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路途遥远,雪影几人坐在马车里,也并未觉得有多辛苦。相反的,像这样的旅行,雪影早就憧憬向往了。所以一路上欢快的像个孩子。除了天气稍凉,晚间住在荒山野岭的帐子里,听得见猛烈地风声,和不知名野兽的哀嚎。这让她多少有些害怕。尽管雪影一向是男孩子的性格,不怕看恐怖片,不怕一个人走夜路。
然而她也不是那么坚强的一个女孩儿。看恐怖片的时候,走夜路的时候,雪影总会想,要是有个人陪着该多好。
她的坚强,不过都是逞强。
“你们五人住在一起,晚上也有个照应。就安心的歇息吧,我会派护卫守夜的。”
云之嘱咐一般的对着五个女孩说。在天色逐渐浓重的时候。
“不嘛!表哥,我害怕!~我要和你睡!”
晴鸾撒娇着,冲过来拉着云之的手不停的摇。语气嗲的让雪影受不了。
原来古代的女子就会这一套了!是不是该申请个文化遗产之类的啊!
她无限鄙夷的吐槽,心里是一种酸酸的感触。不想承认,却真切的不好受。
云之笑笑,揽过晴鸾的肩膀,转过身就把她重新推回到女孩的身边说:“我还有军事要忙,很晚才会就寝。”
他看了看雪影,侧着脸视线落到晴鸾的身上,一副得意的神情。云之想笑,女人的嫉妒心是比任何兵法更难懂的事物。
准备的伙食难免有些粗糙。整张方木桌上没有几样,且都是不见一丁点荤腥的。云之有些抱歉的说:“天色昏暗,难以狩猎,等明日我定为你们打些野味来。”
“云之,莫要多虑,无碍。”
郁香微笑着开了口。
“比起挨饿的日子,好太多了。”
她低着头微笑,却是尽人皆知的落寞,她说这话的时候,就像个贤惠的妻子,一个能,也肯跟着夫君过苦日子的女人。
云之望着她,那该是一种自己无法体会的心情。云之今年整二十二岁。征战无数,即使是三年前那段最艰难的困境里,他也从不曾挨过饿。就像是乞丐无法选择投胎在富贵人家一样,人生有太多无法选择的事。云之也一样,他是幸运的,也是残酷现实的牺牲品。他必须接受自己的自私,在护卫和士兵的面前。他们总会把最好的留给他,因为他是将军。
被烧了粮草,仍会有足够的食物留给他。碎了盔甲,也会有兵器留给他。被抓进敌营,会有人冒死来救他。云之打过多少场战役,杀了多少个敌人。把长枪刺进多少颗跳动的心脏,或者割下过多少颗鲜活的头颅。他早已记不得,也从不会感到恐惧害怕。云之唯一害怕的,是那些为他而死,因他而死的人。
“郁香,说说你的故事吧。我似乎真的并不很了解你。”
云之放下碗筷,表情认真的看着她。郁香迎上了这双眸子,就迅疾的脸颊绯红。她愣了几秒,然后慢慢叙述道。
“我从小便住在乡下。家里的爹娘耕作,勉强够维持生计。有一个弟弟,身子弱,长年的吃药瞧病,跟同村的人借了好多贯铜钱。我们过的是一贫如洗的生活。但是那时的时光是我此生最快乐的一段记忆。然而好景不长,三年前的那场饥荒,逼着我们流浪逃亡。弟弟失了踪,而爹和娘,都饿死了。”
郁香说着,眼泪就连成线,一颗一颗的掉进碗里,她机械的将饭往嘴里送,满满的都是咸涩的苦味道。
雪影心疼的握紧了她的手,眉头皱在一起,眼角湿润。她从来没想过,郁香会经历如此残酷的人生。就像是电视里总在上演的满世界的自然灾害。每次看到那些嚎啕的脸,哭到再也流不出泪的人们,雪影总是控制不了的跟着哭。她的心柔软起来,就像是泡在水里的海绵,永远也拧不干。
散了席,云之转身离开,却突然被叫住,他回过头看见的是胭脂冷若冰霜的面孔。完全没有其他女孩儿的那种满是爱意的眼神。这样的女孩儿充满了谜一样吸引人的气质。云之微笑着问,想说什么?
“让我参与你的排兵布阵。”
“你要参与?什么理由。”
“我要出战杀敌。”
胭脂恶狠狠的说出来,目光里闪烁着让人寒颤的凶光。
“胭脂,我知道你自幼习武。但是沙场不像是府里的后花园。陪你的也不会是不敢伤你的师傅仆人。你要知道,你可能随时送命。我怎么能叫你去呢。”
云之试图劝慰她。
“我一定要去。”
胭脂打断他的话说:“不管是怎样的方式,哪怕是死,我也要去。云之,这是我嫁与你唯一的目的。”
胭脂看着他,嘴唇微微的颤抖着,云之皱紧了眉头,面对着这样一个女孩儿,他实在说不出话。云之看得出她的决绝,那是任自己再多费口舌也难以改变的坚定。
良久,云之点了点头说,好。
然后转身走向自己的营帐。
胭脂诧异着“你,不问我缘由么?”
云之停下脚步,回头微笑着看她。
“等你想说的时候自会说。胭脂,我感谢你的诚实,你是我见过最真性情的女子,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既然嫁与我,我便会拼上性命来保护你。”
胭脂愣在那里,看着云之毫不犹豫的说出这段话,她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胸口里扑通扑通的像是敲响的战鼓。脸颊也发烫的像是点了火。
从未有过的感觉。
胭脂想,自己从生在这世上,就注定要为了一个目的活。从没想过会有其他的方式。
“如果那件事真的能够活着完成,之后的我要为了什么活着呢。”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入夜,天色黑的看不见月。有稀零的几颗星。
女孩从帐子的一旁钻出来,熟练的躲开了所有的侍卫。走进那处低矮的灌木,就忽然的被男人抱紧在怀里。
“凌兰,一整天不跟你说话,可想死我了!”
男人兴奋的亲吻她,凌兰却只觉反感。
“放开我!不然我可喊了哦!”
闻言,男人停下了动作看着她。
“怎么啦?昨晚不是好好的嘛!”
凌兰抱着手臂,有些赌气的不看他。
“幻海,我真是搞不懂,明明有机会杀了他,为什么拖着这么久还不做?你知道我在云邸有多煎熬么?每天都要学那些烂规矩,我都快得了失心疯了。”
幻海收了笑脸,目光盯着云之的营帐,暗暗握紧了拳。
“再等等,凌兰,再坚持一下。等到了塞外,我定要取了他的狗命为你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