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毅不会骑马,便搭着小六的马一同出了军营来到内城的医馆。一路颠簸得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医馆位于内城北边,四周的民宅商户早已闭门熄灯,唯有这医馆灯火通明。

医馆的后院及旁边的一家客栈,如今都成了重伤员住院部。还未进医馆,便听到隐隐传来阵阵痛苦的哀嚎。到了门口,主事的人便迎了出来,双手作揖。

“你们金掌柜的呢?”朱文正问道。“回将军,半个时辰前常将军派人过来接走了。”主事的回话。

朱文正将手一挥,以示大家忙自己的。庄毅在一堆缺胳膊少腿的伤员里,终于找到仍在昏迷的张子明。检查全身伤势后发现,后脑部受了钝器重创可能是昏迷的主要原因,左前胸中了一箭,按箭射入的位置,可能离心脏并不远。

医馆里的大夫简单地把箭拔出,在创口处涂了些中药,可是显然没有太大用处。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厚厚的粗布棉衣,再这样失血下去,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庄毅摸了摸张子明的颈部脉搏,已经有些微弱。

“张先生胸前的伤口必须马上缝针并止血,可是头后受的内伤。我却没有十分把握。”器械不完备,所以暂时不知道后脑的伤是否伤及头骨。

“要给你准备什么?”朱文正问道。庄毅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信任,和一些复杂的情绪。不管怎么样,这句话给了庄毅信心,朱文正似乎一点都不怀疑自己,反而十分信任自己的样子。

“手术针,持针器,镊子,丝线,止血用的。”说到一半,庄毅便不再说下去。他知道,这些东西古代几乎都没有。

而且古代也没有人能听得懂这些东西。“这些东西现在都没有,你只能自己想办法。我尽量帮你。”

朱文正说道。止血用的外伤药《宋医典》中有记录,相应的中药相对好找。手术用的弯针丝线这些,只能另想办法。

朱文正叫来医馆的掌柜协助,找来了棉线,缝衣针,剪刀等。缝衣针在烈火里烧红了弯曲,便成了弯针的代替品,没有持针器,只能先用竹镊子代替,这是十分考验手力,却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掌柜的叫来一名十五六的丫头协助庄毅,名叫月儿,说是医馆里最细心的帮手。

庄毅便叫她烧了一大壶水备用,又从药材库房里拿了些三七,紫珠草等研磨成分。用烈酒给双手清洁消毒后,庄毅用盐水清理了创口的血水血痂和之前敷抹的中药。以竹镊子持针,棉线缝合着创口,由于这是庄毅第一次做清创缝合手术,弯针穿过皮肉的时候双手甚至有些发抖,一个没拿稳还几次脱离了手术针,但好歹在一阵手忙脚乱之下,完成了手术。

幸好张子明昏迷不醒,否则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做手术,早就给疼死。放下手术针,庄毅将月儿已经准备好的几种中药粉末混合在一起,现在只等最后一味,也是最重要的一味药了,这是《宋医典》中记载的外伤止血药方,不知是否有奇效。方才朱文正吩咐后,小六和两名亲兵乘着夜色便打马出城而去,至此已经半个时辰过去了,不知回来没有。

张子明已经失血了很多,伤口如若不及时消炎止血,耽搁一分钟便是失去一份活着的机会。庄毅在医馆门外焦急着来回踱步,月儿也不知所措地跟了出来,而朱文正则到其他重伤者处询望。没过多久马蹄声便依稀传来,果然是小六他们回来了。

随身的竹篓严密封着,里面便是庄毅想要的东西。到了后院,小六吩咐月儿站远些,庄毅也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几步。小六倒出了竹篓里的东西。

是两条眼镜王蛇,倒在地上不见动弹。在庄毅的指导下,小六将两条眼镜王蛇切开取了蛇血和蛇胆,放在火上烧干磨粉,交给了庄毅。将蛇血蛇肝粉和其他中药粉末混合后,庄毅将一部分药敷上了张子明胸前的伤口。

伤口遇药停血,效果奇好。至此,庄毅终于松了口气。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不知道人还救得活否。

“将军,属下能做的只有这些。张先生头后有伤,不知情况怎样,还有待观察。”庄毅如实向一直站在身后的朱文正禀报。

“你叫什么名字?”目睹了手术全程的朱文正问道。“属下名叫庄毅。”“这名字好像听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朱文正思索了一番不见结果。但有一点,他却是已经肯定了。“今日军中受重伤者很多,如果可以,即日起你便暂时呆在这里给众伤员疗伤吧。

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我把小六留给你。对了,你顺便把我手上这伤也处理一下。”朱文正说罢,便在亲兵的协助下褪去了厚重的铠甲,里面黑色棉袍之下,左手臂上缠裹着几圈白色棉布,依稀有血从白色棉布下透出。

原来朱文正臂上也受了伤,庄毅记起恒山说过。只是一路骑马过来,朱文正却并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痛苦表情,庄毅不由心生敬佩。若是恒山那小子,此时估计早已哀嚎开来了。

用剪刀剪开棉布,血肉模糊的伤口便呈现开来。看伤口的情况应该是刀伤,创口面积长却不算太深,没有伤及重要的血管和骨头。而伤口的处理方式明显和张子明方才的伤口处理差不多,只是敷了些药后便用棉布包扎,这种药不但止血效果不甚理想,以后就算伤口好了,也是会留下狰狞伤疤的。

备好手术用具后,庄毅便停下手来不敢行动。他忘了一点,方才张子明是昏迷过去,所以不知疼痛,而朱文正却是清醒着的一个大活人。没有麻醉药,就这么缝针,待会儿痛起来朱文正一个不高兴非杀了他不可。

“愣什么?还不赶紧处理一下?”朱文正望着迟迟不前的庄毅说道。“属下不敢。伤口清创缝合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是非常疼痛的,一般人根本忍受不了。

方才张先生是昏迷过去,属下才大胆缝合了。朱将军您。属下真的不敢。”

庄毅说出实情。他只知古有华佗为关羽刮骨疗伤,朱文正显然不是关羽。“缝针而已。

既然挨得起这伤便不怕这痛。没办法打麻醉,也只能这样了。放心,疼了我也不会怪你。”

朱文正给庄毅吃定心丸。说的轻巧,一看就是没缝过针的。他记起宋医典中有关于麻沸药的记载,不过当时并没有仔细翻阅,医书中的很多内容只是草草过了目,具体内容却不甚记得。

“医馆里有麻醉药酒,不知能不能用?”一直在一旁协助的月儿提醒道。庄毅连忙吩咐月儿拿过来。但是月儿说,这种药酒酒力十分强劲,现在喝了,恐怕要到明日才能醒来。

还有就是,遇上酒量极好酒品又差的,恐怕没昏睡之前,还要闹一阵酒疯。朱文正酒量好,酒品也不差。一人灌了半坛药酒,却没有要醉的迹象,还怪这药酒不够烈,根本喝不醉人。

直到大半坛子酒下了肚,朱文正才昏昏沉沉地倒头睡了过去。庄毅松了口气。一共缝了十八针才停手。

期间手术针几次脱了手,幸而朱文正昏睡如死,不然非宰了他不可,庄毅暗自庆幸。敷上刚才剩下的消炎止血中药,又仔细用棉布包裹上,手术总算完成。只是朱文正随身的亲兵怕有什么闪失,不得庄毅离去。

庄毅只得守在一边,直到天色微亮,庄毅便再也坚持不住,靠在朱文正床头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