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似火,七月份的阳光炙热的烘烤着大地,城市里为了绿化而种植广泛的树木都懒洋洋的,不仅没有吸收热量,好像还在释放火热一般。马路上除了飞驰的车辆,行人少的可怜。这让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看上去分外的突兀。


她踩着高跟鞋急急的走着,好像前方发生了什么人命一般,可是周围除了太阳的气息,没有闻到一丝救护车的声音。俞丹妮请了半天的假,去参加十一岁的女儿的首次音乐比赛。差不多到中午离开的时份,公司出了一些紧急的问题,所以她只好多留了三个小时,并请学校的老师帮忙送陈梓琴去比赛的场地。


工作一结束,她马上赶去比赛的大会堂。虽然只是儿童音乐比赛,她和陈梓琴都十分期待。陈梓琴自小就有音乐的天份,老师们都赞赏她是个音乐天才,必须好好培养。


这一点她早在陈梓琴只有两岁时便发现,可是生活迫人,丈夫欠下一屁股债自杀后,她要独力扶养陈梓琴,又要还债,才令到女儿迟迟未能正式学习音乐。若不是学校老师支助陈梓琴,现在的她只可以在家玩那个走了音的电子琴。虽然陈梓琴学习小提琴只有两年,但是她学得很快,而且拉出的乐曲都很动听。


俞丹妮每次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家,只要一听陈梓琴拉奏的小提琴,便会感到幸福和喜悦,翌日充满力量去面对枯燥烦琐的工作。这些年来,俞丹妮每天努力地工作,债务也差不多还清了。俞丹妮在心里默默许下诚诺,假若陈梓琴拿到第一名,她就回家乡,向父亲道歉,求他原谅自己的任性;否则的话,她要把债务完全清偿后,才带陈梓琴回家见父亲。


她心里期求陈梓琴一定要赢得第一名,也相信她一定会的。俞丹妮看看手表,比赛己经开始了。此刻,她绝不想错过陈梓琴的出场,她答应过女儿要去看她比赛,不能失约。


她边走边看手表,己经三点半了,必须要快一些,她皱着眉头,看了看外面的车辆,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那么多车子,正堵在周围,“师傅,可以快一点儿吗?我女儿还等着我呢?”她又催了一次,透露出掩藏不尽的急切。“塞车呀,我想快也快不来呀!”司机不耐烦的瞥了后座一眼,可看着前面有个空位,打着方向盘钻了过去。俞丹妮又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几秒钟都走不到一米的车子,咬了咬牙,决定下车跑过去,如此应该赶及陈梓琴出场前到达。”


师傅,谢谢你啊!我就在这下巴!”说完趁着车子没有开动,不顾车子是否停下,拿了钱扔给司机,就打开车门下去了,惹来司机的阵阵骂声。“真是,安全都不顾啊!”司机的责怪声她充耳不闻,好像前面有什么美妙的声音在召唤着她。俞丹妮拼命地跑了一段路,终于见到位于公园中央的大会堂顶部,一座高大的建筑竖立在金色的阳光下,虽然不够宏伟精致,却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出几分奢华和美丽,好像是一座宫殿一般,那就是陈梓琴参加比赛的地方。


中央公园的大会堂虽然在本市算不上最好,可对小孩子的表演来说,已经是最高级的待遇了。俞丹妮静了静心,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几抹柔和,意识到思绪飞远,低头看了看手表。过了马路,穿过公园,还需要五分钟才能到达大会堂。


俞丹妮喘着气在想。她等不及行人交通灯刚刚转红灯,就快步冲过去,因而被一辆冒失的私家车撞倒辗过。眼前的五光十色一瞬间就变为黑暗,好像电视被按了关机键一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她只来得及听到周围不绝于耳的喧闹声。脑子好像很清楚,清楚的记着自己要做什么,可眼睛上好像挂了千斤巨石,任凭自己如何努力,总是睁不开分毫。恍惚觉得自己身体腾空,好像被人抬起,应该被送往医院急救的途中,俞丹妮虽然眼睛睁不开,可好像依然能把周围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她心里一直惦挂着陈梓琴,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现在是否已经站在了舞台上,没有看到自己是否会害怕,会失望。


