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乱石向东,逢孤木向北。”
  谭胡骑在马上,心里念着师父不成名告诉他的话,寻找着对应的标志,赶奔双子门总舵。
  “两树对生,中间成道,穿行而过,遇第十对后向南,巨石屏风之后,即为双子门。”
  谭胡放慢马速,数着路边的树木,“六——七——八——九——十。”谭胡一紧缰绳,吆喝一声,马即调头向南。
  一块巨石闯入视野。好一块巨石!立其下,仰头至极勉强见其顶,居其前,扭头至极勉强见其侧。巨石通体青灰,隐隐发亮,想来应是经数年风吹雨打所致。巨石之上无植物寄居,偶有飞鸟走兽经过,飞者不落,走者不驻。大西北风沙偏大,而巨石之上却不着半点尘埃,不得不令人称奇。如此奇巨之石,傲立于此,清高之余,难免显得孤独。
  谭胡甩蹬离鞍,牵马站在巨石前,观看许久,不禁啧啧赞叹。
  绕过巨石,登上其后的一座沙丘,微微下视,一大片庭院在眼前铺陈开来。
  庭院周围绿树遍立,野花丛生。无数花木拥着中间的庭院,一副众星捧月的架势。庭院中青石铺地,干净异常,其间矗立着十九间青瓦房屋。正南方的一间最大,坐北朝南,门对巨石,可谓开门见山。其余房屋分立两边,门门隔院相对。
  谭胡深深呼进一口气,而后慢慢呼出,艳羡之情溢于言表,轻声赞道,“世外桃源也!”
  谭胡牵马走下沙丘,走向庭院正门。远远看见正门紧闭,不禁放慢了脚步。
  “来者何人?”一个声音从头上传来。
  谭胡仰头看去,只见院墙上站立着两个中年男子。二人相貌相差无几,应是一对孪生兄弟,而一个留着胡须,一个胡须未蓄,此便成了区分二人最好的方法。说话者正是留着胡须的男子。
  谭胡拱了拱手,“奉师命前来送镖。”
  “送镖?”胡须男子侧头与身旁未留胡须男子对视一下。二人同时跳下院墙,走到谭胡面前,上下打量一番。
  “跟我们到侧门。”说罢,二人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谭胡略一犹豫,牵着马跟了过去。
  来到侧门,一个仆人打扮的年轻女子正站在门口。见谭胡等三人走来,女子向前相迎,“二位张哥哥好。”说着深施一礼。女子声音甜美,面容姣好,体态婀娜,举止落落大方,见者不禁为之心动。
  谭胡听闻,知道这两个人姓张,轻轻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
  两个张姓男子回礼之后,侧身露出其身后的谭胡和马匹。那女子看了看,又施一礼道,“请问这位公子,何事前来?”
  公子?谭胡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如此称呼自己。他笑了笑,回头指了指悬挂在马两侧的包裹,“在下奉师之命前来送镖。”
  女子一愣,问道,“什么镖?”
  “蝴蝶镖。”
  “怎么是你送来的?”女子说着,眼中露出怀疑之色。
  谭胡略一迟疑,抱拳道,“请问平时是何人来送?”
  女子盯着谭胡,“以往是一个老者。”
  谭胡闻言,立即明白,笑笑道,“可是一个头发花白,身材不高的胖老者?”
  女子略做回忆状,点了点头。
  “他是否说过他姓铁?”
  女子闻言,重重点了一下头,“对,铁翁。”
  谭胡随之点头道,“那就没有错了。我没有送错,你也没有接错。铁翁有事,所以这次我来送镖。”
  女子面色温和下来,伸手欲接马缰绳。谭胡意欲相递。没想到未蓄胡须的张姓男子忽然伸出手,一把将谭胡手中的缰绳夺下,握在手中,目光温柔地看着女子问道,“是咱们奚掌门,我师父她老人家要的蝴蝶镖?”
  女子收回手,表情略显尴尬,点了点头。
  那男子回头看了看谭胡,语气突转冰冷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谭胡皱了皱眉头,感到此人十分无礼,一时有些恼火,冰冷冷地问道,“我往哪里去?”
