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晓茹虚弱地跌坐回床上,觉得自己似乎从灵魂到身体都快消散尽了,其实她不知道,这一夜忙碌到虚脱的还有很多人,四平就是其中之一。
四平安插了大概十来个人,在闫家别墅外不眠不休地盯了一晚上,可是这样,依旧照顾不过来。
“二少,如果不行,我还得再调十几个人过来。”四平一边在车里吃着盒饭,一边跟刚刚赶过来的莫啸天汇报情况,“闫家别墅所在的小区人流量太大,咱们这样大面积撒网,人手不够,另外,他们家的庭院布局太开放式了,要是有心作案,手段稍微高点儿的贼,很容易绕开保安潜进去。”
莫啸天冷着脸,从车窗向外瞄了几个布控点:“那就多加几个人,难道连个丫头你还守不住?”
四平手里一僵,刚刚夹起的一只卤蛋又掉了回去:“二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不敢有任何差池,您又不让离闫晓茹太近,怕打扰她休息,咱们现在这样和季莹莹他们斗,就好像君子斗小人,太投鼠忌器。”
莫啸天看了看他,点点头说:“我今天会和她提的,尽量让她搬到莫苑去。”
“要是她不愿意呢?”四平作死地问了一句。
莫啸天皱了下眉:“那我也不会强迫她,只要她想在这儿住,你就一直在这儿守着,但你的人还是不要靠她太近,一方面怕打草惊蛇,惊动了季莹莹后面的内鬼,一方面闫晓茹现在的心情还不太稳定,不要让她知道自己身陷险地,否则她肯定会更崩溃。”
“可”,四平有点儿为难的撇了一下嘴。
莫啸天挥手打断他说:“大不了我亲自守着她。”
四平半张着嘴一时答不上话,什么叫亲自守着,莫啸天这是要当暗夜骑士的架势么?
莫啸天没等四平回过神,开车门抬脚就迈了出去,他回身又到后座上取了一个保温桶,低头吩咐说:“中午你去杏林餐厅一趟,把我定的腌三文鱼拿来,我先进去看看那丫头。”
说完,头也不回地去敲门了。
闫晓茹听到门铃响,浑浑噩噩地裹着睡袍去开大门,莫啸天挟着一阵凄风冷雨从外面踏进来,身上还飘荡着一股浓浓的肉香。
“你”,闫晓茹眼神讷讷的,嗓子哑了,有点发不出声。
莫啸天回身关上门,提了提手里的保温桶说:“给你带了点儿牛肉小馄饨,怕你心绪不好,吃不下,我多加了点儿汤。”
闫晓茹垂了眼眸,摇着头哑着嗓子说:“谢谢,可是我不饿。”
这话还没说完,她的肚子就叽里咕噜地叫了两声,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虽然心理上没胃口,身体却诚实得要命。
闫晓茹尴尬地朝莫啸天看了看,低了头说:“我不想吃。”
莫啸天没答话,拎着保温桶进了厨房,一边把馄钝往碗里倒一边说:“喝点儿汤也行,你一天一夜水米不粘牙,到时候人累倒了怎么行?”
牛肉和芹菜的香气从白白的骨瓷碗里弥漫出来,莫啸天从冰箱里又拿了几根新鲜的香菜,用水冲了冲,随手撕了撒在混沌汤里,瞬间浓重得香气中又混入了可人的清香。
闫晓茹的味觉渐渐地被唤醒,紧跟着整个人的精神似乎也被提了起来。
“尝尝看,东来风的袖珍小馄钝,刚刚出锅没多久,我放了姜丝,喝了正好暖胃。”莫啸天递了一只小瓷勺过去。
闫晓茹下意识地接了,舀了一口放进嘴里,汤汁入口的温度刚好,既不烫嘴也不温凉,暖暖地从食道直冲入胃,五脏六腑瞬间被烫慰得极其妥帖。
闫晓茹禁不住满足地“啊”了一声,随即一发不可收拾,没到五分钟,一大碗馄饨就进了肚。
莫啸天看到她气色渐渐好了起来,总算放了心,把碗勺放回洗碗机,一边给她泡暖胃茶一边说:“明后天可能要你亲自去趟医院,办理遗体的事,公司会给你父亲开个追悼会,你也需要出席。”
闫晓茹坐在餐桌前默默地点了点头,红肿的眼睛似乎已经干了,里面没有一点光亮。
“晓茹”,莫啸天轻轻叹了口气,“再过不到十天,你就要答辩了,这种状态可不行,你要打起精神来,无论如何不要让你父亲走得不安心,好么?”
闫晓茹抬眼看了看莫啸天,他的表情很严肃,虽然目光温柔,可是语气里并没有妥协的意思。
“我”,闫晓茹清了清嗓子说,“我想休学,不,我不想上了,我想辍学,爸爸不在了,我答辩不答辩,毕业不毕业也没什么意思,反正他也看不见了。”
“胡说。”莫啸天截了她的话,似乎很生气,“你父亲要是知道你放弃学业,在九泉之下他能安心么?再说,我认识的闫峰,从来都不是个会因为挫折而放弃的人,你是他的女儿,怎么能因为生活上的打击,就自暴自弃了呢?你还配做他的女儿么?”
