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庭院静谧。
  善远与善通在庭院中散步。善远一直低着头,若有所思。
  “师兄在想什么?”善通侧头看着善远。
  善远微微一笑,“玄黄刀。”
  善通叹了口气道,“玄黄刀杀戮过多,致江湖大乱,局面不是一朝一夕能稳定的。”
  善远点了点头,“少林寺封镇玄黄刀的事已经被武林所知,只怕一些亡命之徒会赶上嵩山,抢夺玄黄刀。到时候,破了少林的清静。愚兄罪责难逃啊!”
  善通摇了摇头,看着善远,“大势所趋,师兄所做没有错。作为武林数一数二的大门派,对于保江湖安宁,护众生性命,我少林当担此责。师兄不必多虑,我们众位师弟一直站在你这边。”
  善远侧头看向善通,重重点了一下头,“多谢师弟!”
  二人正谈唠间,突见从安放玄黄刀禅房的屋顶跃起一条黑影。善远一见,并未多言,立时拔地而起,跃上屋顶,四下张望时,却已不见任何影踪。与此同时,善通已赶到屋门前,问过看守房间的武僧是否有异样,武僧们纷纷摇头。善通打开禅房,点亮灯火,见玄黄刀仍旧安放在原位,并无挪动迹象。
  善远已走进禅房,见并无异样,不禁心生疑惑。善通看着善远,“师兄,没什么问题。”
  善远盯着玄黄刀,点了点头,“没什么问题。”
  善远正要吹灭桌上的烛火,突然停住,他回头看向玄黄刀刀身上的二十四枚铜环——十四枚鲜红,十枚金黄。善远依稀记得他将玄黄刀带回来时刀身上红环数目为十三,黄环数目为十一。怎么有一枚铜环变了颜色?还是我记错了?善远愣在原地,仔细思量。
  “师兄,怎么了?”善通语气略带急切。
  善远摇了摇头,回头吹灭了桌上的烛火。
  二人走出禅房,对看守的几名武僧嘱咐了几句,便向休息处走去。
  善通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住脚步看着善远道,“师兄,我想去王丙的住处看看。”
  善远目光闪烁,点了点头。
  二人飘身轻步来到王丙所住禅房的窗外。
  禅房中睡着六个人,王丙躺在靠近门的一侧。善通点破窗纸,借月光向里观看,又侧耳听了听,而后轻轻摇了摇头。
  善远与善通再次走向住处。善通长长呼出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有点蹊跷。”
  善远慢慢走着,忽然抬起头,“是不是快到谷雨了。”
  “后天。”
  谷雨。嵩山少林。
  午后的太阳照得人昏昏欲睡。看守玄黄刀的武僧们在禅房门前争相走动着,只怕一不留神儿就打起瞌睡来。
  王丙拎着一只木桶走过来。看得出木桶很沉,王丙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一个武僧赶忙上前,接过王丙手中的木桶,“王施主,这是什么?”
  王丙道了声谢,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从后山拎了点山泉水,十分甜爽,大家解解渴,提提神。”
  武僧们围过来,见桶里面盛着多半桶山泉水,水面上漂着三只小水舀。
  “王施主辛苦了!”
