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仰起脸,将杯盏举起,将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他咂咂嘴,喜道:“真好喝。”
陈实惊讶地看着他,试探道:“你这是牛饮,你尝得出真正的酒味么?”
小鱼笑嘻嘻地看向陈实,洗得白净的脸上,满是得色。
“我平生唯一的爱好,就是酒!”他人小鬼大,说话的语气模仿文人雅客,可惜,学得不伦不类,直接将陈实逗乐了,武心染看在眼里,也觉得甚是有趣。
“大哥哥,我当小乞丐的时候,天天讨钱讨吃的,几乎没有机会沾酒,但是,有时候我路过酒坊,会偷偷闻一闻酒香,那种香味真正让人沉醉!我每天都想着,要是什么时候我可以喝上一壶,叫我放弃当神仙,我也愿意呐!”
陈实听出他的欢喜之意,心中生出爱怜之意,便将酒壶推给小鱼。
“这一壶都归你了。”陈实十分大方。
小鱼眼中闪过诧异之色,随即感动地掉下眼泪,陈实见他眼圈一红,然后泪珠子扑簌往下掉,陈实暗想,这孩子吃够苦头了,乍一接触到这种安逸的生活,肯定不习惯吧?
陈实唇畔浮出一抹体贴的微笑:“我说的是真的。只要有我在,不会短了你的饭食酒水。”
小鱼本想用衣袖揩去这些泪水,可是,他身上穿的是陈实给他买的新衣服,他一想到这件意义不凡的新衣服,便急忙收手,然后四处寻找可以擦泪的东西。
这时,一条帕子递到小鱼跟前,小鱼抬起头一看,竟然是武心染!武心染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条绣帕,然后她将干干净净的绣帕递给小鱼,小鱼急忙接过去,感激地笑了笑。
武心染以手支颐,好奇地看着小鱼,人族的眼泪,晶莹而湿润。
陈实素来清冷,面对小鱼这个乖小孩,却难得露出关切之色,而且,他从小鱼身上看到一种极为难得的赤子之心,在逝火楼厮混多年,他早已经忘记那种赤忱火热的感觉。
“来,光喝酒不行,也吃点菜吧。”陈实将竹筷分发给小鱼和武心染。
武心染立即眨眨眼,接过筷子,挟了一块酥鱼。
武心染嚼着酥鱼,猫眼儿眯成一条并不狭窄的缝隙,这酥鱼外焦里嫩,香味扑鼻,毫无腥气,嚼起来甚至有一股清甜的滋味,实在太美味啦!武心染看向陈实,眼中满是笑意。
陈实倾身过去,亲自为小鱼斟酒,他算是看出来了,小鱼这孩子还没有摆脱乞丐的阴影,举止不够大方,或许,必须经历一段平和的生活,才能恢复孩子的活泼。
其实,小鱼比起那些畏畏缩缩猥琐不堪的乞丐来,已经很调皮很可爱了,如若不然,陈实也不会看中他。小鱼只是暂时有点放不开罢了。
三人围坐一团,喝酒吃菜,其乐融融。武心染将每道菜都吃了一遍,然后便停了筷子。
陈实好奇地看着她:“怎么了?饱了?”
武心染急忙点点头,陈实却疑道:“可是,你才吃了几口,你的饭量这么小?”
武心染当然不能说实话,她不需要通过食物补充能量,但是,既然已经拥有人类的躯体,有些习惯还是入乡随俗为好,这是灵雀阿洛给她的建议,她暂时只能接受了。
武心染撑着桌子,立起身来,在柴房里踱了几步。
小鱼和陈实面面相觑,他们总觉得,武心染的胃口不太对劲,饭量再小,也不可能只吃几口菜不吃饭吧?小鱼忽然压低声音说:“神仙姐姐肯定是神仙!她不用吃饭也能活!”
陈实无语,不过,他想到武心染的那些话,她没有落脚地,也从不提及她的朋友和家人,她似乎习惯了漂泊在外,她的身世是个谜,她究竟是什么来历?
看起来似乎对某些生活常识不太精通,可是,身上偏偏有一种高深的气场,堪比王者。陈实想到这里,蓦地一惊,莫非,武心染是黑森林秘境的公主?
陈实还未想个明白,这时,小鱼已经将一壶酒喝完,武心染走过来,将酒壶拎起来,然后仔细一瞧,竟然滴酒不剩!武心染唇畔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
“小鱼这种体质,很适合喝酒,肺部功能很强,可以迅速溶解酒液。脑部血液充足,酒气上涌,不会造成半点阻滞!”武心染轻声说道。
陈实和小鱼面面相觑,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怎么有点听不懂?
陈实到底读过不少书,很快猜出几分,他笑道:“小鱼,武心染这是夸你,你有饮酒之量!”