闫晓茹愣了愣,紧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莫啸天慢慢走过去,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别泄气,人这一辈子会遇到好多悲伤的事,它会在你心里留下阴影刻下痕迹,但只要你够坚强,你也能让这些痕迹和阴影变成你成长的原由和动力。”
“可要是我不够坚强呢?”闫晓茹双手抱着莫啸天的腰身,埋在他的胸膛里质问,她根本不确定自己的心,能在这一片哀戚中再活下来。
莫啸天收紧了怀抱,吻了吻闫晓茹的发顶:“你还有我,我不会让你这样沉溺下去的。”
闫晓茹抬起头仰望向他,眼皮肿得有些发亮,她蠕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想说些什么却没开口。
莫啸天莫名的有些心疼,他沉了一下眼眸问:“晓茹,跟我搬到莫苑的别墅去吧,那是我的家,我可以一天24小时照顾你。”
“搬到你家?”闫晓茹终于说话了,但却是疑问的口气。
莫啸天点了点头:“对,我家,你是我的未婚妻,搬去和我住也没什么不妥。”
“可是我”,闫晓茹慢慢推开莫啸天,皱了皱眉说,“可我并没有答应你的求婚啊?”
莫啸天愣了一下,说:“没关系,你可以先住进来。”
闫晓茹摇了摇头:“不,我想住在这儿,这才是我的家,我和爸爸的家,我不想去别的地方。”
“如果你住到莫苑,我可以更好地照顾你,那里的人我安排起来也方便,你的一日三餐还有人身安全,我都可以顾及到。”莫啸天皱了皱眉,仍旧劝说闫晓茹。
闫晓茹推开他站起来:“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能独立生活,我不想离开这儿,这有我所熟悉的一切。”
“你现在这个状态,自己怎么独立生活,你看看四喜,这才刚刚一天一夜,它都成什么样子了,你连一条狗都照顾不好,还能把自己照顾好了?”
闫晓茹顺着莫啸天的视线看了看蹲在客厅里的四喜,它已经四十八小时没出门了,眼神颇为抑郁地蔫搭着,精神也有点儿萎靡。
“我会按时喂它的,也会好好遛它,你不用担心,要是你觉得老这样跑来看我不方便,那就不用来了,总之我不想走,我不想搬家,这是唯一有爸爸味道的地方了,我不要离开。”
闫晓茹坚决地看了看莫啸天,撅着嘴离开了餐厅,莫啸天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想再去逼她。
整个下午,闫晓茹都窝在床上,莫啸天牵着四喜去院子里遛了一会儿,因为公司有事不得不先离开,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就放在冰箱里,闫晓茹用烤箱稍微热热就可以吃。
“情况怎么样了?”莫啸天坐在办公室的沙发里给四平打电话,他刚刚处理完公务,实在是放心不下闫晓茹。
四平还在车里,他点了根烟说:“没什么事,她从下午到现在一直没出来,季莹莹的人也还安生,就在别墅区的外围点了个卯,没有进一步动作。”
莫啸天应了一声,总算是放了心,可正当他想挂了电话的时候,四平却又说:“下午俞宏达来了一趟。”
“哦?”莫啸天瞬间坐直了身子,摸了摸下巴问:“他去找闫晓茹了?”
“没进门,在外面徘徊了两圈就走了。”
“走了?”
莫啸天疑惑地想了想,又问:“晓茹呢?知道他来了么?”
“不知道。”四平很笃定地回答,“她一直都窝在卧室里,从我这边看过去,能看到她的卧室连门都没开。”
“嗯”,莫啸天轻轻叹了口气,复杂地听不出是什么心情。
四平犹豫了一下问:“二少,要是下次俞宏达再来,咱们拦不拦?”
“不用,他现在算是晓茹的朋友,晓茹这样的情况,他来看看也是正常的,咱们没有理由拦着。”
“可是他如果是季莹莹那边的人呢?”四平又问。
莫啸天向后靠了靠说:“不一定,现在咱们没证据,不能轻举妄动,只要没伤到晓茹,就不要做额外的限制,但是你要好好盯着,他不会无缘无故地这样靠近她。”
“嗯。”四平点了一下头,挂了手机。
晚上,雨仍旧没有停,到了九点多,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原来淅淅沥沥的小雨,竟然转成了雷暴雨。
闪电不住地在漆黑的夜空滑过,刹那间照亮天地如同白昼,伴着滚滚而来的雷声,瞬间的明亮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雷声越来越大,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闫晓茹蜷在床上,心里吓得有点儿发抖,以前她就很害怕打雷,长大了胆子却没跟着长,遇到暴雨天儿依旧不敢一个人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