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事情要问吗?”
  谭胡感到,他要问的事情都在师父意料之中。在谭胡看来,师父多年隐居大西北,日日锤炼兵刃,研习武学,疏于与外人来往,理应对江湖上的事所知甚少,纵使踏足武林,被陌生感与年龄等条件所限,探听、了解事情的能力也不会很强。万万没想到,今日一谈,师父所知所闻并不比游走江湖多年的他少,搜集消息的速度甚至连他也望尘莫及。谭胡想到此,不禁有点失落。
  谭胡抬起手,伸出一个手指,“师父,还有一件事情。”
  不成名看着谭胡,等待其继续说下去。
  “蝴蝶镖。”
  “哦?”不成名眼里流露出不多见的惊奇。
  “师父,这次回大西北见您,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是我在追踪玄黄刀的过程中,见到了您所铸的蝴蝶镖。”
  不成名眯起眼睛,半仰起头,沉默片刻,“白衣人使用了蝴蝶镖?”
  “不是,是他的一个帮手,一个白发青年。”
  “白发青年?”
  谭胡点了点头。
  “他用蝴蝶镖打了你?”
  “对,我接住了一只,但他们伺机发招致使蝴蝶镖伤了我的手,镖上还有毒?”
  不成名不禁瞪大了眼睛,“还有毒?”
  “有毒,是蛇毒。”
  “镖在你那?”
  谭胡摇了摇头,“被双子门掌门龙头老太奚红叶拿走了。”
  听到“奚红叶”三个字,不成名不由得身体一震,神情忧伤。
  谭胡见状,不明所以,“师父,您怎么了?”
  不成名摆了摆手,“那奚红叶现在在哪里?”
  “听说是回大西北双子门总舵了。”
  不成名闭上眼睛点了点头,轻轻说了句,“那就好。”
  “师父,您所打造的蝴蝶镖——已经——传授出去了?”谭胡小心翼翼地问着,同时仔细观察着师父的表情。
  不成名淡淡一笑,“你确定那是蝴蝶镖?”
  谭胡毫不回避师父的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
  不成名把目光投向窗外,“孩子,蝴蝶镖很早以前就打造好了,我没有传授给你,是事出有因。我把蝴蝶镖送给了双子门掌门奚红叶,使蝴蝶镖成为了双子门的招牌暗器,在武林也是独树一帜。”不成名看着徒弟谭胡,发觉他欲再次发问,挥手示意其不要开口。谭胡见状,把已到舌尖的话生生收了回去,咽了一口口水。不成名继续说道,“如果有缘,你会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如果无缘,就别再追问什么了。”
  谭胡低下头,不再吭声。
  不成名把壶里剩余的茶水都倒进了茶碗,而后一饮而尽,咂了砸嘴道,“如此说来,白衣人与玄黄刀跟双子门有不可忽略的联系喽。”
  谭胡抬起头,看着师父,轻轻点了一下头。
  不成名眨了眨眼,沉思片刻,“你说完了,该我说了。”
  谭胡一笑,坐直身躯,等待师父说话。
  “你回来了,就不用再辛苦铁翁了。我这里打造了二百枚蝴蝶镖,明日你送到双子门总舵去。”
  谭胡一愣,“交给——”
  “说是送镖的,就会有人接待你了。”言罢,不成名站起身,背着手走出屋子。谭胡抬手挠了挠头,起身跟随师父而去。
  夜。嵩山少林。
  禅房里一盏灯火,六个蒲团,四位僧人。四位僧人坐在四个蒲团上,余下两个蒲团上面分别摆放着一大串念珠。这四位僧人便是当下少林寺辈分最高的善通,善云,善平和善真。四个僧人正盘膝打坐,不动如山。
  山风吹过,窗纸随之声声作响。
  一声咳嗽。
  四位僧人几乎同时张开眼睛,善云,善平和善真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善通。善通皱了一下眉头,朗声说道,“请进。”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一个身材健硕,头戴斗笠,手提包裹的人走进屋来。四个人均是一愣。
  善通上下不停打量着来者,神情忽然激动起来,“你——你是——”
  来者把包裹放在地上,慢慢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本来面貌,正是善远。善远双手合十,微微低头,“各位师弟,好久不见了。”
  “善远师兄!”四个人异口同声,不约而同上前将善远围住,激动不已。
  善远眼眶慢慢湿润起来,一时说不出话。
  四位僧人将善远让到其中一个空着的蒲团上。善远盘膝坐定,左右看看,轻声问道,“怎么不见——善普师兄?”