  “多谢王施主。”
  ……
  武僧们说着,舀出桶里的水,你一口我一口地喝了起来。
  “大家别客气,我一个残废人也做不了什么。大家尽管喝。”王丙站在人群外满面带笑说着,目光慢慢投向禅房的木门。
  突然,王丙收敛了笑容,眼中露出杀气。他趁武僧们喝水的空当,脚下发力,冲到禅房门前,一脚将上锁的房门整扇踢倒。房门“砰”的一声倒进屋去,王丙跟身进步跃进禅房。
  武僧们一见,均大惊失色,迟疑片刻,便纷纷赶到门前,将门口团团围住。另有一个武僧赶忙跑向前殿,向善远等人报信。
  王丙闯进禅房,一把拿起摆在桌子上的玄黄刀,满面惊喜。他手持玄黄刀回身看时,见门口已经被武僧们围得水泄不通。王丙一阵狂笑,“今日正是谷雨节气,看我给玄黄刀喂点血!”说着,他独臂持刀冲进门口的人群,疯狂挥舞起来。
  王丙虽然被冷先生砍断了一条膀臂,但功力犹在。他手舞玄黄,刀法娴熟。武僧们被打了措手不及,难以抵挡,一哄而散,在数步之外远远围着,无一敢上前。王丙左砍右斩,无一命中,便收了招式。紧接着,他躬身蓄力,一纵跃上屋顶,头也不回地向后山跑去。
  善远,善通等人接到王丙抢走玄黄刀的消息,不禁大吃一惊。众人不敢怠慢,赶到后院,王丙已持刀走远。善远立即安排善通和善云留在此处,稳住局面。他亲自带着善平和善真,率领十余名武僧直奔后山,追赶王丙。
  在武当山下被冷先生用玄黄刀砍断手臂后,王丙便昏死过去。等他睁开眼时,满地死尸,血染青石。王丙强忍剧痛站起身,走过去翻看各个尸身,发现丁小乙,桑虎子等心腹皆已毙命,而找不到尸体的杀手帮帮众们已无影无踪。没想到纵横江湖数年的杀手帮只一夕之间便灰飞烟灭,王丙坐地痛哭,悲痛欲绝,又一次昏死过去。再度醒来时,已是天色渐明,王丙无力处理这些尸体,眼含热泪,无奈而去。
  王丙找人帮忙处理了伤口,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修养数日。虽自知不是冷先生的对手,但王丙仍决心复仇。而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得到玄黄刀。王丙得知少林封镇玄黄刀的消息后,便不顾重伤未愈,立刻动身前往嵩山,并且编造了一番谎话,只为安身少林,伺机夺刀。
  如今大功告成,王丙自是得意。他在山路上奔跑着,一心想尽快离开嵩山。
  一条人影在不远处晃过。王丙定睛看去,只见几步外一棵树后一人正向他不停摆手。王丙聚拢目光看去,只见那人用黑布包头,面罩黑纱,只露出一双眼睛。王丙愣了愣,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几步,听见那人轻声喊道,“快,跟我下山!”
  此时,脚步声响起。善远等人已经追至不远处。王丙回头看了看,已可隐约望见人影。王丙回过头来,正要跟那蒙面人走,却发现蒙面人已不知所踪。
  “嗯?”王丙一愣,不禁四下观瞧。
  “啪”一声响指!“嗖”一只蝴蝶镖!
  王丙躲闪不及,蝴蝶镖深深插进了他的咽喉。
  “啊!”王丙扔下玄黄刀,单手捂着喉咙,瞪大眼睛,原地打转。他想寻见打镖者,可终究未能如愿。王丙“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抽搐几下,绝气身亡,到死也没能知道是谁取了他性命,死不瞑目。
  蒙面人从一棵树后闪身而出,走到王丙尸体前。他低头看了看王丙,轻轻摇了摇头。他并不认识王丙。蒙面人从背后取下一柄玄黄刀,刀尖朝下,插入了王丙的身体。同时,他把扔在地上的玄黄刀捡起,背在身后。
  蒙面人探身欲取插进王丙咽喉的蝴蝶镖,突听一声佛号,抬头见时,善远已在不远处!蒙面人一缩手,未敢再做停留,转头钻进路旁的树林,逃之夭夭。
  玄黄刀插立在尸身之上,山风吹过,二十四枚铜环丁当作响。那二十四枚铜环中——十五枚鲜红,九枚金黄。
  善远站在尸体旁,看着王丙和其身上的玄黄刀,陷入沉思。善平善真等僧人赶到时见此场景,皆双手合十,默然不语。
  “哦?”善远忽然看到王丙颈间的蝴蝶镖。他俯下身,探手将镖摘下,将其上的血迹在尸体上擦净,捧在掌心,仔细观瞧,而后,将镖放进怀里。
  “把尸体就地掩埋,把刀带回去。”善远吩咐一声后,转身向山上走去。
  蒙面人正是欧飞羽。
  欧飞羽一口气跑回山下的住处——一间破草房。草房地处乱石形成的石堆之后,四周被等人高的荒草包围,人迹罕至。不知是谁修建的,但已多年无人居住。草房里空空如也,欧飞羽找了块较平整的石头当做睡床,便在此安身。他在屋里正中间的土地上挖了大坑,将随身带的十把玄黄刀都埋进了坑里。
  若不是王丙夺刀给欧飞羽创造了机会,欧飞羽恐怕还要费尽心思琢磨办法,铤而走险去换刀。像夜伏屋顶,伺机入禅房换刀的事,欧飞羽可不想做第二次,毕竟危险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