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谦自小到大,一直被人捧在手心里,容不得他人对自己有半点不敬,只是,他素来高傲,从不将普通人放在眼里,所以也未生出什么事故。
如今,偶遇一位绝色佳人,他有心结识,无奈佳人身畔有一个身份低贱的护花使者。
护花使者么?张之谦冷冷一笑,这逝火楼的红牌,他自然认得。
张之谦并不离开,而是站到陈实身畔,拱手说:“这位兄台,我宴遇楼的茶味虽好,却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份雅趣,我知道你是逝火楼的才子,南方一兰,在下耳闻已久。所以,今日便送上一两极品高山云雾,与君一道品鉴,如何?”
这番示好,着实让人心动,可惜,陈实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陈实已经瞧出来,这宴遇楼的少东家是个厉害人物,不动声色之间,就想掌控全局,掌控别人的心思动向。
“谢了,可是,我和武心染小姐不能久留,我们还有事在身。”
张之谦一愣,随即笑道:“我楼里备有马车,待会儿送你们去办事,如何?”
陈实回道:“这是逝火楼的事,恐怕与你们宴遇楼无干,再说,张公子向来爱惜名声,不怕被逝火楼这种地方玷污了?”
这一番自鄙之词,从陈实口中说出来,非但没有半分谦懦,反而露着十分的坦荡之意。
张之谦继续笑道:“我和阿霜也是熟人了,陈实公子不知道么?”
阿霜?这是逝火楼武训在坊间流传已久的名字,非相识之人绝不会如此轻易地称呼出来。
陈实眼神一凝,也客客气气笑道:“那,你将极品云雾拿来,我们改日来致谢。”
好奸猾的人。张之谦脸色微微一沉,他故作不悦道:“陈公子不喜宴遇楼么?我经商多年,第一次见到你们这样出众的神仙人物,妄想结交,结果,陈公子屡屡回绝,这是为何?”
陈实清雅无比地笑道:“说笑了,你想结交的人,真是我们?我可没那么重要,是吧?”
两人互相诘问,一番推托下来,竟然到了夜幕时分。
暮色早已西沉,大堂伙计在各处点上灯,灯火旺燃,将宴遇楼装扮出与白天迥异的风情。
红色绸布灯笼,一排排,有着朴素的华丽。
灯下,花影重重,暗香浮动,此景甚是迷人。
雕花桌椅,水墨挂画,清净如洗的地板,有些奢侈的大理石楼梯,更是让人如置典雅宫廷。
难怪,来宴遇楼饮茶品茗消受时光的人总是趋之若鹜。
陈实渐渐有些气馁,这张之谦牢牢粘在他们身畔,赶又赶不动,得罪又得罪不起,他真的有些有心无力,只是,他不打算妥协,这人不简单,不光是茶楼少东家身份。
这是一种古怪的直觉。张之谦自来熟地在陈实身畔落座,笑道:“武心染小姐,你喜欢吃什么,茶楼里有厨子,擅长各类点心,也会一手江南菜,你要是喜欢,我这就吩咐伙计去做。”
这时,陈实不便开口,他暗暗焦急。
只见武心染缓缓抬起头,一脸懵懂之色,好像刚刚从梦中苏醒一般。
她看了看对面陌生的锦衣公子,他这么快就挤走了陈实?
难道她没发现么?不,她是知道的,可惜,她一直在运用精神力探查宴遇楼的情况,没工夫理会这些。反正,也不碍着她。
正如陈实所料,这宴遇楼不简单呢。
尤其是这个风流自诩家财万贯深受闺阁女子欢迎的太阳城城第一豪商。
武心染眨了眨眼,以手指捏住茶盏,不动声色地饮下一盏已经凉却的云雾茶。
张之谦胸口一闷,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不知是因何而起,他狐疑地看了看身畔的陈实,这人不过是逝火楼过气的红牌,哪来的气场和威势?
