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禾爬下床。“没,就是稍微多喝了两杯。”
“真是的,我有通知你今天会过来吧。”季承无奈的摇头。
忙着穿衣的尚禾回头给了他,一个毫无歉意的赔笑。“你看我这不是在家恭候大驾嘛。”
“算了,我下楼等你。”季承转身下楼。
不一会儿,尚禾穿着宽大的睡袍睡裤,施施然地走下楼。手上提着季承刚才带来的纸袋,笑得一脸无赖的说:“我都不知道你还带了礼物来了,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早知道,你喝多了。我就不带来。”
“好酒对我来说永远不会嫌多。”尚禾拿出酒,看着瓶身上面的标签不怎么高兴的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说是礼物,带的确是自己喜欢的。”
“我知道你喜欢波尔多的PETRUS,不过偶尔也试一下别的嘛。”季承笑着拿出起子,钻入。看着透着晶亮的,金黄的麦秆色液体倒入容器,尚禾不禁嘲笑道:“人说美人如酒,我就看看你选的女人怎么样吧。”
“哪里来的歪理!”季承无语地递上杯子。
摇晃酒杯,尚禾深深的吸了一下。感觉满溢出浓郁甘醇的芬芳,不是印象中大多白葡萄的清新甘甜,却隐隐透些许的巍峨险峻,就像那被银白色的冰雪所覆盖的神秘山峰。
“很特别的味道。”他小酌一口。舌尖溶动的香醇,仿如俯视群峰的美丽而沉默。亦如岩石表面上的银白,有种被丝绸长裙划过的蛊惑,发出柔滑的光辉,寒冷而清明。尚禾端着酒杯,点头称赞。
“只是和你以前的品味好像不大一样。”
“是有一点不同。”季承摇晃着手中半透明的金色美酒,眼眸深邃。
尚禾转身贴上来,用手肘捅了一下季承的肩,打趣的说:“怎么最近没见你小子,变忧郁了,恋爱了么?”
“是你变白痴了,发情了么?”依旧不改本色的犀利回击。
“算了,斗嘴还真是比不过你。”尚禾将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瞟了一眼身旁的损友。“说真的,你大老远来,不是就只为请我喝酒吧?”
“当然是有事要劳烦你了。”怎么忽然变客气了,倒是让尚禾有些受宠若惊。只听他淡淡的说:“我想你帮我找个人。”
“什么人?”
“就是那天在球场你见过的那个女孩。”季承从纸袋里面掏出一份表格。尚禾伸手接过资料。“她不是你们学校的吗,干嘛还找我帮忙?”
季承低着头,半沉着眼眸,悠悠的说着:“她已经申请休学了。我查了她的入学资料,家属那一栏里只填写了表姐的名字。”
“那个女孩你很在意吗?”尚禾讶异抬头,瞅着季承沉默的脸,既然他不想说,他也识趣地没再多问,只是简单地询问了一下情况:“那她的表姐呢,你没找她问问情况?”
“我去找过了,据说她表姐刚刚去世了……”
骤然天空中有一道银芒划过,将太阳斩碎。紧接而至的轰鸣声,忽来的疾风暴雨猛撞着露台的玻璃,劈啪作响。
“真是的。”叹了声,尚禾随手掏根烟来点火,没着,一脸的憋气。
季承看着尚禾的脸,不知为何他那个的粗狂五官倒影在玻璃面上,竟有点忧郁的感觉。默默地摇了下头,他知道尚禾在想什么。
“你就别想姜玉生的事了。”季承抬起手,抿了一口酒,窗外阴郁的天空,让他声音意外地低沉。“借用一下你老爹在局里的关系,帮我把她找出来么?”
“老头子那里,我没话语权。”尚禾不悦的别过脸。
“要不,你就说是我的事情,怎么样?”
滴答的雨声纷至沓来,像是毫无节奏感的恼人乐队。尚禾斜眼看着他说:“那你直接找他得了啊?”
“这不,欠你的人情,总比欠叔叔的强吧。”
“你倒真会做人。”白目扫了他一眼。“呐……我的人情,也不是那么好欠。”
“是嘛!那你要怎么样啊?”季承凑上前去,故意用手戳着好友的腰。
“这样吧,你今天就做小厮伺候我好了。”
闻言季承收回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打着哈欠,说:“你这里有什么吃的么?我饿了。”尚禾憋不住满脸的黑线。“喂,到底谁做小厮,你听懂了么?”
