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室,已是中午,文竹心事重重,脸上就像是戴了一个晒焉了的苦瓜。
我问文竹是不是因为刚才在张云可面前丢了脸所以现在才显得这般不愉快,文竹说放你娘的屁,并声称先前在洞里就他一人最勇敢,其他人就差点没把尿给吓出来。
“那是咋了?”马天翔笑着问。
文竹跺跺脚:“人家两兄妹出去玩,不明白胡小川跑去瞎掺什么和?”
“吃醋了?”马天翔一脸扭曲的表情,像是下凡视察的月老喝不惯那酸溜溜的爽歪歪。
“放心吧!”强子拍拍文竹,“我没看见他们牵手,这就说明他们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你懂个屁!”文竹来了气,“你们说,平时都没见他和张云可有什么来往,怎么这次就一起走进山洞去了?”
强子白了文竹一眼,说进洞又不是进洞房,叫文竹别想太多。
时值正午,寝室楼外的洋槐树将泻下来的阳光过滤成统一的绿色,最后穿过窗户铺了一地的清凉。强子不停地用脚去踩地上那些斑驳的树影,怎么也踩不到,最后强子急了,端了一盆水洒满了寝室的地面,看着一地的黑色,强子便笑了,说看你们还他妈的晃不晃。
整个学校在江南炎炎的夏天里蒸腾着。强子因此发明了一个简单的太阳能灶,就是在那个砖头垒起的灶头旁边放上一面镜子,然后将投射到镜子里的太阳光都照到小锅上,强子管他的这个发明叫“太阳照”,取“太阳照着就生热”的意思,强子的发明挺管用,平均一个小时能煮好一碗泡面。
后来文竹直接放了盆水在阳台上,不到二十分钟盆里的水便沸腾起来,文竹扔几个鸡蛋进去,很快就煮了熟,强子看着干瞪眼,说早知道这么我还费那事儿干吗呀!
天气赤裸裸地热了起来。
强子穿着一件爬满大洞小洞的背心坐在阳台上一动不动,我问强子在干吗,强子问我想不想吃鱼。
马天翔和文竹探上个脑袋如饥似渴地说想。
强子说那好吧,你们待会儿给我把风。
原来强子把目标瞄准了围墙外边的一口鱼塘。
强子身手敏捷,一蹬一抓就上了高高的围墙,就像电影里演的飞贼。其余三人只能站在地面望墙兴叹,强子看着我们,恨铁不成钢般地摇了摇头,然后将身子倒挂下来,像一只变异了的飞天大蝙蝠。
“干啥?”文竹瞪着倒过来的贴在墙壁中间的强子的眼睛问道。
强子克服地球引力使劲咽了下口水后道:“我把你们一个个拉上来呀!”
“那么高!”我将头抬成和墙面平行的角度,“怕是上不去了。”
“上得去!”
“哦?”强子左看右看,“谁在说话?”
然后下面的三人摇头沉默。
“小弟弟,要出来吧?”围墙外传来一个小声的疑问。
“你的小弟弟才要出来!”强子一下将身子勾了回去,站在高高的墙头向下望着,不明情况的我们都一个劲儿地询问强子到底是咋了。
原来围墙外是一个当地的农民,然后我们才知道,那是一个带着梯子的农民。
“我们这行也是才兴起,今后还望你们多多照顾我们的生意。”农民笑,“今天才开张,就收你们个八折,一人八毛钱,图个吉利!”
文竹最后一个爬下梯子,从包内掏出三块钱递给那老农,见农民不接,文竹板着脸道:“没有两毛零钱,就优惠下嘛!”
“是呀,优惠就还有下回,我们都是常客,以后有你赚钱的时候!”我连忙附和道。
老农摇头:“小弟弟,我不是这个意思,两毛钱有个什么干头?我是想问你们一会儿不回去了?”
然后文竹一下反应过来,直到又从包内掏出三元钱,那老农才心满意足一五一十地笑了。
老农说他就在那边放鸭子,一会儿完了叫我们喊他,他再把梯子搬过来。
老农走远,强子握着拳头对着他的背影狠狠砸了一下:“老滑头,信不信老子一会儿干你的鸭子!”
马天翔说算了,然后补充道这次的目的是鱼而不是鸭子,另外一会儿我们还要借助那人的梯子爬回去,所以就不要节外生枝了。
强子一脸不屑,说都怪我们几个不争气:“要是你们都能像我一样轻松就能上墙,哪还有那老头儿的市场?”
来到池塘边,强子脱掉身上的衣裤,裸体着活像一条地里的泥鳅。
“看啥看?”强子捂住自己白花花的屁股,“小时候不小心坐到镰刀上弄的,想要的话你们也可以整一个!”
我们笑,说要整大家一起整,最好一起来个连坐。
强子叫我们在岸上把风,自己则扑通一下栽进了碧油油的鱼塘里。
一阵风吹来,很快将整个水面抚摸得安安静静,强子就像一条短暂露头换气儿的鱼,游进水里迟迟不再现身。
文竹伸长脖子担心地问道:“不会出事了吧?这么久了都还不露面?”