再多的担心她已经来不及细想了,意识渐渐模糊,脑子忽然瘫痪了一般,一切都陷入沉寂。陈梓琴在台下的时候久久等不到母亲的到来,即使对自己的琴技信心十足,可是……她转过头看了看离自己一步之遥的舞台,即使是在白天,上面的灯光打着,亮晶晶的,小孩子形容不出来这是什么味道,只觉得自己身在华丽的宫殿里。想着想着,眼神迷离起来,好像那灯光是幻化的仙子,能让人入梦。


直到指导老师对她叫了他几声,才把陈梓琴从梦里唤醒。转头看了看正门,依然紧紧的闭着。“陈梓琴,该走了,马上就到我们啦!”老师看着陈梓琴不动,拉了拉她的手。


陈梓琴收回目光,看着还未熄灭的灯光,眼神亮晶晶的,即使母亲不来,我也要好好表现,相信母亲一定会听到的。直到站在舞台上,面对着台下那么多陌生的人,陈梓琴微微有些胆怯。四处望了望,还是没有看到应该出现的人,眼神暗了暗。


可直到音乐声响起,陈梓琴已经来不及伤心,满满的思绪都被熟悉的音乐填满。直到一曲终了,陈梓琴还有些意犹未尽。听到老师急急的对着自己说话,眼神满含同情的看着自己的时候,陈梓琴还没有隐去脸上的笑容。


陈梓琴后来回忆起这一天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是身在梦中,梦见了美丽的宫殿,梦到了自己成为了公主,可突然间,美梦变化,好像烟雾笼罩着一般,烟雾消散,最后的真相裸露出来,不知道自己怎么去的医院,只知道自己看着熟悉的母亲躺在洁白的床上,明明只是沉睡了,却怎么都叫不起来。那一天,好像做了一个噩梦,而且没有醒来的一天。就在陈梓琴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一个老人出现在了她身边,为迷茫的她带来了一点儿生机。


母亲突然去世,外公接着出现,陈梓琴的生活顿时起了重大的改变。外公匆匆处理好母亲去世的时候后,陈梓琴跟着外公从大城市海易搬去广岛县福山市里面的其中一条鱼村居住,面对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外公,她不知如何是好。刚刚回到渔村的时候,曾经活泼的陈梓琴变得沉默寡言,整天呆在外公家里,真的是足不出户。


外公心疼陈梓琴刚刚没了妈妈,对她总是很有耐心,鱼乡虽然不大,但是邻居都十分亲切和睦。邻里乡亲的都认识,看到外公去了一趟海易带回了个女孩子,都知道这孩子是谁的,陈梓琴长得太像母亲了。乡里的人总是单纯质朴,对这个刚刚没了妈妈的孩子都心疼的很,浓浓的暖意随着时间的凝聚越发的让人感到温暖,一个月后,陈梓琴慢慢的走出母亲带来的阴影。


而且这个鱼村所看到的海是那么的蓝,十分吸引人,每年夏天都会吸引一批游客前来。外公的家除了当食店外,夏天还会出租房间给游客居住。十多岁的陈梓琴经常帮着外公照看店子,这一老一少相处的十分不错,或许这就是天生的血缘亲情。


八月份一过,陈梓琴就该上学了。因这是个小村,没有学校,外公花费了一番心血才让陈梓琴到附近的城市上学,只不过不方便的是陈梓琴每天都要搭车一个小时去附近的城市上学。陈梓琴渐渐色应这里的生活,加上外公对陈梓琴呵护备致,凡她想要的东西,都会买给她,而且是买最好质量的。


