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张氏未及洗漱梳妆,便来到义女马秀英闺房,还未说话便簌簌的落泪。马秀英虽然并非郭子兴、张氏所生,但郭子兴感激其父马公的情谊,格外的照顾于她,马秀英又端庄大方,善解人意,因此和张氏母女之间无话不谈,很是和谐。
马秀英见张氏哭得如此伤心,抚慰相劝道:“母亲为何如此伤心?女儿愿为母亲分忧”,张氏却仍然一句话不说,反而哭得更加厉害,只哭的马秀英也都心下惨然,也在旁边陪下数滴眼泪,又道:“母亲在女儿面前尽可说来,我们母女心心相印,莫不是前方战事吃紧父亲和两位弟弟出了什么事了么?”
“呜呜,儿呀,岂止是你父亲兄弟此番凶多吉少,就是整个濠州城中恐怕都要遭殃了。唉,也都是为娘生的无福,为娘本来想和你好好相伴,怎知道,怎知道,呜呜,在劫难逃呀!女儿呀,你还是赶紧逃出濠州城,回宿州去吧。”
“娘,娘休要如此伤心,女儿自家中遭遇不幸,多亏母亲收养方有今日。不管濠州城中有什么祸福吉凶,女儿都誓死相伴父亲母亲左右,绝不离开半步!”马秀英感激郭家夫妇救命之恩,甘愿生死相随不离左右。
“女儿呀,你当真愿意陪伴你父、为娘?”张氏问道。
“母亲说的哪里话,女儿自然是父亲、母亲的女儿,世间哪有女儿会离开父母的呢?”
“女儿呀,为娘一把年纪了,也不惜此身了,为娘但求你救救你父和你两位弟弟吧”,张氏哭着哭着竟然突然跪下恳求马秀英道。
“娘,使不得,女儿当不得的”,马秀英也一起跪下,扶起张氏。马秀英素来有主见,遇事不慌,她见张氏对自己哭得如此凄惨,又跪下相求,定是有事要自己做,但她却不知道何事,因而稍稍止住哭泣,问道:“母亲方才说要女儿去救爹爹和两位弟弟,只是乱世之中,若是父亲、弟弟都不能保全自身,女儿区区一介弱女子,又怎么能救得父亲、弟弟呢?”
“救得,救得”,张氏见马秀英如此相问,心知此事已经成了八九分,那张氏是何等的聪明,当下也略略止住啼哭,拉着马秀英的手道,“女儿啊,这一次却是只有你才救得你父亲、兄弟,旁人都是没有办法的。”
“哦,母亲但说,女儿照办就是了”,马秀英有心相报郭家的救命收养之恩。
“女儿呀,你今日可曾听得我们濠州城中新来了一位大英雄?”
马秀英本是宿州英豪马公之女,又是濠州元帅郭子兴义女,自然与别家里整日刺绣闺中的娇滴滴千金的小姐不同。她从不缠足,生的一对天足,有人因此嘲笑她是“马大脚”,她却也不在意,又喜欢练剑,因此濠州城中的军事她也经常听得一二。她见张氏相问,因此回答道:“女儿知道,听说今日有个叫朱元璋的皇觉寺还俗和尚投奔爹爹帐下,人说他英雄无比,初来乍到就定下计谋大败元军,阵前斩得撤里不花,还说她为难之际救了爹爹一命。”
“就在这个朱元璋身上!”
“为何在朱元璋身上?”马秀英被张氏说的也有些不太明白,“母亲,既然这个朱元璋这么能征善战,有他在爹爹帐下,那乃是我等濠州城的服气,又为何说是都是因为他呢?”
“唉,这都怪你爹爹和你那该死的舅舅糊涂啊,可把我们一家给害苦咯”,张氏埋怨道,“你说人家朱元璋虽然是初来乍到,可是大败元军、阵前斩将,还救了你爹爹的性命,这个功劳很大,总该是要重重奖赏提拔的吧?”
