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打在车窗上噼啪作响。整个世界都好像是湿漉漉的水印版画,带着朦胧的迷离。
窗外,相斥而过的车子。他看着自己的脸映在黑色的反光玻璃上一闪而过,照着那双寂寞的眼睛,莫名的想笑。这么千山万水的赶来,是干嘛?
渐渐地,天很快就黑了,车子驶下了高速公路。长途车坐久了真是不好受,整个背脊到肩膀的肌肉都酸痛的僵住了。忽的双腿一抖,明显感觉到发动机熄火的动静,只听司机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到站了,都下车。”
季承看着外边黑漆漆的雨夜,荒凉的很。
真是傻得,不想承认这是自己。猛然间,他想起了一件更糟的事情,自己没有带伞。无奈地拍着脑门,自嘲地啐了一口:“真是脑残了……”
下了车,他凄凉的抬起头,看了看天。雨丝飘逸的滴落在他的脸颊上。
无奈地皱起了眉头,环顾了一下四周,连个店都没有。人寂得只能看见不远处明晃晃的路灯,照着雨丝冒着刺的晶亮。
他唯有轻轻地叹了声,拖着行李急速消失在模糊的雨幕中。
一路的狂奔,也挡不住天上飘落的雨滴,摇曳着打湿了衣衫。脚下的球鞋没能躲开地上的泥泞飞溅,悲凉地由白变成了,灰。
照着网上那个人给的地址找去,沿河靠山边的那一排平房,最后一户独门。其实季承一丝确认的把握也没有,但是已经不能退缩了,只好硬着头皮的往前冲。
他憋足了劲,一口气跑过去,不顾形象的猛敲着门。
“有人在么?”
门开了,要说的是上苍待他始终还是很不错的。开门的人就是心中一直挂念的人儿。再见她,季承忽然顿住了。
许是刚洗过澡,凌晴的长长的黑发披着,看上去似乎成熟了许多。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局促地挠了挠。头上塔拉下的发还滴着水,许久他才扯起了颇为无奈的笑脸。
意外的见面,凌晴也是惊讶着沉默了良久后,才幽幽地开口。“你怎么来了。”语气平淡的不像问句,更不像是往日的她。
火热的心被冬日的冰雨淋了一个透心凉,挂不住的笑脸塌了下来。
“我想来看看你……”拖着长长的尾音,感觉他的声音在荡在空气中,被淅沥的雨滴打得散乱。像是随风四散的羽毛,不定的飘摇着。不着边际却却也是发自内心的真实叹息,听着凌晴心里没来由地一紧。
“进来吧。”凌晴握紧的双手,不露痕迹地将自己的心事掩藏起来。
季承拖着进水的皮箱,带着一身的狼狈,走入古旧的木门。
砖瓦结构的老式平房,房子倒是挺大挺宽敞的,就是空荡荡的。没有什么摆设。四周粉刷的石灰墙泛着青灰,顶棚特别的高。吊在长长线绳下的电灯好像悬在天上的星星。昏黄的光打在的凌晴左侧脸颊上,另一半的暗影,疏离淡漠。
忽然间季承有一种错觉,或许不是错觉,这样的凌晴难以触碰,他不认识。这时从里面的屋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有人客人?”
凌晴在客厅的中央回头道:“一个朋友,您身子不舒服就先歇着吧,我招呼就行了。”凌晴转过脸来,正好与他目光交汇,自然的别过头去,季承疑惑地朝着屋里望去。“那个?”
