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季承打断了她的回忆。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小的时候,总喜欢坐在父亲的脚踏车上,让他载我去学校。”
看着凌晴漠然的眼神,季承笑了笑:“可惜了,要不改天我去装个豪华后座给你。”
“哼,谁要坐你的破车了。”凌晴不屑地瞟了他一眼。
这么惊鸿一瞥、风情万种的一白眼,季承瞧着心里笑得开了花,可嘴上还是故作矫情地拍着小车说:“真可怜,我的小气女友,她嫌弃你啦。”
“嫌弃你的是刘珍。”凌晴浅笑着回应。
季承冷不丁的沉了一下。“你这是报复吗?”
“这都让你看出来了。”说着她踮起脚,冲他做了一个鬼脸。
本来季承是打算看部爱情电影的,没想迟了进场,只能改去看了部灾难片,值得夸赞的特效画面,抢眼得把整个世界都淹没了。
季承一个人抱着爆米花吃着,低头看看凌晴已经睡着了。
黑暗的影院里,凌晴侧着头倒在靠椅上,前方宽荧幕上投来微暗的光,一闪一闪地照着她的脸,画出睫毛长长的阴影。季承笑着靠过去,轻轻的在隔着肌肤2公分的地方,偷了一个香吻。没有吵醒她。
出了剧院,凌晴跟着季承推着小车,慢慢地走着。夜阑人寂,两个人的街道。遥望头顶的天空,星星聚落的地方,闪亮的光束穿越了时空,从亿万年前的遥远星球传来。没有了往日的斗嘴挑衅、嘲笑揶揄,不约而同的相顾无言,带着丝丝暧昧的莫名情愫。虽然有不时的眸光流转,眼神相会,但只是霎那间,便就错开了。
倏然又到那一片池塘,季承慢慢地停下了脚步。
回望处,一池宁静夜色悠然,却在他心中泛起点点涟漪。他偷偷地看着一旁凌晴的侧脸,不算出众的五官,却有说不出的味道。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平凡而又深刻吧。微风荡漾的夜晚,季承悄悄地凑过去,闻着她的脖颈边的香气。
感觉到那个靠近的鼻息声,凌晴微侧过脸来,近在咫尺的眼前,被季承呼出来的空气撞到,让她心神为之一震,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你很紧张吗?”但见季承笑得更胜春风万里,沉醉百花。
凌晴冷哼着转过身去,却被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腕搂住。无言的低头,季承俯身轻轻附上了她的唇,蜻蜓点水般。
微风荡漾,低沉的眼眸。
突然有一抹鲜红从眼前刹过,莫名地想哭。眼泪充盈了眼眶。凌晴默然抬起头,仰面朝天,却也阻止不了,泪水不可抑制地落下。
“怎么了?”季承伸手想要抹去凌晴眼角那即将满溢出的珍珠,却被她一把推开了,夺身而去。被抛下的人,郁闷的傻愣着:难道我当真这么讨厌么?这个忽然落下的晴天霹雳,打得二十年来一直春风得意的季承,外焦里嫩,甚至忘了追去问一下究竟。
昏黄的圆月高挂在枝头,道路两旁梧桐摇曳,沙沙的声响。季承低下头,舔了了一下刚沾到眼泪的手指,咸咸的,即使被风干了依旧落下了一丝透明的痕迹。
就那个像迷一样的女孩,每一个面似乎都很特别,一点点地吸引了他的目光。想着他那双晶晶亮璀璨如星辰,深邃如夜色的眼睛。初见时的可爱活泼,细看却带着几分恣意骄纵,不经意间还透着点致命的魅惑。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呢?
夜色寂静中,凌晴快跑着。明明是盛夏的时节,却有忍不住的寒意涌上来。她急切的跑步上楼,习惯性地伸手去按门铃,可是许久也没人出来应门。
墙角的感应灯忽明忽灭地照在楼梯的铁砂栅栏上,投下长长的齿梳般的阴影,心中的不祥在蔓延。面对无声巍立的大铁门,凌晴惴惴地从衣袋里掏出钥匙,转动锁钥。
门开了,屋子里黑压压的一片。凌晴直冲进表姐的房间没见到她,屋外林子里的女巫们依旧摇曳着身姿,诉说着细碎的孤寂。
她转了一圈后,在浴室的的门前停了下来,发现地上有些湿,水从门缝里满溢出来。凌晴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进去。
龙头开着,水一直在流,隐约中她看见地上泛着的点点猩红。
她木然的走出浴室,关上门,傻傻的跌坐在地上。背后的薄墙,隔着木门听得见里面微微流淌的水声,和着窗外的风声,好像悲哀的鸣泣。
呆坐了许久,凌晴才颤抖掀开浴室的门帘,看着门帘下表姐握着刀的手,满室的猩红,刺得她睁不开眼睛。泪水,雨打不住得落了下来,直到失去意识。
不记得后来的时间,是如何走过的。醒来后,警察已经采集了证据,清理了下现场。她静静的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白花花的太阳,映着四面白墙,感觉身体无比的沉重。
看着那疏离的面影,沉重的记忆之门缓缓推开。空旷的公路边,蜿蜒流过的淡绿色的河水,在阳光下发着白光。河的北岸有连绵的苍黑色小山,高低错落,一直延伸到天边去。远离河岸的地方,有些许的院落。
在那一排古旧的坡顶红砖平房前,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孩子扎着高高的马尾,提着垃圾从大院门口走出来。身边跟着的小野猫,不时跳起来想要抓破袋子。
