能得十余份,并不很在意。看了一眼以后就准备走,但眼角看见远处的林七,心中一动,忽然明白了这小子为什么在这里打坐了。
  林七在门中没有师父罩着,那些原本应该给他的供奉,近几年却被一些三代弟子克扣了下来。一点都不留给他。这些人开始都有所顾忌,怕师门的长辈责罚,但林七竟然从不去掌门那里告状,也不来找他们评理,久而久之,便再无所顾忌。甚至连送饭的弟子,也换了又换,年纪都越来越小,渐渐的小孩儿们也大着胆子不来送饭了。所以几年以来,林七在门中没有得到任何修炼之上的益处,生活上的方便也越来越少。所以林七才会出来自己采摘灵药,自己打火做饭。
  此刻贺天彪看他在这里打坐,暗自猜想,他是在等这株火冠花结果。
  于是计从心生,贺天彪呵呵一笑,对着那个三代弟子说到:“既然是你发现了它,那就赶快摘了下来呀。火冠花花瓣全部掉落的时候,可正是它果实最鲜活的时候,这一刻是采摘的最佳时机。”
  那三代弟子听了,知道贺天彪他们并不在乎,是不会来同自己争了,于是高兴的上前就要去摘取果实。
  眼见着他的手指就要碰到果实,此刻忽然一阵风响,一个黑影携着劲风,“啪”地一声,打在了他的手腕之上弹了出去,一声尖叫之后,这黑影才落在了地上,滚了两下不动。原来是一块石头。
  那三代弟子被石头打了手腕,只是被惊到了,并不疼痛。这一声喊叫,却是石头被弹出去后,打在了贺天彪的脑袋上面。此刻贺天彪正痛苦的捂着脑袋,痛得呲牙。
  原本贺天彪的眼睛便停在林七的身上,想看看他被抢了灵药,会是什么表情。林七出手的时候,捡的是那块自己打了他脑袋的石头。林七身子也不动,手腕一翻便从远处凭空抓了过来,再一抖,石头便呼啸着飞了出来。
  贺天彪只略微扫了一眼这石头的轨迹,看对自己无害,便把眼光仍放在林七的身上。
  那三代弟子修为不够,察觉不了,没有躲开。可谁知这石头仿若绵绵无力的在他手腕上一弹,却以比来时更甚十倍的速度飞弹出去,打在了贺天彪的脑袋上面。
  可怜贺天彪俩眼不能左右分顾,此刻眼神全聚在林七身上,怎料到这石头就这样在自己视线之外,飞快的弹了回来。吃痛后悲惨的大叫一声。旁边四人也都没料到这样的变故,一时间不明所以。
  贺天彪大怒喊道:“林七你小子想干嘛。”
  林七也不站起,睁开眼睛说道:“什么也不干啊。只是想提醒一下师侄,告诉他那株火冠花我已经守候了整整三天了。虽然他是小辈,我们做长辈的应该礼让着些,可谁叫我这个师叔也是个穷人啊。”
  贺天彪听了他说的话更是恼怒,他方才问的明明是林七用那石头砸自己的脑袋,却被林七话题一转,移开到那灵药的上面。怒不自禁,丝毫忘了连林七打自己的石头,都是自己方才打他的。
  大声的喝道:“哼,我才不在乎你们谁发现的灵药,我要问你刚才为什么打我。”
  林七也不装糊涂,笑着说:“呵呵,对不住啊贺师兄,师弟刚才只是为了阻止师侄他采药,实在没想到那不长眼的石头,打到了师兄的脑袋。”
  林七这样说话,贺天彪就更是无话可说,气了半天说不出话来,自己的脑袋还隐隐作痛,此刻却又把话题转了回来,大叫着说:“你说你先发现的这灵药,不让师侄他采,那又有谁可以作证。我要说你才在这里坐了一个时辰,一直都没发现这灵药,你有何话说?”
  林七耸了耸肩苦笑着说:“师兄既然这样说话,我是没人可以作证。”
  贺天彪说:“既然这样,那这灵药在我看来,就应该给师侄他摘去,你又有何话说?”
  黄静与贺天虎也跟着说:“对,这灵药既然我们都看见是师侄他先发现的,那就应该给他。”
  这三代弟子眼见几人相争,心中高兴,想自己既可以得了一株灵药,又能奚落这林七一顿,心里头十分的高兴。他想起自己小时候还给这林七洗过道袍,可是十分的屈辱的事情,终身难忘,今朝一定要把这仇给报了。
  面对几人如此强势,林七却笑眯眯地说了两个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