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客厅里,一个孤僻的身影,坐在黑色柔软的沙发上。她盘踞坐着,深深陷在沙发内。目光直视前方,脸色苍白异常。她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来。生命如同流沙般,随着茶几上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血珀,而慢慢流逝。有月光撒入屋内,娇艳的百合花静静地垂挂于裸色花瓶内。银白色的落地窗帘随着偶尔袭来的风吹起帘角,华贵的地毯,映衬着她因为没有血色的脸。她看着血珀。发呆。半晌没动静。彼岸去追寻树精的下落了。她从没想过把西锦当成同伴对待。她认为西锦没有资格成为使者。她只会妨碍她。因此,她去做什么,都不会和西锦说。西锦的嘴角,忽然浮现了一抹诡异的笑意。她起身,拿走茶几上的血珀,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往江炫的卧室走去。她没有敲门,径直地进入了江炫的房间。江炫挺立地站在窗户前,望着窗外。目光中带着游离的静默和被世俗所纷扰的不耐。白色的灯光下,刺眼又遗世独立。他仿佛站立了很久很久,黑玉般的发丝上泛着晶莹剔透的光泽。就像一个绝美的雕塑,存在了很久很久。江炫并没有回头,西锦轻轻地走近了他。将手中的血珀摊在他面前,苍白的面容依旧没有血色。“这块血珀,是你想要的,是吗。”她说,声音如针一般冰凉闪着寒光。他转身,看她。失去血色苍白的面容,将她深深望进眼里。她合起手掌,将血珀死死地握在手心,感受被汹涌的海水淹没,从头顶到脚趾的血液都是冰冻刺骨的。她露出了苍白的笑脸。“让一切都结束吧,江炫。”江炫身形一惊,霍然瞪大了眼睛,身体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你叫我什么?”“我是陨落。”她说,“我恢复记忆了。”江炫漆黑沉黯的眼底弥漫着浓浓白色雾气,就好像他随时会同那雾气一般消散,无踪无迹。他定定地看着她,不想错过她脸上一点的神态。他看她,将她的眼,鼻,嘴巴,像是雕塑品一般地看着。继而,他抚上了她的脸。眼里有抑制不住的浓厚深情。有不敢置信的爱意在缓缓发酵。她的脸异常冰冷,他痴痴地看着她,不忍移开。“我以为你死了。”江炫冰冷的声音在西锦头顶上响起。“我是死了。”西锦目光呆滞依偎在江炫的怀内。“可是又活了。”“借助西锦的身体,附庸在她身上的灵魂,使我活下来。”“陨落——陨落——”他口中不停叫唤她的名字,双手紧了紧,将她锁入自己的怀内。他的拥抱,冰冷彻骨。“你还爱我吗?江炫。”“我爱你。”他轻声开口,眉宇间,却是淡淡的。“那么西锦呢。”西锦的眼睑动了动,继续问道,“你爱她吗?”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江炫的心慢悠悠地浮上了一层黯然。脑中不停飞转的,居然是那个嘴里一直说恨他又怕极了他的女人。她有一双妖冶的双眸,微微上翘时,能让任何一个男人心动。包括他。她的嘴唇非常小巧,每当看到她,他总是克制自己,想吻她的冲动。他全身仿若在颤抖。他爱她吗?“我爱的是你。”他缓缓地看向面前的西锦,看着她苍白失血的面容,看着她失神的神态。一股寒气从脚底一直传到他全身的血液中,直达整个身体的细胞脉络。他忽然感觉到了颤抖,整个人却恍若是虚无的。他说他爱的人是你。他却不知道,自己是对西锦说,还是对着陨落说。“我?”西锦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回答,“我也是西锦。”“我既是西锦,又是陨落。当我是陨落的时候,我爱你。我希望你只爱我。当我是西锦时,我恨你。恨不得想马上杀了你。”“你——”“江炫你知道吗,我差点杀死江忆寒。”她冷淡的面容像是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我抢走他的血珀了。”她将血珀放在了床上。小小的血珀在白色床单上散发着异彩的光。“江炫,你想不想和我永远在一起?”“西锦……”他恍惚间轻声呼唤她的名字。她的神情飞速地闪过一丝失望,“我是陨落。”“我说,我是陨落。你说过,你只爱我。可我觉得,你的心已经改变。你爱的是西锦,不再是陨落。”“……”他默默站着,不说话。“你已经忘记陨落了是吗?”“我没有。”“江炫。”“我等了你这么久,为了你,让西锦恨我。为了你,与迦恒敌对。我为你做的这些,不足以证明我爱你吗?”他有些抑制不住地发狂,苍白的面容,如夜色般的眼瞳,如樱花般的美肌。因为似在掩饰着什么,他为这荒唐的想法,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不,他不爱西锦。他爱的,一直是陨落。……他提醒自己。“如果你不爱她,那么……用你的匕首。杀了她。”她怔怔地死寂地望着他,带着死寂鬼魅的笑。“用你的匕首,杀了西锦。”“你说什么。”“用你的匕首,杀死西锦。我便相信你,你心中只有陨落。”他僵在那里,微风透过轻薄的纱窗吹入屋内。他细碎的刘海被风带起几根。眼眸深邃不见底。