女孩低头挠着猫儿的脑袋,佯装生气的说:“不听话,就把你丢掉。”聪明的小猫喵地收敛了招摇着的利爪。
夕阳底下,那个穿着嫩黄色围裙的中年女子,眯着眼睛,冲着山坡上的女孩招着手。暮色的霞光照着她的脸颊绯红,温暖的让人煞不开眼。
时间仿佛定格在那里,一点一点,变成了昏黄的相片。
夏日的终曲,萤火虫燃尽了生命,春蚕风干成蛹。风吹起,秋之舞步扫向人间,绿草茂盛渐渐变成了金黄。
那段日子,季承忙着备考,一直没有见过凌晴。虽然心里很是想念,但是骄傲的自尊让他决定,一定要矜持住了。
霞光满天的原野上,阳光穿过树叶洒落下的金色,片染了整个稻田。迷蒙中,凌晴穿着碎花的长裙,头戴宽边的大草帽,踮着脚,一直向前走着。倏然一阵大风飘来,吹起了凌晴头顶的帽檐。她伸手按住,却用力过猛,帽檐盖下来遮住了眼睛。
季承站在不远处的看着,放声大笑。那一刻凌晴忽然回头,红唇轻起,对着季承淡淡地说了句:“再见。”
季承哑然地愣在那里。低低的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
“你别走!”他急忙拽着她的手。那只骨节宽大,粗壮的手,感觉到掌心里厚厚的茧子磨蹭着想要挣脱。“啊……”他尖叫着醒过来,抬头看见君少清一脸错愕的愣在那里,低头一瞧,原来他拽着的是君少清。
他倍感嫌恶地放手,厉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一直在啊,是你趴在桌上睡着了。”君少清笑着打哈哈。
“没事别把爪子伸出来吓人。”季承看了看四周,确定他还在学生会的办公室里,不由得叹了声。
“不对吧,是你老突然抓着我不放啊……”君少清挠挠头,一脸无辜的说着。
“知道了。下次我睡着了,你千万别伸手,小心我把你的手砍掉了。”
“好。”但见君少清举起手,面朝天花板信誓旦旦:“我仅以面上的眼镜发誓,以后坚决地离老大三尺以上,若是老大睡着了,就算是地震海啸,我绝也不吼一声。”
季承听着,忍不住瘪嘴笑了。“你找我什么事?”说着他捏了下眼眶,清醒了一下。
“成绩排名和考核出来了,正要交给教务处,你要看吗?”
“不用了。”
郁闷的人,看着窗外丹桂飘香的金色季节,内心却是灰暗的冰天雪地。那些心中涌动着的莫名情绪,有如天上的浮云,被风吹聚又被风吹散。忽然想起凌晴,不知道她的考得怎样,急忙叫住君少清:“等一下,我想看看。”
季承把U盘插入电脑,进入数据库。按键搜索,电脑屏幕上出现的竟是“查无此人,请重新输入”的提示窗。再试,结果还是一样。
“你确定成绩都录入了么?”他疑惑地抬起头,看着君少清。
“是的,不然我怎么做的统计。”
“为什么没有凌晴的。”季承不耐地寻找着。
“因为她根本没有来考试。”君少清瞅着季承那一脸的不可置信的表情,无奈地摊了摊手,“她不也没来学生会嘛,我以为你知道的。”
季承惊讶地张着嘴,但是没有说出来:我以为,她只是不想见我。
“要是担心,就去她家问问。”看着他那个紧张的样子,君少清多少有些明了。
季承愣着,拿出凌晴的个人资料。除了一个已经停机的电话外,只剩联系人上表姐方敏茹的住址。
没有青鸟的天空,浮云如絮飘忽不定,寂静得好像连呼吸都变的沉重。遥望那一池清澈的湖水,鱼儿依旧悠游自在,只是身边少了一个前来观赏的同行者。
想说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可最近这情绪低得让他很是恼火。漫无目的游走着,流连于酒吧的光色留影。心中压抑的思念,好像让莫名的忧郁更加强烈了。季承抬头看着阴霾的天空,像凝重的帘幕般垂下来,连太阳也渐渐沉入苍白之中。
擦肩而过的匆匆路人,撞到了他的手臂。目光扫过那高高扎起的马尾,季承跑上去,抓住那人的手。闪着晶亮的眼神,渐渐黯淡。
自嘲的笑。“不过是一个路人罢了,我在期待什么啊!”
修长的身影,独自行走在阴天里,许久都没有体味过的寂寞味道。双手插兜悠悠的向着原本的方向折返。
转过两个街口,季承在一户两层楼高的西式小洋房前停了下来,想这家伙又换住处了。独门独户的小院并不算大,雕花围栏内的小楼外墙泛着青灰的土黄,从房子古老的建筑风格和发灰的墙体看来,这院子也有些年头了。可在这寸土寸金的城市中心,这样的住宅确实不多见。
上前,按下门铃。过了许久,墙上可视电话上传来主人怠惫的声音:“进来吧。”门上锁钥自动弹开,季承径自推门进去。
屋里是与外边截然不同的现代化装饰。声控门,超大的宽频壁挂电视,冰冷的健身器械,金属蓝漆成的墙壁泛着幽幽的光,却丝毫没有家的温暖。
顺着旋转的楼梯,走上二楼,只见尚禾还光着膀子睡在kingsize的奢华水床上。季承放下手中的纸袋,坐在床边揶揄的说:“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你说笑啊,我这不是还没起来嘛。”说着,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坐了起来,比比眼神,示意季承把身下压着的袍子递给他。
“怎么昨夜又去哪里风流快活了啊?”季承没好气地扔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