“是我姥爷。”凌晴眉头微蹙,把浴巾丢给他。“你去洗一下。”接过毛巾,季承在愣了二分之一秒后,回了云淡风轻的微笑。
没试过这样子洗澡,季承蜷着身子坐在木盆里,有种莫名的兴奋。热毛巾盖在脸上,冷透了之后的温热,让人感觉特别的贴心。长长的睫毛扇动着,仰面看着泛黄的天顶,淡淡的肥皂香浮在木头上特有的清淡温软……水汽氤氲的感觉很棒。
许久,季承才不舍地从里面出来。
推开门。他讶异地看见墙角穿过一个小小的影子,睁大了眼。是一只黄黑相间的小猫钻了出来,竖着耳朵,两眼放光地叫了一声。闻着香浓的奶味,小东西开心冲到凌晴身旁,朝凌晴摇摇尾巴。她蹲下身子,指尖轻揉着它细软的毛。
季承轻声咳了下。凌晴回过头,脸色沉了一下。“怎么这样就出来了。”
讪笑着,季承用手指了指围在腰间的浴巾。“我有穿……啊。”
“白痴请走开。”
“不要啊,外面还下着雨呢!”季承耷着肩,很受伤地看着凌晴丢过来的雨伞,立刻好言相求。“这不我的衣服都湿了嘛。”
凌晴无奈地摇头,掀开门口那被水洗的发白的淡蓝色帘子,季承跟着走了进去。非常简单的陈设,一张床,一口红木做的大橱柜,顶上摞着一个大的樟木箱子,和天花板上的吊扇齐平着。
只见凌晴拿了一张凳子,踩在上面,正要搬柜上的木箱。季承见了赶去接,木头箱子果然很沉。他英勇地接下,正想粲然一笑。却忽然觉得身下一凉,房里传出一阵惨烈的叫声。在隔壁睡着了的老人家听到巨响,拄着拐杖急切地赶来。
竟然瞧见一出很劲爆的画面。满地打滚的小猫用嘴咬着长长的浴巾,躲在大衣橱的后的男人光溜溜地像泥鳅一样,而站在中间的凌晴满脸黑线,抽动的脸颊,绝对有把人打飞去火星的冲动。
“这怎么回事?”老人家伸手捂住胸口。
凌晴凌晴用杀人的目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即拉着老人家出了房门。季承见机忙从小猫的口中抢下宝贝的浴巾。她冷着脸回来的样子可怕。
“老人家会不会误会啊?”季承屏息坐在床边小心地问。
凌晴抱起地上的小猫,轻蔑似瞟了眼。“没事,我说了你是同性恋。”彪悍的人,抛出的话语也是不一般的咂舌。
“我……哪里……像了?”
瞧着季承的俊美脸庞气得打结,凌晴忍不住的大笑。“哪里都像!脸蛋、身材、还有脱衣癖……”
“是你家色猫咬了我的毯子!”季承扯大嗓门极力的辩解,这辈子他还没有这么失态过。
“呐,你知道吗?我家的小虎是男生哦,看它的样子好像很你喜欢。”凌晴指着怀里的猫儿笑声更加恣意地扬起。
季承听着眼睛死死瞪着那只臭猫,就快喷出火来。
说话,凌晴打开刚才搬下来的箱子。瞧着她取出的衣服,真的是老古董。细条纹格子衬衫,藏青色的喇叭裤,在配上四个口袋的灰色上衣。他看着有点想吐:“这些太……还有其他的吗?”
“这样啊。”凌晴大方的打开自己的衣橱,故作为难不知道选哪一件好。季承注意凌晴眼中灼灼燃烧的火焰,伴随着温柔甜蜜的毒药一并传来。正当她把目光停在一件连身长裙上时,季承一把抓住了她的玉手,赔笑着:“就刚才的那个。很好。”没有最糟,只有更糟,他是聪明人。阿嚏,冻死了可划不来。
季承郁闷躲在角落里,努力和缠在一起的湿衣服做着搏斗。
“没发现,原来你也有笨的时候嘛。”凌晴笑着,夺过他手中的衣架,利落地挂了起来。季承埋着脸,不说话。默默的,他歪着头,身子微微靠过去。“我……”话都没来得及出口,凌晴抬起手把吹风机的风口对着他的正脸。呼呼吹来的热风,强烈刺激着他的眼睛。
“不早了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季承张着嘴,半天才挤了句:“那我呢?”
“随便外边打个地铺。”
“不是吧。”
“要明白什么叫寄人篱下,能遮风挡雨就不错了。”说着凌晴捧起床头摆放的那盆明显已经枯萎了仙人掌,说晚安。真是!对盆植物比对个人还好。
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很识趣走出门。走到门口时,里面的人忽然送来一句随性的话。“右手边第二间有沙发。”
关上门,隔绝了主卧室里传来的大部分光,幽暗的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天窗里透出了两道光,投在地面上形成两个交错的亮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