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晓茹崩溃了,随着闫峰咽下最后一口气,她的天也塌了下来,她嚎啕出声,只是再响亮的呼唤似乎也无法再叫醒手术台上的父亲,莫啸天在手术室外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将快要瘫倒在地的闫晓茹抱在怀里。
  “爸,爸爸。”闫晓茹撕心裂肺地反复喊着这个字,莫啸天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觉得自己似乎也要被她的喊声撕得四分五裂。
  “晓茹,晓茹。”莫啸天搂着她拍着她的后背,除了叫她的名字,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闫晓茹将整个身体都缩进了莫啸天的怀里,她好像已经悲伤到了麻木。莫啸天感觉她的呼吸急促了两下,紧接着身体一松,人就这样瞬间昏厥了过去。
  闫晓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她躺在闫家别墅自己的床上,阳光钻过薄薄的窗帘,照得屋子里一片干净的金黄,有那么一瞬,闫晓茹觉得昨天的事只是一个噩梦,也许下一秒闫峰就会推门进来叫她起床。
  “晓茹。”
  门被叩了两下,打开后闪进来一个身影,闫晓茹闭了闭眼,定睛看了看,才知道不是父亲闫峰,而是莫啸天。
  “莫啸天,我爸他。”闫晓茹腾地坐了起来,她下意识里还是不愿相信,父亲已经被车祸夺去了生命。
  莫啸天没有说话,他铁铸一样的冷面上看不出任何信息,他静静地走到闫晓茹的床边坐下,轻轻将她揽在怀里。
  闫晓茹瞬间就明白了,昨天那场天塌地陷般的经历并不是梦,她的父亲是真的不在了。
  “爸爸。”闫晓茹躲在莫啸天的胸膛里呢喃了一声,眼泪又奔涌而出,她的嗓子已经哑了,哭嚎不出声,只有肩膀一耸一耸地抖个不停。
  莫啸天缓缓地拍着她的后背,不知为什么自己也跟着心疼得要命,他几次想张口劝劝闫晓茹,只是还没出声,又哽咽了回去,只好抱着闫晓茹任由她躲在自己怀里哭。
  就这样一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闫晓茹终于止住了眼泪,她抬起红肿的眼睛看了看莫啸天,沙哑着嗓子说:“我,从今后,就再也没有依靠了?”
  这句话虽然是个问句,但闫晓茹心里明白,她现在已经是彻彻底底的孤儿了,莫啸天看着她绝望的脸,心尖一阵抽搐,他闭了闭眼小声说:“别说傻话,我还在,不会让你受委屈。”
  闫晓茹眼神亮了一下,又黯淡下去,低垂着头说:“可是我没有亲人了。”
  莫啸天不知道怎么应对这句话,第一次,他觉得自己竟然这样手足无措:“晓茹,你好好休息几天,不要多想,你父亲的事我会去处理好吗?”
  “爸爸不应该,他不应该出这种事的,他才刚刚回国,他说好了要回来参加我的答辩和毕业典礼的,他还说要给我做饭,要给我做糖醋鱼,还有麻辣小龙虾,还有蒜蓉青菜,还有鲜奶油焗扇贝,还有”,
  闫晓茹一件一件地数说,至今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闫峰的死只是一个梦,也许她再睡上一会儿,睁开眼这场梦就会过去,爸爸还是会回到她的身边,还是会为了她这个小吃货去厨房里忙碌。
  莫啸天心疼地捂住她的嘴,狠了狠心说:“晓茹,我知道你现在从心里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可是你必须坚强起来,以后还有很多风浪要经历,你父亲也不希望你这样消沉下去,为了他你要勇敢地挺过去,好不好?”
  莫啸天从没有这样温柔地劝过一个人,他觉得自从自己父母双亡以后,他的心就跟着封冻了起来,所谓柔软的地方,已经筑起了厚厚的硬壳,可是在闫晓茹这里他不得不把这些冷硬的壳都卸掉,用最内里的柔情和热度来安慰她。
  闫晓茹痛苦地点了点头,木讷的眼神闪了闪问:“我爸是不是还在医院里?我,我想见他,我想再见见他。”
  莫啸天扶着她躺下,一边给她掖被角一边说:“这几天我会去安排的,公司还要给你父亲开个追悼会,那时候你再好好和他道个别。另外,肇事的司机已经处理了,赔付款过几天就会到位,还有你父亲的遗产,明天徐律师也会来给你宣读,很多杂事我和四平会帮你处理,可是有些事情还得你亲力亲为。”
  莫啸天并不是心狠,在这样悲伤的节骨眼儿上还要闫晓茹处理这些后事,只是他知道,如果现在不把闫晓茹从绝望的边缘拉回来,也许她一辈子都得生活在自欺欺人的颓废当中,幼年丧母成年丧父,这样的打击太大,很容易让一个人精神崩溃。
  闫晓茹无奈地闭上眼,泪水已经流干了,只剩下红肿发涩的眼睛,她蠕动了一下嘴唇沙哑着说:“我不想要钱,我就想要我爸爸回来,只要他回来,我宁可当一辈子穷光蛋。”
  “不许胡说,晓茹,为了你父亲你也要好好过这一辈子,别忘了,你马上要毕业了,你还面临答辩,找工作,以后还要面临婚姻家庭,你希望你父亲看到你就此颓废下去么?”