“没听强子说过?他在水里能不吃不喝待上一天一夜。”马天翔摆摆手,摇走文竹的顾虑。
我好奇,在那绿油油的水下强子怎么能抓到滑溜溜的鱼?
突然平静的水面“哗”的一下被撞破开来,强子露出一个湿嗒嗒的脑袋,头发东一缕西一缕地搭在耳后,远远看去就像一个才生成的水鬼。
“鱼呢?”岸上三人同声疑问。
强子一把抹掉脸上的塘水:“在下面呢!”
我们都瞪了强子一眼,说我们都知道鱼在池塘下面。
强子很快便游到了岸边,伸出右手叫离得最近的文竹拉他一把,文竹假装没听见,强子急了:“他妈的一会儿吃鱼时别尽捡胸脯子整!”
“啥意思?”文竹疑惑地看着强子。
强子自己伸手拉住文竹爬了起来,然后我们才看到在他脚上夹着两条大花鲢,黑黑的背白白的眼大大的嘴,一看就是两条陈货,就是池塘主人几年也舍不得吃的珍藏。
“难怪你在水底搞了那么久!”文竹笑了,连忙用手将鱼接下来,沉甸甸两条花鲢压弯了文竹欢快的腰。
“我都挨着看过了,这塘里就属这两条最大!”强子边说边穿上衣服,一阵路过的风好奇地吹来,让强子不禁打了个满是鸡皮疙瘩的寒战。
强子用一根水草将两条鱼从嘴巴上穿了起来,然后蹬着墙壁上了围墙,把鱼藏好后站在墙上冲远处的老农边叫边招手,老农搬着梯子屁颠屁颠吸着旱烟很快赶了过来。我们都笑他很积极,老农笑着说干这行要的就是服务质量,有质量才有信誉,有了信誉才有利益。
“你为啥不在那鱼塘里放鸭子呀?塘里那么多鱼虾,保证把你的鸭子养得肥头大耳的。”强子站在高高的墙上对老农煞有其事地建议道。
老农摆摆手:“这小兄弟说话真有意思,鸭子能抵几个钱?我今年还指望着这口鱼塘大丰收呢!都三年没有起过塘了!”
然后我们才反应过来原来那鱼塘里的鱼和远处那些鸭子拥有着同一个主人。
为了防止再次发生意外,这次强子一个人坐在灶头上足足守候了两个钟头。
最后我们都不出意外地吃了一顿美美的花鲢。
文竹发着感叹说好险,幸亏没让那老头儿看见。马天翔说无知者无畏,要是我们早晓得那口鱼塘是那老农的,再借十个胆子强子也不敢跳下去。强子一脸的不屑,说再来十个老农他也敢下手,我笑强子放马后炮,强子摆摆手,说偷鱼算什么,他在村里晚上不知偷了多少人。在场几人立即表现出极大的兴趣,纷纷要求强子如实道来。
强子换上一脸严肃的表情:“不就是偷人?何必这么大惊小怪?你们没偷过?”
我和文竹赶紧摇着头表示我们没有,马天翔嗫嚅着说他的东西倒是经常被人偷,偷人还是没干过,也不敢干。
“有啥不敢干的?”强子挥挥手摇摇头,以示对马的轻蔑,积攒足了藐视的分量后强子接着说道,“偷人在我们那里常有的事儿,只不过我干得最多罢了。”
强子说,在他们农村,青壮劳动力都出去打工赚钱了,剩下的就是些猫狗小孩儿和老人,然后父母们赚足了钱又回来给孩子们本金出去打工,最后父母成了老人,又有一批新的小孩诞生,老人们封建,晚上不准自家的小孩出门,说那样有伤风化,特别是女孩儿。强子天性好玩儿,越是到了晚上越兴奋,于是常常在夜里走家串门去约伙伴。听话的孩子全都乖乖地待在屋里不出来,后来强子想了个办法,爬上人家的房顶然后掀了上面的瓦片再放个麻布口袋下去,屋里的孩子就钻进口袋里假装是被坏人给劫了去,然后玩着也就心安理得了。
“那就是偷人?”马天翔杏眼圆瞪,显得有些失望。强子说不然你们以为是什么。
文竹说假如那天洞里只有张云可和胡小川,那胡小川就是偷人。
我说偷也得有个被偷的对象,你文竹和张云可又没什么关系,人家两厢情愿的最多也只能算是个私奔。马天翔笑着点头说我讲得有道理。
文竹急了,双眼通红不知该说什么好,好像张胡二人的私奔已经成为了即成的事实。
强子问文竹是不是真的着了张云可的道儿,文竹问什么道儿,强子笑:“就是你想牵别个的手了呗!”
最后话题说着说着又回到了强子身上,大家都要强子空了就带几人去他那里看鬼,我要强子提前透露点鬼的样子,强子说先保密,说了就没意思了。
人总是对未知的事物感到强烈的兴趣,所以那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才那样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