关于陈实上个月与叶家堡二公子私奔的丑闻,他倒是知情,只是,在美人面前,揭人老底,用不厚道的手段打击情敌,总归有失他的身份。
想到这儿,张之谦顺了顺气,用一双俊目,直直看着对面的少女。
“既然你喜欢云雾茶,我便叫人沏一壶极品的。你等着。”
张之谦挥了挥手,立即有一个伙计从屏风后面转出来,他吩咐几句,那伙计急匆匆地跑开。
武心染转了转手中的茶盏,似乎是觉得无聊了,她优雅地打了个哈欠,就像一只可爱的懒猫咪。
张之谦看得心痒痒,直接笑道:“观姑娘的风姿,就连咱们美人谱上的燕安然也难敌。”
说着,他观察武心染的神色,美人之间的较量,向来是残酷的,因为女子性子好妒。
孰料,武心染继续垂下眼,将茶盏捧在手心,细细地打量。
张之谦的脸色终于绷不住了,他有些讷讷地说:“看来武心染小姐不喜欢这儿。”
什么不喜欢这儿,是不喜欢你吧。陈实在一旁幸灾乐祸。
说起来,他刚才只是提了一句武心染,这张之谦立即自来熟地直呼佳人名字了。
陈实相当不爽,不过,他秉承君子之风,坐在位置上纹丝不动。
张之谦自顾自地笑道:“武心染小姐有所不知,燕安然是江南首富之女,与我辈乃是同道中人,我幼时走南闯北,最后选了太阳城城做落脚之地,无他,此处山明水秀,实为灵气之地。”
这个张之谦的脸皮似乎有点厚,陈实暗想。
武心染听到灵气之地,微微一动,她想起蓝星上那种奇怪的能量。
武心染终于抬起头,有些认真地注视着张之谦,这人,的确不简单,可是,他为什么对自己献殷勤,莫非是发觉了什么?
她探出一缕精神力,围绕着张之谦,无奈,她没有看穿别人心思的异能,只能探出某些身体和脑部活动,以此来判断他的下一步举动。
这人不简单,因为,张之谦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力量波动,这股浅淡的力量就像自然灵气一样,在空气里微微起伏,犹如水中静谧的涟漪。
他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一脸镇定之色,武心染有些不舒服地收回精神力。
“张公子,你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太对劲,要去看看大夫么?”这时,一旁的陈实先一步发话,他一直默默观察张之谦,不会错过他的任何一点变化。
张之谦心中一突,他试探地笑道:“两位朋友,莫非也修习过武学之道?”
陈实立即摇摇头,颇为无奈地回答:“我倒是没有,没那个机缘运气。至于武心染……武心染是个姑娘家,学太多武道,总是有违闺训,不是么?”
张之谦朗声一笑,目光炯炯地盯着武心染:“不,这世上有不少女子,一身精深武学,令男儿愧颜,就连我,也不得不折服。”
他期待着武心染的反应,武心染以手支颐,好奇地注视着对面。
不知是在看陈实,还是在看陈实身后的空气。
被无视的张之谦并未气馁,他继续抑扬顿挫地说道:“武心染小姐,你骨骼清奇,面相极贵,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息,我在那些武学大家身上也感觉到了。”
“譬如那位首富之女,燕安然,她的掌上功夫极好,而且她擅长炼制各种丹药,在江湖上是鼎鼎有名的小医仙,她秉性纯良,是个难得的好女子。”
说着,他又开始观察武心染的反应,他觉得有些奇怪,这绝色佳人的表情,怎么恁地……
一旁的陈实忍不住腹诽起来,这家伙,又开始左右试探。
“怎么说呢,燕姑娘清丽若出水芙蓉,天资清逸,在美人谱排第三,并非虚名。武心染小姐,你知道美人谱吧?”张之谦语气一顿,目光直指对面的少女。
武心染微微蹙眉,美人谱,是什么?听起来好像挺有趣。
“呵呵,这个我就不解释了,想来武心染小姐不会在意。”张之谦故意岔开话题。
武心染撇撇嘴,无聊地托着下巴,视线有些茫然地落在窗外。
这种极其不礼貌的举止,落在陈实眼里,有一种可爱的特立独行的气质。落在张之谦眼里,有一种难言的孤傲和优雅。
这时,伙计将一壶极品高山云雾送来,附带着两碟子点心。
张之谦急忙为佳人沏茶,一边诚意满满地解释:“这是枣春芙蓉卷,这是虾荷小雨酥。”
陈实闻着点心或清雅或馥郁的香气,就算再不待见这个风流少东家,也忍不住赞道:“早春芙蓉,夏荷小雨,不愧是宴遇楼,张公子不负才子之名。”
张之谦自在一笑:“过奖,一些小点心,逗逗趣的。”
言下,竟然透着几分藐视之意,当然,藐视的对象是陈实。
陈实不以为意,这两碟子点心,做得极其漂亮雅致,一碟颜色富丽,一碟光泽清新。闻之令人胃口大开,想来其中加了一些有益胃口的香料。
“陈公子,喜欢的话,随便用。”张之谦一副好朋友的样子。
陈实想了想,终究还是拿起一双尾端刻着墨文小诗的竹箸,极其优雅地夹了一块芙蓉卷。
对面的武心染闻到香味,收回了幽静的目光,她好奇地看着这壶极品高山云雾。
张之谦慎重地拎起茶壶,说:“这是上好的紫砂壶,专门用来盛极品茶水。”
他动作利落地为武心染沏了一杯,那弧度落在武心染眼里,自然比不上陈实清贵优雅。
“嗯。”武心染闻了茶香,给出一个极为简单的评价。
张之谦终于等来佳人的开口,忍不住有些得意,好像万里征程跨出了决定性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