  莫啸天轻轻拍着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其实这种安慰的方法很管用,给她几个既定地目标和任务,最能让她忘记现实的悲伤。
  闫晓茹果然来了一丝精神,她看了看莫啸天,乖顺地点了点头说:“我知道,我会好好先把毕业的事处理完。”
  莫啸天欣慰地笑了笑:“你再睡一会儿吧,我和四平去趟医院。”
  闫晓茹点点头,安静地闭了眼,刚刚莫啸天提到交代遗产的徐律师,她突然想起闫峰生前和自己说的话,要不是莫啸天及时把自己的魂儿拉回来,她都把这茬彻底忘了。
  闫晓茹听到莫啸天和四平离开了别墅,掀开被子就下了床,她稳了稳摇晃的脚步,走到闫峰生前的卧房里。
  “床头柜子的暗格。”闫晓茹回忆着在手术台前闫峰说过的话,她知道这处地方,以前闫峰哄她玩儿,经常把糖果藏在这里,只是后来她长大了,这个暗格就不用了,没想到现在,竟然成了闫峰藏遗物的地方。
  闫晓茹熟练地触动了柜子脚底部的开关,一个小小的暗格“咔”的一下从抽屉边上弹了出来,里面果然躺着一只小小的U盘,只是这个U盘没有塑料壳,只有内在的芯片,外面用透明的材质简陋地封了一下,整个体积只有一个指甲大小。
  “这就是我的退路么?里面会有什么?”闫晓茹皱着眉狐疑地盯着U盘芯片看,想到闫峰好像说里面是重要的证据。
  “可是这也没法往电脑里插啊,连个壳也没有。”闫晓茹研究了半天,最终决定还是先把它藏起来再说。
  可是藏哪儿呢?她站起身来朝四周看了看,好像放在哪儿都不保险。
  “汪汪汪。”
  卧室门口传来了一声狗叫,闫晓茹一转头,发现四喜正蹲在地上好奇的歪着头看她,她苦笑了一下冲四喜说:“你是不是饿了?”
  四喜又叫了两声,好像听懂了她的话在回应,她于是抬脚去倒狗粮,却突然灵机一闪地愣了愣——
  医院的太平间外,阴森得让人发抖,莫啸天一袭黑西装,和这片惨白的世界形成悲壮的对比,四平满面愁容地从里面推门出来,轻声说:“遗体已经处理好了,办完追悼会,头七过了就火化。”
  莫啸天毫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抽了根烟递给四平说:“查清楚没有,到底是不是一般的交通事件?”
  四平接过烟点着,一边往吸烟区走一边说:“司机的身份很干净,没有案底,人倒是有点傻乎乎的,很有可能被人利用了。”
  莫啸天没说话,自己也点了根烟默默地抽了起来,四平神色凝重了一分:“这事儿肯定是季莹莹做得手脚,她肯定是被逼急了。”
  “她一个人干不出来,釜底抽薪杀人灭口的活儿,她还没那个胆量干。”莫啸天猛吸了一下烟,眼眸沉了沉,像在想什么事。
  四平试探着问:“您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是幕后人做得?那这次把闫峰灭了口,他们岂不是就不会露面了?那我们还能找出来这人是谁么?”
  莫啸天暗暗地咬了咬后槽牙,脸色紧绷了两下说:“你觉得他们解决了闫峰,威胁就不存在了么?”
  四平做了个疑惑的表情,不知所以地看了看莫啸天。
  莫啸天闪了一个阴冷的笑意,森森地说:“闫峰也不傻,他不可能不明白狗急跳墙的道理,他把季莹莹逼得那么紧,账单和主使人员名单,他一定已经事先藏好了。”
  “可他连您也没有告诉啊?”四平夹着香烟的手抖了两下,心想闫峰的心机也不浅,竟然把证据埋得这么深。
  莫啸天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如果你是闫峰,你会不会把事关身家的东西随意示人?”
  四平抬眼看了看他,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莫啸天接着问:“那么,如果你是闫峰,这份关键的证据,你会交到谁的手里?”
  四平又看了看他,想了下说:“肯定是交给一个局外人,一个和所有利益瓜葛都离得最远的人,或者一个最亲近最信任的人。”
  “比如?”莫啸天吐了个烟圈,挑着眉毛瞄了一下四平。
  四平心里一亮,立刻开口接道:“比如他女儿,闫晓茹。”
  莫啸天沉了一下眸子,没说话,静静弹了弹袖口的烟灰。
  四平却觉得寒意瞬间袭了一身,小心地问:“如果这样说,背后的黑手马上就会往闫晓茹身上伸过去,这样一来,闫峰不就白死了?他这是把自己的女儿置于险地啊?”
  莫啸天展开眉头笑了笑,拍了一下四平的肩膀说:“你还是不了解闫峰啊,他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威胁季莹莹和幕后的内鬼,而是为了把他们引出来,他这是用闫晓茹做了个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