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再有闲心东拉西扯,没有人知道前线的战报。千户营里仅有的几百人紧急撤了物资退守麒麟门。进城路上不停有紧急战马来回报信,城内的百姓似乎有所风闻,纷纷收拾细软家当,拖家带口地准备出城躲到乡下去。
前夜未睡的兵卒们此时虽疲惫万分,却不得不提起十二万分精神,马上刀要架到脖子上了,一晚上没睡算个屁。城内集结后,千户营里的一干兄弟被安排上了城墙。除了弓箭长矛外,众人开始往城墙上垒石头。
城门在不久后开始紧闭,没能出城的一些百姓顿时哭嚎成一片,随即被官兵遣散。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城门内外一片灯火通明。奉命镇守麒麟门的将军是汤和,不时上城墙望着城外漆黑的远方来回踱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个人都竖起耳朵倾听来自城外的声音,可是除了报信的马蹄声,整夜却未闻着其他。初春的夜依旧特别寒凉,兵卒们的脸都冻得铁青。庄毅站在城墙上尽量挨着照明的火把,才能感到身体还有一丝的温暖。
一夜平静。天微微亮,城外的树木道路逐渐清晰可见。正当大家又冷又累到了极点,远处依稀传来阵阵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神经再次绷紧的将士们最后发现,等来的是自己人,庄毅认出带头的几个将军里朱文正正在其中。城门大开,经过一天一夜浴血奋战的将士们终于回来了。汉军这次只是派先遣部队过来探探实力,在长江上打得昏天暗地不分胜负便又退了回去。
回到城内的营帐,两天没有合眼的众人哆嗦着便睡死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庄毅再次醒来时外头天色已暗,睁开眼便看见李恒山趴在一边看着自己。“你醒啦?知道你睡了多久么?方才让丁十四去打听了张先生的消息,听说是受了重伤,咱们军医没法医治,送到内城医馆里去了,也不知现在情况怎么样。
你睡得太死,推都推不醒,再不醒我就要叫人把你送军医那里了。”身负棍伤的李恒山完全没有行动能力,只能拜托丁十四去打听了消息。幸运的是汉军这次只是小打小闹了一番,一日游似的打得差不多便打道回府,红巾军伤亡不算太惨重,只是听说朱文正将军胳膊上好像也挂了彩。
“知道张先生伤到哪儿了么?”庄毅有些紧张,立即从铺上坐了起来。中国古代中医在外伤这一块并不十分精通,在没有外伤手术,没有各种消毒和抗生药物之前,很多将士便是因为伤势处理不得当死去的。恒山摇头。
只知道是人已经昏迷,本来以为死了,摸了颈下还有脉搏便救了回来。“恒山,你好生歇着。我进内城找张先生。”
庄毅迅速穿起衣物,向老兵打听了内城伤员住处,出了营帐。前世的他虽不是主治医生,但至少能凭着几年的护士经验帮上一些忙。他想。
“不行!城内已经宵禁。你以为汉军走远了吗?汉军就在太平,要打过来轻而易举!”胡总旗一口回绝了庄毅的申请,如今城内已经宵禁,没有军营的手令,是根本进不去。“这个时候要出军营,难道你想当逃兵吗?!”胡四九也在一边帮腔刁难着,眼前这小子跟李恒山是一伙的,上次让他出糗的事他一定也有份!进到城内军营后,胡四九便搬到胡总旗的营帐内住,这下终于让他逮着机会报复了。
“在下自小跟随祖父行医,如今咱们红巾军兄弟里受伤者众多,听说城内大夫那里根本忙不过来。胡总旗您有仁有义,咱们还是多想办法救救那些垂死的兄弟才是。千户大人平日里最看重您,张子明先生是千户大人的识字先生,您有这份心,千户大人一定十分欣慰。”
庄毅忍着恶心对胡总旗马屁一番,按着眼前的形势,想要出城,也只能如此。胡总旗没有立即回答,他在考虑。如果真能借此拍了千户的马屁,那也未尝不可。