  “嗯?”那男子把缰绳交给女子,向女子挥了挥手,示意她将马牵进院里。而女子握缰绳在手,犹豫再三,只是把马牵至她身后,站在原地,无意离去。
  无须的男子转向谭胡,盯着谭胡的脸,目光中满是敌意,“什么意思?”留有胡须的男子负手在身后,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谭胡,未置一词。
  谭胡瞪了瞪眼睛,怒气已升腾起来。他把下颌扬了扬,淡淡道,“没有马,我怎么回去?难道骑你不成?”
  “什么!”无须男子大喝一声,立马拉架势。
  谭胡毫不畏怯,退后一步也拉开架势。
  站在一旁的胡须的男子上前一步,挡在无须男子身前,扬了扬手,示意二人收住架势,看着谭胡说道,“朋友,说话不太中听。”
  谭胡不屑一笑道,“说的有错吗?”
  “我们没说不还你马匹,你不用着急。”
  谭胡见无须男子已收了架势。他便也收了架势,向胡须男子抱拳道,“好,那我在这等着。”
  胡须男子点了点头,“好。”说着,他回身看向牵马的女子,“杏儿,把马牵回去,卸了镖,通告师父,然后把马牵回来,还给这位朋友。”
  被唤作杏儿的女子答应一声,牵马向后门走去。
  胡须男子又向身后的无须男子使了个眼色,同时努了努嘴,示意其也赶紧回去。
  无须男子会意后,瞪了谭胡一眼,哼了一声,转身大步走向杏儿,拿过其手中的缰绳,二人并肩而去。
  谭胡胸中怒气未消,不禁喊了一声,“动作快点,我赶时间!”
  只见那无须男子背对谭胡耸了耸肩膀,“等着吧!”说着,头也不回地走进院门。
  谭胡紧闭双唇,攥了几攥双拳。
  谭胡把目光落回对面胡须男子的脸上,发现他正看着自己。胡须男子笑笑道,“别着急,稍等。”说着,他转身走向侧门,站在门前,不再看谭胡,若无其事地四处望着。
  谭胡向前走了几步,靠在院墙上,抱臂当胸,半低着头,不再多言。
  一顿饭的功夫已过,仍不见有人送马出来。谭胡频繁地看向门口的胡须男子。胡须男子仍然不理会谭胡,自顾自地四处张望。
  谭胡离开墙壁,直了直腰身,向不远处的胡须男子扬了扬下颌,“朋友,看来你们都忙得很!”
  胡须男子把目光投向谭胡,点了点头,呲了呲牙。
  “那我就不等了!”谭胡说着躬身蓄力,一下跃上院墙,翻身跳进院子当中。
  “放肆!”胡须男子大喝一声,立即冲进院子,拦在谭胡身前,眼中隐隐透出杀气。
  谭胡看也没看胡须男子一眼,寻望四周,发现他的马匹被系在院子一角的拴马石上。马不时地踏动四蹄,甩动尾巴。
  谭胡见状,不由得怒火高烧。
  胡须男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的谭胡,厉声呵斥道,“擅闯人家宅与强盗何异?!”
  谭胡盯着胡须男子的眼睛,一字字道,“言而无信,不如畜牲!”
  “你胆敢骂人!”
  “这已经够客气了!”
  胡须男子上前一步,探掌直取谭胡面门,“那我就教训教训你!”
  “你也配?!”谭胡说着,侧身闪过,施展拳脚与胡须男子打斗在一处。
  胡须男子名叫张刀,与刚才同谭胡斗气的无须男子张刃同为双子门弟子。二人是孪生兄弟,张刀为兄。张氏兄弟接到师父奚红叶的召集帖,不远千里赶到此地双子门总舵,为最后赶到的门人弟子。
  张刀之弟张刃对奚红叶门下侍女杏儿爱慕已久。在侧门外,谭胡欲交缰绳于杏儿之手时,张刃突然醋意大起,故才引发后来之事。而张刀见谭胡气焰嚣张,有意强行打压。
  张刀只把谭胡看成了一个送镖的小徒弟,而谭胡所谓奉师命中的师父,在张刀以为只是某个铁匠铺的打铁师傅。可当两人动起手来,张刀不由得大吃一惊。他看得明白,谭胡的本事不在他之下,只在他之上。十个回合一过,张刀的额头鬓角已挂满汗珠,招法间更是攻少防多,节节败退。
  谭胡抓住张刀露出破绽的一个时机,抬腿一脚将张刀踹翻在地。未等张刀起身,谭胡已从他身上越过,大踏步向前面的主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