她想吃的东西,外公也一定准备妥善;又常常讲故事逗她笑,把她介绍给村里的朋友们。陈梓琴打从心底喜欢这位外公,祖孙俩的生活本应该十分愉快才对,但是外公讨厌音乐,所以禁止她谈论任何和音乐有关的事,连她的小提琴也弃掉了。这件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刚刚搬到渔村的陈梓琴因为陌生的环境,加上亲人的去世,十分封闭,那时候并没有多余的心思拉小提琴,每天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看着外面小小的海。随着慢慢的适应,加上上学分开了陈梓琴一部分伤心,陈梓琴渐渐活泼起来。在一次意外中,陈梓琴发现学校里面有音乐社,那一瞬间,埋藏在心底里的火花猛地爆发出来,好像是火山爆发一般,怎么都止不住,连继续上课的心思都没了,最想的就是赶紧回家,拿起那被自己忽视了快一个月的小提琴。


这天放学,陈梓琴在老师放学声中冲出了教室,飞快的奔上公交车,车厢里因为下班高峰的原因挤的不行,曾经厌恶这样的拥挤的陈梓琴现在觉得这车子简直就是上帝创造的最美好的东西,不然自己用两条腿走回家那是多大的工程。她跑回家翻箱倒柜,终于找到被自己弃于一角的小提琴,她轻轻的抱起自己的小提琴,好像是在拥抱自己最亲爱的爱人,懂得做轻柔的仿佛它是易碎的玻璃,深怕把它弄坏了,“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会了。”都说琴是有灵性的,陈梓琴一边拿着帕子轻柔的插着它身上的灰尘,一边喃喃。


看起来不仅不觉得滑稽,反而意外的温馨。当陈梓琴忍不住想要拉上一曲的时候,只是刚刚发出几个音,门就被猛地推开。即使很久以后,陈梓琴依然还能记起一直对自己和颜悦色的外公那一瞬间的表情是多么震惊,接着又是害怕,伤心,失望……那复杂的神色让陈梓琴不自觉的就停下了手里的音乐。


接着,外公木着脸拿去陈梓琴手上的小提琴。不管陈梓琴怎么追问,外公都不说一句解释的话,久了,外公只会说一句“音乐是害人的东西,不淮学!”失去音乐的陈梓琴,就像失去了灵魂一样,经常闷闷不乐。每次只要她一提起音乐,外公便会板起面孔,厉声说着不知道重复了多少便的话:“音乐是害人的东西,不淮学!”“但是,我想……”“不淮!”外公严厉的样子,总是令陈梓琴望而生畏,选择退缩。


上初中时,为此,外公特意为她选了一间没有音乐社的中学。小村物资有限,所以外公每个星期五都会出城市购物,当他出城时,店铺会请来邻居夫妇帮忙看店。邻居夫妇跟外公是由孩提时一起长大的朋友,对外公的过去了如指掌,大家就像亲人一样。


他们都十分亲切和蔼,尤其是邻居太太,她知道陈梓琴没有母亲,更是关爱有加,陈梓琴自然喜欢她。又是一个夏天,放暑假的陈梓琴白天一般都在外面给外公帮忙。每逢周五,没有外公的看管,陈梓琴顿感轻松自在,完全陶醉于倾听收音机的歌声,口里不自觉地跟着哼起来,连传菜的工作都忘记了。


邻居太太见状便笑说:“陈梓琴,没想到你会喜欢这种老歌。”“嗯?是。我觉得它的旋律很好听。”


陈梓琴愣了一下,才裂开嘴笑了起来。“俞丹妮小时候也说过喜欢这首歌,你们两母女真是相似。”邻居太太帮忙把菜放好,走到陈梓琴身边,露出回忆的颜色。


陈梓琴微微笑了一笑,时间果真是疗伤的灵药,时隔一年,再想起母亲,已经没有一年前的伤心和绝望了。她喜欢母亲,因此有人说他俩相似,心里还隐隐的很高兴,母亲虽然离开自己了,但却永远活在自己心里。“那么你喜不喜欢弹琴?”想到俞丹妮,邻居太太最先想到的便是她的琴技,不自觉的就说了出来,说完才恍觉有什么不对劲。


