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锦最近神伤,上课时常游离在状态之外。朱莉和她说话,她也总是回答地不知所云,词不达意。“小锦,小锦……”朱莉用手在她面前晃悠,西锦如梦初醒般诧异看她。“怎么了?”“这是你第十二次发呆没听到我叫你了。”朱莉担忧地看她,“你身体不舒服吗?还是怎么了?需不需要请假休息?”西锦垂下黯淡双眸,低沉地回答,“我没事。”随即开始抄写作业。“你的作业又没写?”朱莉瞥到她一直不停抄写的手,暗自皱眉。“你回家都干些什么呀?为什么你好像永远没写作业,每天都在抄作业中度过?”西锦尴尬地笑笑,不知该如何回答。“马上又是单元考了,你有自信能通过吗?”“这个……”“听说,这次如果有人考试不及格,会被老师留校呢。”“留……留校?”西锦的声音好似在颤抖。“没有这么夸张吧?”“就是有这么夸张。”朱莉滔滔不绝讲述着“圣樱学院”的校园考试文化。“这所学校,每个班主任呢,对班里的学生成绩都得负责。期末有挂科的,会扣除班主任和授课老师的奖金。因此,老师对成绩差的学生抓地很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西锦呆愣在座位上,悻悻指着自己。“那我是其中一个了?”“你……估计是‘重点保护对象’。”“唉……”她垂在桌上,哀怨道,“我果然不是读书的料。我讨厌数字,我讨厌蚂蚁,我讨厌这里的一切……”“西锦……”朱莉不知所云地看着她。“我们身为学生,本就是以学习为主。你放心啦,你又不是我们全班成绩最差的。还有人给你垫底呢。”西锦撇撇嘴,回道,“你这样说好像也没安慰到我。”“只可惜冷老师不在。”多多做花痴状托着脑袋望向窗外天空。“人家为了他,身体不舒服都不愿意请假。只为了能上他的课,能见到他。”“冷老师真是太帅太帅了,我昨晚还梦到他呢。”朱莉继续喋喋不休。“你梦到他什么?”“当然是英雄救美啊。我走在路上,有人搭讪我,还想约为吃饭,江炫老师出现在眼前,大声说,这个女人是我的,你们休想动她。那些小喽啰不高兴,挑衅他,被他打到在地,然后我们两个就去约会了。”西锦继续抄写作业,压根没听她描述自己荒唐的梦境。你那是不了解这人,你若是了解江炫,一定会被他邪恶的内心吓死的。西锦在心中讪讪地想。江炫请了个长假,这几周都不会来上课。西锦没有想到,江炫的魅力竟然有如此之大。得知以后的自然课被其他老师代课之后,集体竟然产生了罢课的冲动。幸好班主任威胁说如果罢课导致考试不及格就请家长这样的烂招,才让学生的愤怒平息了一点点。只是一点点。大家都在关注了江炫的去向,他还会不会回来教课?他到底去了哪里?甚至于连校长的信箱里,都塞满了江炫学生写的信件。声势浩大到让“枫派”和“寒派”都感到了威胁。当然这些校园文化,对西锦来说并没有多大兴趣。她继续低头抄作业。字写得歪歪扭扭。“咦,那不是江忆柔吗?”西锦猛然抬头。江忆柔穿着深色校服,披着长发的身影,迅速从窗外掠过,身后还跟着几名女学生跟班。西锦眼睛一眯,神态自若地低头将作业完成。安静等待上课。“听说江忆柔想与段澄枫复合。”朱莉悄悄说着八卦。“段澄枫最近受伤住院,每天都去看他。对他非常关心。”“江忆柔喜欢段澄枫这是众所周知,只是段澄枫对她到底什么感觉,也只有段澄枫自己知道了。”“我猜应该是愧疚。”“愧疚?”“对,就是愧疚。在最早之前,凭江忆柔的姿色,虽说不及孙茜茜,但裙下之臣也颇为丰富。当时段澄枫对她疯狂追求,每天早晚接送,风雨无阻。只要江忆柔一句话,段澄枫就和外卖似地随叫随到。这样才让高傲的江忆柔点头答应交往呢。”“……”“在一起后两人倒也是非常恩爱。天天腻在一起。因为江忆柔是江家千金,所以其他学生也不敢说什么。喜欢段澄枫的,也默默接受他们两人在一起的事实。三年前段澄枫忽然提出分手,让江忆柔大受打击。听说江忆柔为了挽回段澄枫的心,为他做了很多事呢。我看这次段澄枫,肯定会因为愧疚接受江忆柔了。”“或许吧。”西锦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小锦,学校流传你和江忆寒的事。是不是真的呀?”“是真的。”她头也不抬地回答。“那江忆寒……”“朱莉,别问了。”西锦似有些不耐。“上课吧。老师要来了。”她盖上了抄作业的本子,将本子推到一边。她实在不喜欢别人过问自己的事。这节数学课,数学老师又像是天书般灌输着指令,让西锦感觉头痛欲裂,昏昏欲睡。在老师说到第二个方程式之后,西锦承受不住,举起了手。“老师,我想去洗手间。”秃头老师定睛一看,见是西锦,随即点头同意。