千户大人虽然平日里对他器重,但唯一对他做事不经过大脑颇有不悦。“不行!城内大夫乃是应天最好的大夫,别说你,你爷爷也不过是个赤脚郎中而已,你去能帮什么?添了乱岂不是要我大哥和千户大人丢脸?”胡四九打定了主意,就是不能随了这小子的愿。“进内城的事明早再说,赶紧滚回营帐去。
你以为这里是千户营,由得你随处乱走吗?”胡总旗听了弟弟的话,他也料想眼前这小子没什么大本事。正欲一脚踹庄毅出营帐,被庄毅一个机灵躲了过去,嗖的两下钻出了门。看样子找这个没脑子的糙汉子真不管用,还得另想办法才是。
百户,千户那里陆续碰了钉子。看样子今晚真的出不了这军营了,庄毅气馁着往营帐走回去。不知张子明现在情况怎么样,如果一直昏迷,待到明天早上恐怕就不行了。
想到这里,便又停下了回营帐的脚步。明面上的程序出不了军营,那只能偷溜出去了。由于汉军随时会来骚扰,军营中早已加强戒备。
不断有全副服装的兵卒们巡逻而过,逮到鬼祟顾盼者便是一顿呵斥审问。庄毅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溜到军营大门前。军营大门此时也已经加强了防范,除了出入口布满戒备的兵卒,瞭望塔之上也一直有哨兵四处观望,一刻也没有松懈。
就算此时长出翅膀飞出去,庄毅都担心会被一箭射下来。眼看是出军营无望了,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呵斥。“什么人?躲在这里鬼鬼祟祟?!抓起来!”身后一小队巡逻的兵卒们发现了暗藏着的庄毅,不由分说便将庄毅捆了个五花大绑。
正在庄毅暗暗叫惨之时,军营外一队人马浩荡而入。是朱文正将军,捆绑庄毅的一名兵卒小声说道。朱文正进营后便下了马,马夫上前牵了马匹便走开。
巡逻兵卒中为首的见到,随即停下手,抱拳示敬。“捆绑的是何人?”朱文正见着眼前的情形,不经意地向庄毅这边走来。“启禀将军,我等在此抓住一名奸细。”
为首巡逻兵回答道。“我不是奸细!我是自己人呢!”庄毅大声辩解,误打成奸细的后果他是清楚的。“暗藏在这里鬼鬼祟祟,必定有所图谋不轨!”巡逻兵一口咬定。
朱文正不置可否,上前认出了被捆着的庄毅。皱起眉头似乎有所疑虑:“你不就是灭火那小子吗?何故在此鬼鬼祟祟?”“回将军,在下自小随爷爷行医,今日听闻我军将士有所伤亡,内城的大夫忙不过来,于是想前去帮忙。还有带我入军营的张子明先生,听说他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如不及时救治恐怕会丢了性命。
在下心中十分焦急,还请将军开恩,准了我进内城医馆救人吧!”庄毅如实禀报,经过上次火灾的事,他相信朱文正不是个纨绔子弟,还是明辨是非的。“医馆里自有大夫会医治。帮忙的人手也早已安排过了。
你去能干什么?”是不是奸细不是一句话就撇清,先看你有没有点本事才行。医馆缺的是治伤大夫,打下手的人还是有的。朱文正问道。
这。庄毅前世只是护士一名,经历过无数场外伤手术,他虽早已了然于目,但毕竟没有亲自上阵过。要说到外伤,那最必须掌握的必定是清创缝合了。
可是不说他没有主刀经验,古代没有完备的设备和手术条件,很容易弄巧成拙。不过在这紧要关头,不试试怎么行,庄毅下定决心。“在下会外伤缝合之术,以特制针线缝合刀剑之伤,伤口愈合快,不易感染留遗症。”
不知道朱文正能不能理解他的说法,要解释清楚让古人相信这是目前最好的技术,还真是蛮难。“哦?”方才朱文正一直不经意的询问,如今却突然正了脸色,双眼望着庄毅,似乎要将庄毅的心底忘穿。“你会缝针?”庄毅惊讶。
朱文正不但听懂了他的说法,居然说出了缝针这个词。难道在这个朝代,已经有人了解缝合手术了?“是的将军。”庄毅肯定地回答。
不管现在有没有人会缝合手术,但似乎并没有广泛实行。他偶尔在军营中看到其他兵卒身上留下的狰狞伤疤,那明显是没有经过缝合手术留下的疤痕。“小六,备好马匹。”
朱文正吩咐手下,叫人给庄毅松了绑。“跟我去医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