直直地看着这个此刻无比陌生的女人。“怎么,你不愿意?”“如果你不愿意这样做,那么陨落就会死。你永远……永远也见不到陨落了。”“你在威胁我?”他深知江炫是何等人物,怎么会是受人威胁的。然而现在的江炫,像是被迷雾蒙住了双眼。好像是牵扯到某个人,他便失去了理智。西锦露出惨淡的笑,回道,“我还能威胁你吗?如果能,我宁愿把这个当成是一种威胁。来证明你对我的爱恋仍旧不变。江炫,你杀了西锦,我陨落,便永远能够留在你身边。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你要知道,陨落和西锦,你最终只能选择一个。”江炫的脑袋痛得快要裂开了,从缝隙里吹来的冷风吹得江炫一阵阵地眩晕,滚烫和寒冷在他的体内交织涌起,他握紧了双拳,吃力地站稳如重病般筛抖的身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良久,他才启唇回答,“好。”声音沙哑没有任何感情掺杂。他转身,步至抽屉边,动作轻柔缓慢地像是在拍摄电影长镜头。他走着,带着落寞的身躯。再次站立在她面前时,他手中已经握着颤动的图腾匕首。西锦嘴角露出了一抹浅笑。声音颤抖暧昧,靠近江炫冰冷严峻的双眸,邪魅的眼眸无尽地挑逗。他们沉默地站着,江炫望着她,西锦看着他。能听到彼此的缓慢呼吸声,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她踮起脚尖,鼻尖触碰到他的鼻尖。稚嫩柔软的嘴唇,贴合了他冰冷的双唇。她挑逗他,轻轻地抿嘴。开始他不为所动,却在放大地看到她颤动的睫毛时,忍不住闭上了双眼。她的嘴唇上,是甜甜的蜜糖香味。沁入到江炫的嘴唇,他有些沉醉,有些迷恋。甚至是几许的贪恋。他们动情地吻着,双手却垂于两侧没有拥抱。他们害怕,害怕一旦有下一步的动作,便将自己的心全部呈现,呈现在对方面前。他们有着深深的隔阂。西锦苍白的面颊有一颗脆弱晶莹的泪水缓缓躺下。下一秒,“咣当”一声,匕首掉落在了地板上。江炫捂着胸口,吃惊地看着西锦鬼魅的还带着泪痕的脸,渐渐抽离。他躺在了床上,胸口遏制不住地疼痛起来。“你……”他说不出话来。西锦却如恶魔般地笑出了声。“我曾经试过,对付异灵最好的毒药是什么?原来是彼岸花。”她弯身捡起地上的匕首,跨到江炫面前。“彼岸曾经想用这个东西做成慢性毒药来杀死我,可惜她不知道我的体内早就有她的血液,我早已百毒不侵。”她感觉到天地都在旋转,她仿佛陷入了迷雾中,那么疯狂地去找寻出路。然而,外表的冰冷依旧让她面不改色。她继续说道,“可惜江炫,你不是。你还有弱点。”“还记得我说过的吗,我西锦,永远恨你,你对我的伤害,我会加倍还你。或许是上天的安排,那次你对我的折磨,竟然峰回路转地让你以为我是你死去的爱人。我也居然能戏剧性地捡回一条命。还让你江炫为了我付出了这么多。我该如何报答你呢。江炫,我现在告诉你,我从来就不是陨落。你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个梦靥,你存在,我便永远不得安宁。我要你死,我要你死!”她握紧了手中的匕首,黑暗将她的双眼覆盖,看不出她的神情。紧接着,闪着光亮的匕首,直直地插入了江炫的胸口。西锦离江炫,只有几厘米远。江炫闷哼一声,面容依旧冰冷。血红色液体刺眼地扩散在他胸口。他直直地盯着西锦,仿佛还有些眷留。他忽然那样地憎恶自己,后悔曾经那样对待她。他忽然明白,原来感情,真的并不是所想象地那样简单。喜欢就在一起,要一直在一起。原来两人之间,也是存在伤害的。原来,谁也没有资格伤害谁。谁也没有资格。“去死吧。这世上不会再有你存在。江炫。”她再次叫唤他的名字。“你看不到我变成人的样子了。”她双手紧握匕首,将匕首再刺入深了几分。江炫他面容雪白,眼珠透出执拗固执的光芒。然而光芒在渐渐消散。最后的最后,他没有留下一句话,流下一滴眼泪。缓缓闭上了双眼。西锦冷笑着,将血珀握在手中,站起身。风吹入清冷的房间,仿佛忘记了彼此。那样死寂着。“你做了什么!”彼岸的声音,尖锐地出现在了房内。她看到躺在床上的江炫,眼神慌乱地飞扑而来。面前的场景已经让她的脑子全部乱掉,她呆呆地看着江炫,触碰到他的身体,眼泪夺眶而出。“你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她发疯地朝着冷漠的西锦吼叫,“你疯了吗,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这么对他。”西锦站在黑夜口,眼底寂暗无光,背脊僵硬地挺直着。冷笑出声,“彼岸,你还在自欺欺人吗。江炫根本没把你当成徒弟,当成助手。他这么多年来留你在身边,是因为你只是一个工具,你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工具。”“啪——”一记耳光硬声声地打在西锦的脸上!彼岸充满了恨意地看着西锦,目露寒光。“如果不是因为江炫,你早就死在我手上千百次了。”西锦的头微微侧向一边,面容从霎时苍白又变得涨红起来。“我告诉你,你有多恨江炫我便有多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