“好,您老想吃什么?”
“你最拿手的。”
没想到季承竟然真的去厨房,取出食材在忙碌起来。长这么大都没见他听话过,尚禾看着窗外的绵密雨丝,忽然有一种错觉,窗外天上落下的是红雨。
没过多久,季承就从厨房里端出了两盘沙拉。很普通的果蔬拼盘,一些梨,加上生菜叶、小番茄,虽然简单了点,但白皙的雪梨配上碧绿的生菜,色彩鲜亮,还挺漂亮的。
尚禾舀了一勺,清新爽口的雪梨,融合了柠汁和番茄的酸甜,乳酪的香浓。“嗯,味道还不错。”入口脆嫩细致的感受,像白白的沙糖在口中融化,让齿颊上留着淡淡的果香。他边吃着边点头。
“是么?”季承笑得灿烂,又舀了一大勺送到他的嘴边说:“尝尝这个。”
尚禾不疑有他,一口吃了下去,捂住嘴大叫道:“什么啊!”
“纯正的BlueCheese1。”
“神经啊!”尚禾看了一下四周没有水,急忙拿起一旁的葡萄酒,猛地灌了下去。
“怎么样,很刺激吧。”
“混蛋,你找死啊。有你这么吃的吗?刚才塞我嘴里的分量,够做一大碗沙拉了。”
尚禾呛得直找水喝。
“好厉害。”季承笑着拍手,“还是你懂得欣赏,葡萄酒与乳酪,这可是堪称最能彼此激发出醉人美味的黄金搭档。不像她……全部都吐到我的身上了。”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尚禾生气得一拳捶在季承的背上,意外的他居然没有躲闪。恣意的笑声,眼角流露出不期然的感伤。季承默默地拿起桌上的酒杯,斟满。侵入口中,就像骤降的气温,映着屋内墙板的蓝光冷郁非常。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像剪不断的丝线。季承一杯,接一杯,灌着满室静默。
尚禾默默看着他,喉头攒动,金色的液体从高脚杯中不住地流入身体,从没有见过他像这样地喝酒。忍不住他拉住老友的手,说:“你的事,我会帮忙的。”
“哦,谢了。”季承高举着杯,透着杯子看着微醺的天。
“这酒后劲强,少喝点。”尚禾无奈地摇头,想要夺下那个酒杯。
季承笑着推开尚禾的手,慢慢的倾斜。
“我知道,是有点醉人的。”眯着眼睛看杯中的金色缓缓落下。那清澈的晶莹在酒色迷离中,好像凌晴那晚脸颊上,划落下的一连串的珍珠。
“不是醉人而是你醉了,看你撒得一地都是。”尚禾赶紧夺下他手中的酒杯。心里念叨着:人品差,酒品更差!
雨滴飘逸摇曳。流着泪的天空,冲过浑浊的街道。
尚禾默默地打开窗子,风中湿湿的水汽带着凛冽,道是一阵秋雨一阵凉的真实写照。
秋收之后,外面的景色开始变得寂寞了。草木无情也褪去了颜色,在寒冷的空气里瑟瑟发抖,直直落为尘土的一部分。
在学校一成不变的单调生活,倏尔又到了期末。
对于季承而言,今年的期待有些不同寻常。往年他最讨厌的就是,漫长的假期。这会让他绷紧了神经想,又要受命回家面对父亲的铁脸,讨厌死了。而今他却异常想要快些放假,好去江南的某个小镇走一趟。
那里有一个人,他放不下。
一个人坐在满是杂物拥挤不堪的长途客车上,旁边那座的人把行李堆的好高,随着车子一晃一晃的摇着,不时的撞着他的膝盖。漫长的车程坐得他腰背酸痛,换了一个姿势,靠着车窗。看着那一闪一闪迅速倒退着的常青灌木,点翠了整座山峦。缓坡爬行的银色公路弯弯曲曲地向前延伸着,远方山映斜阳,天水相接,好像真有点世外桃园的风情。
快傍晚的时候,灰蒙蒙的天边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