小鱼面有红晕,却不是酒气上涌造成的红晕,而是羞涩之意。
小鱼急忙拉住武心染的手,眼巴巴地盯着她,得到神仙姐姐的夸赞,他有点飘飘然了。
武心染点点头,重新入座。
这时,阿洛终于忍不住了,大叫道:“主人,这里是蓝星封建部落,不是发达的社会,你给他们解释医学知识,是没用的!陈实公子一句饮酒之量就可以盖过你所有的解释……”
话音未落,就被武心染打断:“滚回战舰上!”
阿洛悄声嘀咕道:“主人,我明白了,你其实是为了融入他们,对么?”
武心染无语,以手支颐,百无聊赖地盯着窗外。
花圃里,芍药花枝上,歇着一只体型颇大的花色蝴蝶。
陈实对武心染的举动已经有了几分习惯,不过,他素来举止优雅,即使习惯了武心染的在场,他举手投足之间,依旧充满大家之气,他静默地吃饭。
饭毕,陈实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绣帕上绣着一朵幽兰,香气淡隐。
陈实看了一眼,正是先前武心染送给他的,他不舍地收回怀里,然后重新找了一块帕子擦嘴。这时,小鱼也美餐了一顿。
“大哥哥,你做的饭菜真好吃!以后我可以每天跟着你吗?”小鱼放下筷子,可怜兮兮地盯着陈实,陈实煞有介事地点头微笑。
本来已经决定好了,收留小鱼,给自己找个伴。陈实一言成诺,并非不守信用之人。
小鱼欢欢喜喜地跳起来,手脚麻利地收拾桌子。
陈实本想劝阻,见小鱼做得开心,他知道小鱼想好好表现自己,这是人之常情,陈实犹豫了片刻,便让小鱼收拾了残羹冷炙,然后三人围在柴房里。
小鱼掩嘴打了个呵欠,陈实将他的憨态看在眼里,不禁笑道:“是不是喝醉了?”
小鱼摇摇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色:“没呢,我清醒着呢。就是刚刚吃饱饭,有点想打盹,我当小乞丐的时候,每次吃饱饭,都会美美睡上一觉。”
陈实理解地点点头,这时,武心染坐在对面好奇地问道:“你们两个都是爱酒之人?”
陈实听了这话,瞬间福至心灵,朗笑出声!对呀,他跟小鱼志趣相投,难怪可以相遇相聚,莫非,这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么?
“大哥哥,你喜欢什么酒,快给我说说!”小鱼急忙凑过来,和陈实欢谈畅聊。
陈实并不藏私,将自己对酒文化的了解讲给小鱼听。
武心染见二人相谈甚欢,便独自出门,立在花圃跟前,仔细观察这只花色斑斓的大蝴蝶。
“蝴蝶啊,蝴蝶!你是万物之灵,破茧而出!羽化成蝶!堪称神奇的物种!”灵雀阿洛也注意到这种蝴蝶,它立即发表感慨。
武心染听了这话,不觉有些入神,跟蝴蝶相似的物种其实不在少数,她在星球大联盟见识过,可是,在蓝星看到这种擅长变形的物种,武心染心底还是存着几分好奇的。
渐渐日暮,武心染转身回屋。小鱼和陈实已经交流完毕。
“武心染,我刚刚想到一个好主意!”陈实素来冷漠的脸上满是淡淡的喜色。
武心染本想用精神力探查一番,无奈,她谨记阿洛的忠告,人族的脑部意识相当发达,万一弄巧成拙吸收了她的精神力,或许会造成无法预料的后果。
武心染坐在窗边,拍了拍另外一张椅子,示意陈实坐在她身侧,陈实立即照做了。
武心染用眼神询问他,到底是什么好主意?
陈实已经对武心染这种无言的举动习以为常,也不拘礼,也不客气。
“柳掌柜欠我一个人情,秋居酒坊也缺一个酒伙计,我想,小鱼终归要学一门手艺,小鱼生性活泼,做事麻利,不如就将小鱼推荐给柳掌柜,让小鱼去酒坊学习酿酒和推销之术。武心染?你觉得怎么样?”陈实一脸期待地望着她。
武心染眨了眨猫眼儿,深邃的眸子里,涌出一股熠熠的光彩。她微微点头。
陈实却有意逗她,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故作不满道:“你倒是给个准话儿?”
“好主意!”武心染当机立断,十分配合地大力点头。
这个反应……好奇怪。陈实无语,随即眯起眼睛,淡唇微勾,神色静谧安然。
这时,小鱼跑过来,欢呼道:“大哥哥,我真的可以去酒坊学习吗?如果可以,我还想跟大哥哥学习诗文礼乐,争取像大哥哥一样,做个有才华有见识的男人!”
看来,这小鱼的上进心很强。武心染和陈实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陈实的笑中有欣慰之意,武心染的笑中……带着一道神族的精神力光芒!
柴房里,三个人其乐融融,一夜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