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向小镇望京坡方向奔驰。吕善当骑在马上,身上的青衫已经换成黑衣。荒野一战,废了幽冥四煞,却没能带走伊胜雪,吕善当甚是遗憾。他对玄黄刀不感兴趣,虽然玄黄刀削断千金道剑,跃居为武林第一神兵,但吕善当只想得到江湖传讲的玄黄刀刀柄里京都大侠宫白刃所书的六路凌空手心得,更想弄明白白衣人的六路凌空手师从何人。
  幽冥四煞在武当山大放黑烟迷倒各路练武之人后,吕善当跟着谭胡找到了幽冥四煞与伊胜雪的落脚点。吕善当本想连夜动手,带走伊胜雪,却对幽冥四煞,尤其是他们的烟筒有所忌惮,又顾忌到谭胡就在附近,如果贸然动手,一旦有失恐怕暴露身份,所以迟迟没有动手。他选择等待,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十天。
  幽冥四煞带着伊胜雪和聋哑女子,赶去武当山寻玄黄刀。吕善当便远远跟随,打算等他们上了武当山,再出其不意,劫走伊胜雪。没想到白头欧飞羽半路杀出,谭胡也相继出手,解救了伊胜雪。吕善当观望半晌,见久战无果,恐有变故,遂出手相助。待伊胜雪诛杀幽冥四煞后,四个人相互对立时,吕善当本想向白衣人伊胜雪出手,但料到白头欧飞羽定然不会坐视不理,伊胜雪本是高手再加上欧飞羽相助,吕善当没有十足的把握,且又不知道谭胡所来为何,所以迟疑良久,没想到伊胜雪拾筒放烟,解了困局。
  天色大亮之后,吕善当赶回交手之地,谭胡、伊胜雪、欧飞羽等人已经不见踪影,雪地上只留下幽冥四煞的四具无头尸体,僵硬在冬寒中。吕善当一时找不到线索,便动身返回望京坡的酒馆,另做打算。
  马近望京坡。相比起武当山,望京坡区域要暖和些。尤其今年比往年要温暖,虽是大雪节气,这里却仿佛深秋。吕善当在一个茶摊旁勒住马匹。未等下马,只听卖茶人高声招呼,“客爷,天寒地冻,来晚茶暖暖身子,润润喉。”
  吕善当向卖茶人点点头,“来壶热的。”说着,把马系在路旁的树上,就近坐下。
  吕善当倾茶入碗,连饮了两碗,解尽干渴,方定神环视。在他周边散放着三张桌子,十把椅子。离他最近的桌子边围坐着三个人,边喝茶,边聊天,声音清晰可辨。吕善当向他们看了看,三个人个个身材魁梧,背后背刀,显然是江湖上习武之人。
  “苗哥,听说幽冥四煞被杀了。”
  “是啊,小雪当天,在武当山山路上发现的人头。”
  “玄黄刀?”
  “玄黄刀,在挂人头那棵树旁的石头上刻着玄黄刀诛杀于小雪。”
  吕善当默默点头,侧耳细细听着。
  “各路英雄陆续下了武当山,我和几个朋友是最后走的。就在我们下山当天,正是小雪,在山路上看到上元道人带着弟子围在树旁。”被唤作苗哥那个人一口喝干了碗里茶。
  “看来幽冥四煞没有得到玄黄刀,反被玄黄刀所杀。”
  “这么说白衣人已经带着玄黄刀继续寻找下一目标了。”
  苗哥频频点头。
  “苗哥,这消息是不是没几个人知道。”
  “我在回来的路上,也听到一些人谈论这个事,消息传得总比你们想象得快。”
  “看来我们知道晚了。苗哥,你说下个目标能是谁?”