  “善普师兄不久前圆寂了。”善通说着,低下头,声音略带哽咽。
  善远双手合十,闭上眼,泪珠自眼角滚落。
  “善远师兄,你——你从哪里来?”善云问道。
  善远看了看四位师弟,淡淡一笑,“愚兄假作圆寂,令四位师弟伤心了。”
  四个人皆淡然一笑,纷纷点头。
  善远继续说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追踪玄黄刀,终于找到了。”善远一边简要介绍经过,一边打开装有玄黄刀的包裹。
  善通,善云,善平和善真纷纷向包裹中看去,皆惊叹不已。
  善远看着四位师弟,“各位师弟,玄黄刀搅得武林不得安宁,我少林当捍道卫义,尽全力保天下太平,所以我欲借少林之力封此玄黄,以宁天下。”
  “阿弥陀佛,师兄所言极是。”
  善远双手合十,口诵佛号,慢慢闭上眼睛,内心深处却涌动着不安。
  玄黄刀被安放在已圆寂的善普大师生前所居住的房间里。安排少林武僧看管。善远等五位善字辈僧人也时常前去查看。少林众僧人皆得知了善远未死的消息,也知道了少林已封镇玄黄刀,安武林,宁天下,无不欢欣鼓舞。
  清晨。一番新雨之后,天蓝如洗。
  少林寺的小僧人们正在门前打扫地上被风雨吹打落的红花绿叶。一个人缓步向山门走来。一个小僧人抬头发现来者,不禁皱了皱眉头。来者是一个身材不高的男子,衣衫褴褛,右袖空空,只有一条左臂,面色苍白,看上去不超过四十岁。男子走到山门前,向扫地的僧人们深施一礼,“请问,少林寺善通大师在吗?”
  一个小僧人双手合十,“我家师父在,请问您是?”
  男子点了点头,“在下王丙,请求拜见善通大师。”
  “哦,您先到待客厅小坐,我去通报一声。”
  王丙被领到待客厅,等待善通。
  善通得到通报,不禁一愣,在他的记忆里不曾认识一个叫做王丙的人。善通随小僧人来到待客厅,走进门,见到王丙,上下打量一番,确定不曾相识。
  王丙见一个六十岁上下的老僧走进屋子,刚忙站起身,深施一礼,“请问你是善通大师吧?”
  善通点了点头,“在下善通,请问施主是哪位?”
  “晚辈王丙有礼。”说着,王丙屈膝跪倒,“大师,我被玄黄刀所伤,家破人亡,无处投奔,请求少林收留。”
  善通闻言心头一动,忙上前伸手相搀,“王施主请起,随我到禅房说话。”善通领着王丙走向他的禅房,同时吩咐小僧人去请善远,善云,善平和善真过来。
  王丙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五位僧人,已然知道是少林派德高望重的五位善字辈高僧。
  善通说道,“施主,我师兄善远正在主持少林事物,我们四人力行辅助,有什么事情,请具体讲来。”
  王丙看着善远,吃惊道,“善远大师?”
  善远大师双手合十,口念佛号,“施主有何事,尽管说来。”
  王丙“哦哦”连声。善远被杀的消息,王丙也有耳闻,今日见之未亡,难免吃惊。但此时此境不便多问,王丙便只做惊讶,未多言。
  “各位高僧,晚辈王丙,被玄黄刀所伤,家破人亡,无路可走,恳请借少林宝地安身,如果缘分已到,愿大师为我剃度。”
  五人闻言均是一愣,通云平真四位僧人不约而同看向师兄善远。
  善远皱了皱眉头,问道,“何人持玄黄刀致你家破人亡?”
  王丙用左手捂着右肩,“冷先生。”
  善远把目光投向王丙空空的右袖,“你的右臂被冷先生所伤?”
  王丙点了点头。
  “你因何事得罪了他?”
  王丙低下头,“因为——家仇。”
  善远看着王丙,轻轻点头,“玄黄刀已被少林封镇,你大可安心在此。如果缘分已满,我当为你剃度,皈依我佛。”
  王丙低着头,“多谢大师。”
  善远吩咐小僧人为王丙安排住处,并为他准备了一身整洁的衣服。王丙感激不尽,先行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