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北。双子门。
龙头老太奚红叶坐在一把高脚椅上。她手中拄着龙头杖,看着分坐在两旁的近四十位弟子。
骆风走上前,轻声道,“师父,人都到齐了。”
奚红叶轻点了一下头。
骆风退身回到他的座位上坐好。
“笃——笃——笃”,奚红叶用龙头杖的底端轻撞着脚下的石地。
全场立时鸦雀无声。
“分镖。”奚红叶一声令下,站在她身后的她的两个孙女陈思长与陈思年每人手拎一粗布袋,走了出去。
陈思长与陈思年将布袋中的蝴蝶镖分发到了在座双子门门人手中。一人五只镖。
奚红叶看着各位弟子,说道,“一人五只蝴蝶镖。”
众弟子纷纷点头,捧镖在手,欣喜之余,不知师父有何安排。他们都扭头看着奚红叶,等待她发话。
奚红叶又用龙头杖敲了敲地面,咳嗽一声,说道,“双子门门人弟子听着,今天发给了你们蝴蝶镖,老规矩,你们不能违背。第一,打镖手法以及你们所拥有的蝴蝶镖,没有我的准许,均不可外传任何人,第二,镖上不准涂毒,第三……”
“不可轻易使用。”未等奚红叶说完,一个弟子即小声说道。
奚红叶看了那弟子一眼,面沉似水道,“放肆。”
那弟子吓得一缩脖子,低头不语。
奚红叶继续道,“第三,逢白发欧飞羽时才可使用!”
众弟子闻言,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轻轻骚动起来。
奚红叶沉着脸看着众弟子。众人议论一阵后,安静下来。
奚红叶继续道,“欧飞羽是我双子门的败类,也是武林的败类。他杀了我们双子门的赵初和赵末,又伤了骆风。所以,此次召集你们来,分发给你们蝴蝶镖,是需要大家齐心合力,为我们双子门铲除祸害!”
众人闻言,纷纷离座站起,向奚红叶抱拳施礼道,“请师父放心,我们一定为双子门除此祸害!”
奚红叶也慢慢站起身,点头道,“各位门人,欧飞羽手上的蝴蝶镖涂有剧毒,并且听说江湖上名声大噪的玄黄刀曾在他手上。不过如今玄黄刀已被封镇在少林寺,倒是少了些风险,但无论如何,他家都有小心行事。欧飞羽现在在哪里,不得而知,大家尽力寻找,保持联系,合力诛之。”
“谨遵师命!”
奚红叶再次点了点头,说道,“你们走后,为师也会离开总舵,去寻仇欧飞羽。我们后会有期。”
众人施礼后,陆续离去,安排行程。
张刀和张刃找到骆风,把骆风拉到隐蔽处。骆风看着张氏兄弟神神秘秘的举动,笑着问道,“鬼鬼祟祟的,你们有什么事?”
张刃一笑,“师哥,你跟欧飞羽那小子见过面,他现在在哪?”
骆风盯着张刃,轻轻一笑道,“怎么?想立功补过?”
张刃嘿嘿一笑,脸上泛红,点头道,“是啊,前些日子惹师父她老人家生气了,想尽快抓到欧飞羽,将功赎过。”张刀在一旁也频频点头。
骆风用手点指着张氏兄弟,笑道,“你们真有心机啊!”
二人再次红脸一笑。
骆风慢慢收敛起笑容,严肃道,“我遇见他时,玄黄刀在他手上,如今听说玄黄刀被封镇在少林寺。我想欧飞羽为了再次得到玄黄刀,很可能会去少林寺。”
张氏兄弟听着,频频点头。
骆风继续道,“我回去料理一下铜源号的事,便会赶奔嵩山少林寺。如果你们也想去,我们到时候再见。”
张氏兄弟抱拳相谢。
“再有,你们千万要小心,现在的欧飞羽已不似从前,他的功夫有了不小的长进。”骆风告诫张氏兄弟道。
“多谢师兄,我们少林寺见。”二人说罢,转身离去。
骆风也回房收拾行李,准备启程。
奚红叶拄着龙头杖来到后宅。钱婆正在屋子里喝茶。
钱婆见奚红叶进来,起身相迎。
奚红叶笑着挽住钱婆的手,二人走到床边并肩而坐。
“大西北的茶怎么样?”奚红叶满面笑容地看着钱婆。
钱婆砸了砸嘴,故作不屑道,“要是跟我们落月楼的茶比起来,不说了,没法比啊!”
奚红叶假作嗔怪道,“那赶紧回你们落月楼去。”
钱婆握紧奚红叶的手,哈哈笑了起来。
“琴若在后房啊?”奚红叶问道。
钱婆点了点头,“嗯,他哥哥陪着她练琴呢。”
奚红叶看向孙女陈思长和陈思年,柔声道,“你们也去凑凑热闹。”
二人立即喜上眉梢,答应一声,退出门去。
钱婆扭头看向奚红叶问道,“怎么,我听说你给他们发放了蝴蝶镖,还下了逐杀令?”