西锦“噔噔噔”地跑出了教室。在无人楼梯里,却放缓了脚步。朝四周望去,见没人关注,步调一转,往教学楼地下室走去。漆黑的地下室里,安静地只剩下诡异。她将门口铁链拽断,开门,走入里屋。唯一的一扇窗户,折射出的光芒照射在她邪魅的眼睛上,发出耀眼光辉。带着罪恶的光源,她站在唯一通风口处,直直站定。口中默念邪恶咒语。手指点在了额头中央。一、二、三……她默念。出现吧。一股无形风吹来,吹起她右肩上的长发。吹落她额前细碎刘海,吹动她长长睫毛。时间仿佛凝固了。下一秒,她叫出了一个名字。“江忆柔——”正在上课的江忆柔只觉得脑袋上方被人重重一击,唤醒全身整个毛孔细胞。灵魂仿佛被人控制住了。她忽然感到一股寒冷,她缩了缩身子。然后变得焦躁不安。“老师。”她举手。“我想去洗手间。”江忆柔紧缩眉宇,面容严峻起身往外走去。无人发现她的怪异,更无人关注到,她并没有沿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而是,绕到了教学楼的地下室。她的心突然迸出一股剧痛,在接近地下室铁门之时,捂着胸口吐出了一口鲜血。支撑着铁门,微微颤抖起来。西锦长长的睫毛动了动,眉目微缩。但在下一秒,立即加大了功力。江忆柔的目光,又变回了呆滞。动作缓慢地打开铁门,关上。转身,像机器人一样地往里走去。她来到了西锦面前。乖乖地站立着。没有看她。她的目光飘渺无神,没有焦距。看不出她到底在看哪里。眼神也黯淡无光。“江忆柔。”昏暗的地下室里,只有西锦清冷的声音响起。西锦面对着江忆柔。神情中空寂,眼睛沉黯如夜,她扯了扯嘴角,将僵在半空中点住自己额头的手指慢慢放下。江忆柔浑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凝固住了。痴痴回答,“是。”“从现在开始,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得照做。”“是。”“去江忆寒处,拿到血珀。”“去江忆寒处,拿到血珀。”江忆柔重复了一遍。“想尽办法拿到它。”“晚上将血珀拿到公园给我。”“是。”“记住,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是。”“回去。”江忆柔如木偶般转身,开门,上楼梯。拐进教室。西锦在地下室里打了个响指,江忆柔恍惚地从噩梦中惊醒。讶异地发现,自己正端坐在课堂上,拿着笔写着才记到一半的笔记。老师还在讲台上侃侃而谈。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她问自己。好像什么也记不起来了。西锦安静地回到了教室。“你怎么去这么久?”朱莉趁老师不注意,偷偷问她。她浅笑,并不答话。当江忆寒将血珀拿出交给江忆柔看时,眼神里抑制不住的是欣喜。这块血珀对他们江家来说意义非凡,他一定不能再让它丢失。“那你要把它交给爸爸了?”江忆柔问道。江忆寒将血珀放在黑色锦盒内,盖好放入了抽屉内。回答,“我想给爸爸一个惊喜。这几年来,因为血珀和集团的事,让他心力交瘁。他承受巨大压力一步一步从头开始,不至于让我们江家走上破产之路。我们身为他的子女,没有办法为他承受这些,只能尽自己所能,做最大的努力了。”江忆柔愣愣地点头,余光扫向了抽屉处。江忆寒将门轻轻掩盖,离开了房间。晚饭过后,江忆寒出门,江忆柔出现在房门口,轻轻地推开了门。她如预料中找到了黑色锦盒,和暗色血珀。揣在兜里离开。一切发生地太过顺利。当江忆柔来到市区公园时,草坪旁边戴着鸭舌帽的西锦正等着她。她见到江忆柔出现,眼中飞速闪过一丝惊喜。随即镇定地在口中默念咒语。江忆柔乖乖地跟随着西锦的意念,将她吸引到了矮树丛间。“这是你要的东西。”她伸手将怀内的血珀拿出,摊在她面前。西锦高兴地将这块不起眼的石头握着手中,感受到它从手心里源源不断地传来一股力量。她感到自己的脉搏在强烈跳动。她将血珀紧紧握在手中,宣告着它的归属权。她忽然好满足好满足,好像一切都圆满了那种心跳悸动。她幻想自己变成人后,拥有鲜活的热血和纯粹的感情。拥有心酸的苦楚和疼痛感。拥有幸福的甜蜜滋味。她期待着,能做个普通女孩。和江忆寒相爱,相守,相伴到老。她什么都想好了,她的未来,也打算好了。她咧开嘴笑了出来。一道刺眼的光线划过她此刻纯粹的双眸,她在强烈刺眼的光线下,下意识用手背遮挡住了眼睛。江忆寒清冷的身影出现西锦的面前。渐行渐近的带着冷峻的面容,将所有黑暗,也随身而来。西锦愣在那里,忘记了言语。他站立在江忆柔面前,双手扶住她的肩膀,轻声呼唤她。