“母亲说的是”,马秀英听到这里,心里面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只是她不好说出来,只得等待张氏继续说下去。
“哪知你那糊涂的老爹竟然听了你那该死舅舅的主意,只让人家做了区区的一个十夫长。你说,谁接受得了这样的冷落不公,更何况是个英雄,朱元璋在军中还有一个结义的兄弟叫汤和,在军中任千夫长,也是你爹的爱将,这次是汤和前去诱敌,他里的大功,可是居然一点也没被封赏到。他兄弟两个本来就是英雄,怎么能忍受得下这样的窝囊气,当下二人决定就要离开濠州军,另投他处。”
马秀英这时已经完全听明白张氏的话中之意,虽然是义父义母,到底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啊,她心中这时又是害羞、又是无奈、又是矛盾,却还不方便、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因此只是低下头来不做声,听张氏继续说话。
“按说这要是一般情况或者是在从前,就算是走得他二人,你父亲帐下也有的数万人马,倒也无所谓。可是现在情况却是不同了,那朱元璋之前设计打败了元军,还斩杀了朝廷有名的大将,朝廷哪里肯善罢甘休?因此视你父亲为眼中钉、肉中刺,又怕丞相脱脱帅大军十万、战将千员前来讨伐濠州报仇雪恨,我们濠州城小粮少,又只有区区几万人马,那丞相脱脱又是又能征善战久经沙场,这次又是志在必得,你父亲和弟弟怎么能抵挡的了这般的虎狼之师呢?只怕这次是凶多吉少啊!”
张氏见马秀英只是低头听自己说话并不做声,心里知道她已经明白自己用意,只是正在考虑中,便又接着把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那朱元璋却是个难得的英雄,他那结义的兄弟汤和又是你父亲的一员爱将,若是能留住朱元璋,得他兄弟二人出谋划策齐心协力方可打退元军,拯救整个徐州城。你爹在赏赐上已经亏待人家了,但军令已出又不能更改。女儿呀,娘对不起你呀,娘想,那朱元璋刚刚还俗,尚且还孤身一人尚未成家,娘因此想若是把你许配给他,方可以留住他在城中效力,为你爹打败元军,救得一城老小,女儿呀,为娘对不起你啊,娘从未求人,娘现在跪下来求你了!”说罢张氏跪在马秀英面前啼哭起来。
“娘,女儿已经明白您的意思”,马秀英不再哭泣,她扶起张氏说道,“自古儿女婚事全都有父母做主,我虽非爹娘亲生,但爹娘待我却胜过亲生,因此女儿婚事愿听母亲做主。但是母亲既将女儿许配给朱元璋同他过一生,女儿想见他一面,有些话想对他说。”
张氏见马秀英应允下来,顿时大喜,欢喜道:“秀英,你真是为娘的好女儿,你放心,你爹和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那朱元璋也是一个稀世的英雄,你二人倒也夫妻般配,不曾辱没”,又道,“也真是奇怪了,你二人虽未结为夫妻,却连说出的话都这般相像,那朱公子也说希望见得你一面,有些话想对你说,不如你现在就梳妆打扮好,待为娘命人唤他前来,让你二人好好谈谈。”
说罢,待二人梳妆完毕,张氏命人将朱元璋传道元帅府。朱元璋经得张氏昨晚相劝,心知郭家为避免他遭人妒忌,将以另一种方式器重于他,因此感恩在心,喝汤和商议,决定暂时留下来观看。朱元璋来到元帅府,见过张氏,张氏悄悄对朱元璋说道:“国瑞啊,我今早为了你的事可是卖尽了老脸这才说动我女儿,她却也和你一样说也有话想对你说。国瑞呀,我见你二人郎才女貌有心成全于你,待会我找个事端带人出去,却只留你二人在府中,你可要抓住时机相机行事啊!”
偏偏这朱元璋这时当和尚许多年,竟然还不懂得男女之事,只是傻乎乎的对张氏道:“有劳夫人为元璋费心了,元璋感恩不尽,元璋只是想和小姐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并无他想,请夫人放心。”朱元璋这一番话只气得张氏心中接连直骂道:“呆瓜,好一个呆瓜!”
却说张氏安排马秀英与朱元璋相见,朱元璋只见那马秀英端庄文静,秀美而不妖艳,当下顿生好感。他第一次进女孩子闺房,不敢坐下,虽然在战场上叱咤风云,这时却动都不好动一下,手脚似乎都没地方放。
马秀英也是第一让其他男子进入自己闺房,也是羞红了脸,低头不说话。两人沉默好久,朱元璋先说道:“元璋此来并无他意,只有几点相对小姐提前说明,请小姐放心。一则,郭元帅对我有知遇之恩,这次只是受了小人蒙蔽,并非是元帅赏罚不明,这一节元璋很清楚,并没有埋怨元帅的意思;二则,此次不论小姐嫁不嫁给朱元璋,元璋都将誓死留在濠州城中,打退元军,以报元帅知遇之恩;三则,三则……”,朱元璋说到第三点的时候停了一会,最后好像是鼓起了勇气说道:“三则朱元璋心中爱慕小姐,愿娶小姐为妻,但朱元璋尊重小姐意愿,绝不勉强”,说罢朱元璋竟然脸都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