奚红叶也看向钱婆,点了点头道,“是啊,本来召集门人弟子过来,是想让他们助我杀掉持玄黄刀的白衣人,为陈长年报仇。后来听说白衣人被杀了,只能作罢。”奚红叶说着,脸上露出一抹悔恨。
钱婆看在眼里,轻轻笑道,“怎么?没能亲手杀了白衣人,还有些不甘心?”
奚红叶仰起头,叹气道,“是啊,不甘心,我若是早一点召集门人弟子,或许白衣人就死在我双子门手下了。”
钱婆用手轻轻拍着奚红叶的手背,“这样也挺好,要是看着你担风冒险去找那白衣人报仇,我也要担惊受怕的。”
奚红叶目光温存地看着钱婆,淡淡一笑。
钱婆又问道,“那你还要逐杀谁啊?”
奚红叶咬了咬牙,恨恨道,“那个不肖弟子,欧飞羽!”
钱婆想了想,慢慢点起头来,又忽然皱紧眉头,问道,“听说你也要离开这里,去追杀欧飞羽?”
奚红叶点了点头,眼中闪出杀意,“是啊,此人可杀不可留,多年前,他跟他兄弟欧行羽大动淫心,险些害了我两个孙女,我当场杀了他弟弟,让他跑了。后来,他又在镖上涂毒,害了不少人,坏了我双子门的规矩,只恨我寻他不见,拿他不着,便宜了他这么多年。如今,他又用玄黄刀杀我弟子,伤我门人,放肆至极了!”
钱婆看着奚红叶越说越气愤,怒气冲冲,满面通红,忙伸手拽了拽了她胳膊道,“红叶啊,都什么年纪了,还动这么大肝火。”
奚红叶眉头紧锁道,“老姐姐,是可忍孰不可忍?!”
钱婆不停地点着头,“好好好,对对对,我没当过掌门人,体会不了你的心情,但我觉得我们这把年纪了,能放则放,能退则退,一些事情交给门人弟子,那些年轻人去做就好了。”
奚红叶轻轻摇着头,“老姐姐,你放心,这我都懂。我离开这些日子,你费费心,帮我料理一下总舵的事。”
钱婆叹了口气,低下头,答应道,“好,好。”
奚红叶看着屋门,想着心事。临走前,她还要去见一个人。
谭胡回到师父的家院,发现师父不在。只有铁翁正坐在庭院里纳凉。
“铁伯,我师父呢?”谭胡问道。
铁翁打了个哈欠,摇头道,“不知道啊。”
谭胡挠了挠头,向屋里走去。
大西北的夜是纯粹的夜。安静祥和。
谭胡手臂相叠放在头下,睁眼看着屋顶,毫无睡意。他想想师父,想想玄黄刀,又想起了琴若。一想到琴若,谭胡的心就躁动起来。
风吹打着窗户,窗户颇有节奏地响着。
谭胡紧紧闭着眼睛,已经满脑子都是琴若。
风吹衣襟响!有人!
谭胡忽地坐起来,将临近床的窗户推开一条细缝,屏息凝神外观看,未见人影。
谭胡整了整衣衫,顺手拿起长刀,推开窗,一跃而出,落至院中,声息皆无。他蹲下身,四下观看一阵,并无异样。
谭胡又跃上屋顶,伏身其上,向周围观望。忽见一个人影向北而去。
谭胡并未多想,起身便追。
那人的轻功不错,轻盈敏捷。但谭胡追逐起来并不费力。谭胡小心地与那人保持着距离,以保证不被发现。
长路走尽,忽然一转,豁然开朗。
那人放慢脚步,走向一片由十几块大石头围成的小空地。空地上闪着火光。火光跳跃处,人影摇曳。
谭胡在二十步外停住脚步,伏身在沙土上。他望向四周,辨了辨方向,确定从来没有来过此地。
那人绕过一块石头,走进空地,与火堆旁一个老者隔火相对。老者把一块木头扔进了火里,而后站起身,拍了拍手,对着那人点头一笑,笑得颇显尴尬。
那人正是双子门掌门龙头老太奚红叶。而那老者是谭胡的师父癫乞丐不成名。
谭胡微微抬起上身,望向空地处,一眼便认出了师父,不禁一惊。待看清奚红叶后,更是诧异。谭胡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侧耳倾听。
不成名看着火光,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说道,“从哪来?”
奚红叶也看着火光,冷冷道,“从你家来,看你没在家,就到这里来找你。”
不成名看了她一眼,略带埋怨道,“也不知道穿个夜行衣,你这衣襟多招风。”
奚红叶不屑一笑,“哼,怕被你那徒弟发现?”
不成名没有答话,只是看着火光,心中隐隐泛起一阵酸楚。
“不过,你那徒弟本事不赖,叫谭胡是吧?”
不成名点了点头,“你都知道了。”
奚红叶扬了扬嘴角道,“你不跟我说,我只能自己打听喽。”
不成名把目光投向奚红叶,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委屈,“你也不给我机会啊。你都多久没来找我了,难道要我去找你?”
“你好意思去找我吗?”奚红叶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成名闭上眼睛,满面悲伤,轻轻摇了摇头,失落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