“忆柔,忆柔。”江忆柔痴痴地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她的眼神飘忽,散在江忆寒的脸上,没有聚焦点。也没有任何惶恐的面容。“忆柔你醒醒。”他摇晃她的双肩,试图将她叫醒。然而江忆柔依旧冰冷对待他,眼眸微闪,倒在了江忆寒的怀里。“忆柔!”西锦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微微侧头过去,只能看到一个若有似无的侧脸,及腰中分的直长发,洁白修长的脖颈,在风中显得异常僵硬。仿佛在故意逃离,故意疏远。“小锦,你就没有话要和我说吗?”江忆寒抱着妹妹的身体,抬眸看她。声音里有丝挣扎的期待。西锦垂下了双手,视线从江忆柔的身上,移到江忆寒的身上,她的眼珠象血珀一样透明,嘴唇却微微发白。“忆寒。”她轻轻唤了一句。“为什么……”他需要理由,他需要一个真切的理由。当初江炫说,只要让西锦知道血珀在江忆寒身上,她一定会想尽办法拿到手。他可以原谅她想要血珀的心。可是为什么要利用江忆柔。为什么要利用她。“你听我解释。”她轻柔地说,凝视他的眼睛。“血珀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为什么要利用忆柔?”“什么?”“是不是为了得到血珀,你身边的任何人都可以利用?”“忆寒。”她开始恐慌。“江炫说得没错对吗?”“什么?”西锦微微怔住看他。追问道,“江炫说了什么?”“西锦是个无情的人,她只是在利用我拿到她想要的东西。血珀,就是血珀。接近我是为了血珀。你根本没有任何感情!”“不,不是的。”西锦错愕地看他,瞬间脆弱僵硬的神情,因为被歪曲的事实而呈现悲伤的哭容。她摇头,祈求江忆寒不要相信这样的错觉。“我没有。我拿血珀只是因为我需要它。我并没有对你隐瞒什么。”“你需要血珀,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利用忆柔。”“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我知道血珀对你的父亲非常重要。如果我请求你将血珀送给我,我也说不出口。我只能用这个办法。”“你在欺骗我。”“我没有!”西锦背脊僵硬,看着江忆寒的脸,就好像忽然被抽去了生命一般,看起来那么脆弱而孤独。眸底又变成脆弱的幽黑色,嘴唇却苍白得恍若失血。“我没有欺骗你。”她的双手在颤抖,语气却比刚才冰冷了许多。“我没有欺骗你,江炫说的全是假的。”“什么?”“江炫是否会说,异灵怎么会懂人类的感情。我们活在世上千年万年,早已看破生死看淡一切。可是忆寒,我是西锦啊。我是死过一次的西锦。那次段澄枫的父亲莫凛萧将有毒液体注入我的身体内,与我的身体血液混合之后,我的情感就被无限放大。爱地深,恨地也痛。对你从开始的依恋到后来的深深眷恋。对江炫,则从开始的恐惧,到后来的憎恶。我的情感被无限放大过。这些,江炫都知道。他清楚地知道一切。他是故意这么说,故意让你来试探我。”“因为血珀的特殊性,我就是因为想抛弃永生的身体,做个平凡的人,才会想要去拿血珀。血珀能让我变成凡人,血珀能让我脱离江炫。这些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只是因为,血珀对你来说也很重要,我不想你为难。你明白吗。”江忆寒身形一震,心里不由升起一股疼痛。好像被人刺了一刀,江忆寒的面色骤然苍白得仿佛透明!他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或许根本找不到字眼。他好难过,他好痛。那种摸不到的痛。在心底像是煮沸的开水,滚滚升腾冒着热气。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托着疲惫的身体,抱着忆柔。如同行尸走肉般地游走在天际。眼神恍惚不明。唇角苍白毫无血色。在昏暗的星尘之下,像是被世间遗弃了。西锦一直站在原地不动。浑身盛放出的那种冷傲强韧的强烈光芒,和眼中开始变回妖冶的琥珀色双眸。手指间露出锋利的爪子和牙齿。一缕青丝,在耳间滑落,垂于双眸前。有一股狠,在冉冉升腾。江炫——江炫——她在心中不停反复默念着这个名字。这个在她心中种下蛊毒般的邪恶名字。此刻也在黑暗的地下房间内,承受着蚀骨的折磨。而他口中默念的名字。西锦——西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