  苗哥摇摇头,“从刀主康且生,到陈长年,再血洗少林,杀一泓道长,这又杀了幽冥四煞,也看不出他们有联系,不过倒是都在武林中有声望,有地位。”
  “这么说,下一个也应是个不小的人物。”
  “这些人,我看就幽冥四煞该杀,其他人……”其中一个黑脸的汉子面露惋惜,“你说一泓道长多好个人,可惜了。”
  其余两个人纷纷点头。
  “不过,此次在武当山,千金道剑斗玄黄刀确实精彩,这把玄黄刀能断了千金道剑,堪称绝世利刃!确实是好刀。如果等它杀满二十四个人,嗜血完毕,成了永锐之刃,不钝之锋,那可就太了不起了。”苗哥边说边啧啧赞叹,“尤其其中还有六路凌空手的心得手记。”
  “看来,苗哥也想得到玄黄刀。”
  “谁不想啊!就是没有这命啊……”苗哥一笑,端起茶碗。
  “苗哥你武功也不差,肯定有机会。如果真能得了玄黄刀,定能成一代武林霸主。”
  “借兄弟吉言!咱喝一口。”三个人共同举起茶碗。
  “苗哥,这次我们哥俩没去上武当山,你给我们讲讲,让我们也开开眼界,饱饱耳福。”
  “这次你们没去,真是可惜,那场面的确壮观,壮烈……”
  吕善当把头扭向来路,不再听他们聊天。天色将晚,来路被暮色笼罩。吕善当把目光投向去路,向前不远就是望京坡,喝完茶动身,入夜前就可以到家。吕善当摇了摇手里的茶壶,把壶里的茶水全部倾倒在碗里,恰好注满茶碗。
  苗哥的故事正讲得兴起,另外两个汉子正听得入迷。卖茶人慢慢走到他们桌子前,用手敲了敲桌子,“差不多了。”
  苗哥停住话语,三个人同时看向卖茶人,面露不悦。卖茶人是个七十开外的老者,头发稀少却多黑少白,五短身材,微微驼背,满脸皱褶,右腮上有一颗拇指指甲大小的红痣,格外显眼。他把两只眼睛眯成一道缝,看着喝茶的三个人。
  “在你这喝茶还限时不成?”黑脸汉子斜眼看着卖茶人。
  老者摇摇头,“不限时,只是你们寿命到了,该上路了。”
  “放屁!”黑脸汉子拍案而起,手握刀柄,“你找死!”苗哥与另外一个汉子也挺身站起。
  “老爷子,你这把年纪怎么能如此无礼!”苗哥把黑脸大汉挡在身后,“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何前来无端滋事。”
  卖茶老者嘿嘿一笑,“说什么都晚了,我送你们上路。”说话间,眯成缝的眼睛里寒光闪烁,杀气顿生。
  老者一把抓住苗哥前胸的衣服,另一只手手掌伸平,未等苗哥有所反应,用手掌尺侧在他颈间一扫,苗哥顿时双眼暴突,喉管断裂,就地瘫软下去。黑脸大汉和另一个汉子惊得目瞪口呆。未等合拢上嘴,黑脸大汉身旁的伙伴已经瘫倒在地,死于非命。黑脸大汉根本没有看清老者招式。卖茶老者抓住黑脸大汉前胸的衣服,黑脸大汉双膝酸软,跪倒在地,面如死灰,嘴里支吾不清。
  老者咪缝者眼睛看着他,“无论在阳间还是在阴间,都不要说幽冥派半字坏话。”说着,抬手之间,黑脸大汉的头颅飞出数尺之外,血化红桥。
  老者拿过桌子上的茶壶,倒出一捧水,洗了洗手,转身看向坐在不远处的吕善当。
  吕善当紧紧盯着卖茶的老者,转瞬间的所见所闻让他想起一个名字——冷先生。江湖上,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如今,难道幽冥派派长餐骨嗜血的冷先生,因为幽冥四煞的丧命而出山寻仇?吕善当想着,一股寒气自脊骨间冲撞而出。与此同时,吕善当暗运内力,做好了随时应战的准备,不敢怠慢。
  卖茶老者慢慢扬起嘴角,脸上的皱纹堆砌出笑容,只见他把右手食指竖在唇前,随之向吕善当摆了摆手,转过身,蹒跚走出数步,突然几个跳跃,消失在夜的初黑中。
  吕善当走近三具尸体,察看一番,沉默良久,遂牵过马匹,飞身上马,直奔望京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