“我好喜欢!”陈梓琴一想到外公,喜悦的心顿时沉下:“可是,外公好讨厌音乐。”“魏坤以前也很迷音乐的。”果然如此,邻居太太心里暗道,沉默了会儿,又说了一句。


魏坤是陈梓琴外公的名字。“真的?”陈梓琴垂下的头立马抬起,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的确,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外公对自己谈音乐的态度,她还以为外公很讨厌音乐呢?陈梓琴露出疑惑的神色,一副渴望探得真相的眼神让邻居太太笑了起来。


“是吗?老公。”邻居先生一边煮面,一边点头说:“是,他为了获得村长女儿的芳心,特别去城里学弹琴。虽然,村长的女最终嫁给城里的人,魏坤还是那么喜欢音乐。”


“为什么外公现在那么讨厌音乐?”邻居一家都是诚信的人,陈梓琴不再怀疑,但好奇心更加重了。邻居夫妇对视一眼,叹了一口气,说:“魏坤结婚后,便生了你妈妈──俞丹妮。他希望俞丹妮可以像村长的女儿那样弹得一手好琴,于是他自己就省吃俭用,坚持送俞丹妮去城里最好的音乐学校学琴。


俞丹妮好有天份,她弹的钢琴谁听过都赞过不停。”陈梓琴听着别人赞许母亲,心里很自豪。“俞丹妮长大之后,不但生得标致,又弹得一手好琴,音乐学校的老师经常推荐她去参加音乐比赛。


陈梓琴,你知不知道妈妈拿过多少奖?多到要一张很大很大的枱才放得下!”他夸张地用手比画:“那时候的魏坤,不知有多高兴,店里面都挂满了俞丹妮的拿奖的相片,每有客人来光顾,他就在客人面前炫耀个不停!魏坤一直以俞丹妮为荣。”“后来呢?”第一次听到自己母亲的事情,陈梓琴心里有些小激动,虽然母亲和自己呆了十来年,可在陈梓琴印象中,母亲总是很忙的,很少有时间陪着自己说这些事情,一般只在自己弹琴的时候陪着自己。有机会听到母亲以前的事情,陈梓琴迫不及待得追问。


“后来嘛,你妈妈在一次音乐比赛中,认识了你的爸爸。然后,两人偷偷的交往,魏坤发现之后很生气,他不喜欢那个人。”邻居停顿了下,看得陈梓琴心急的不行,喝了一口水,才又开口。


“为什么不喜欢?”妈妈很少提及父亲的事,所以陈梓琴只知道父亲的样子和名字,还有他是个小提琴手,除此之外,便一无所知。“魏坤认为他背离家人一个人生活,个性优柔寡断,又没有经济能力,不可能让俞丹妮获得幸福,所以大力反对。老实讲,我也认为那个人太弱了,一点男子气魄也没有,吼他一句,就底下头不出声了。”


陈梓琴第一次听别人讲到自己的父亲,想象中的父亲应该有个宽大而坚强的后背,可以保护自己和母亲,听到邻居先生这样说自己的父亲,多少有些感到失望。“老公,你别只说他的坏话!”邻居太太看着陈梓琴变幻的神色,对着自家老公抗议,使了个眼神,邻居先生默默摇头,自己说的都是事实,还是不敢再在陈梓琴面前多嘴,捞上面来。邻居太太这才松了口气,转头对陈梓琴说:“其实你爸爸拉得一手好好听的小提琴,真是很好听!我到现在还记得……啦……啦……”陈梓琴知道父亲在工作中遇到意外而死,那时候,她才刚出生不久,所以对父亲的印象十分糢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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