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氏听了这话,心里就很高兴,因觉沧月得了自己的真传,也就频频点头儿道:“是啊!却是这样!这太高调了的确不怎样好!”一时,沧月也就出了汀花小榭,回了翠红苑。
那贾氏就歪在榻上,朦朦胧胧地就要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待恍惚要睁眼,就见屋子里不知何时就站了一个汉子。那汉子只管背对着她,立在那里,却是不发一言。这可将贾氏吓了一大跳。贾氏就惊惶站起,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我的屋子里头?”
那汉子听了,就沉声道:“时间也不长,怎么,你已然将我忘了一干二净了么?”那汉子说完,便将头又转了过来。贾氏见了,自然吓一跳。这个汉子自然就是已经死了的李大麻子。
贾氏知是他,便叹了一叹。她知道李大麻子并不会害她,因就抚了抚胸口道:“可吓死我了!却原来是你!”
李大麻子就道:“自然是我。”
贾氏就道:“你这死鬼,我好生替你又安葬了,你不来谢我,却是来吓我的。你这生前生后的,我也安排妥当了,怎地你还阴魂不散呢?”
李大麻子听了,面上就有几分哀伤,因对贾氏道:“我不喜欢葬在水边。你可知你将我葬在水边,却是碍我不能超生么?”
贾氏听了,心里就惊异。“有这样的说法么?怎么我竟是不知道?”
李大麻子听了,就道:“只因那河边已经葬了一个好汉。那一日,他的魂魄见了我,问我是因何事死的,我便简单告诉他了。那好汉听了,心里颇为不屑,因就对我道,看你五大三粗的,我还以为你是杀了恶贼的一条好汉,却原来是为了一个女人!我就问他,那你是因何事杀了人犯了死罪的?那好汉就告诉我,他生前可是杀了五十人,这被杀的都是恶人。自此以后,那好汉就不与我说话了。又过了三五天,那阎王派来的小罗罗见了我和那好汉,两个鬼看来看去的,到底是将那好汉带去投胎,却是撂下我了。”
贾氏听到这里,虽然诧异,但心里依旧不解。因问:“既如此,只是这和葬在河边,又有什么干系?”
李大麻子的魂魄就道:“那罗罗奉了阎王的令,只带了魂魄走旱路的。到底,你该将我葬在了地下。”
贾氏就道:“我如何没将你葬在地下?”
大麻子的魂魄就叹:“虽是地下,但到底临着河边。我的棺椁里如今早浸了水,只等有一日,天下大雨了,棺椁移了位,我也就没了那水里,随水飘走了,如此,更是孤魂野鬼了。”
贾氏听到这里,心里已经完完全全地明白了,因就对李大麻子点着头儿,说道:“好。为了你,那我就再兴师动众一回,好歹将你葬在林子里。”
李大麻子的魂魄听了,这才有了一点子喜悦。他想了想,这才对贾氏告诫道:“想我为人时,这心里爱的女人就是你。我虽死了,但到底是希望你能得周全的。依我说,凡事都不该行得太过。若太过了,真的会有报应。想天道循坏,最是公理不过的。”李大麻子说完了这话,那身子渐次就隐没不见了。
贾氏见他走了,心里更是感叹起来了,再也睡不着了,心里也就想起了李大麻子的好。想自己人生一世,玉笙的爹爹长风待自己不过尔尔。倒是这个大麻子,即便死了,也是对自己念念不忘的。这一晚,贾氏就失了眠,睁着眼睛就到了天亮。
话说阡陌回了落月,每日里只是风尘仆仆地出去寻找。这一日,阡陌到了落月郊外一个叫叶庄的地方,此时已近黄昏,他在此打听了大半日,但一点没有锦瑟的消息。阡陌的心又疲又累,因看见村子口有一个挂着旗子卖茶的凉亭,在茶亭门口坐了下来,问开店的老妪想要一碗茶喝。
那老妪就抖抖索索地过了来,上前问阡陌:“客官,那您稍等一等。这煮茶的柴火还没劈好呢!”
阡陌听了这话,不免觉得奇怪,因就问:“既然开店,如何没有备用的柴火呢?”
老妪听了,就陪笑,说道:“客官,您是不知道,我这店子小。店里除了我,就是我一个小儿了。现在他正在后院子里劈材呢!”
阡陌听了,也就道:“那老妈妈辛苦了。”
阡陌便坐下,看着前方的驿道,心里涌起万千的情绪。似乎,那驿道上,正慢慢走来一个年轻的女子,而那个女子,就是锦瑟。阡陌知道自己,不过是思念太过的幻想,并不是真的。但恍惚的转头间,他真真其切切看到锦瑟身着一件青色的衣裳,正徐步从路口转出来。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阡陌以为自己是做梦,当下他就揉了揉眼,站起更是细细看了一看。没错!那个女子就是锦瑟!她的身旁是栽种得高大的云杉和松鼠,更衬托她的身姿修长纤细!
前方的白锦瑟下了马车,知道这里临近落月郊区了,脚步儿也更是得快了一些。在曲折的小道旁,她抬起头,也就看见了前方挑着旗帜的一家茶舍。行走了半日,她身上虽备了干粮,但到底口渴。因见了茶舍,她走得更是快了。原来,白锦瑟当日是跟了那夫妻一路从扬州回了落月的。只无奈行走至落月地界,那夫妻二人的孩子,忽然就哇哇大哭了起来。锦瑟略懂医理,摸了摸女娃儿的脉搏,就道:“大哥,大嫂,你们还是带着孩子回去吧!这一路赶路的,女娃娃可能着了凉了!”
那妇人听了,就道:“不要紧。她皮实着呢。到底我们要将你平安送回落月,心里方才放心。”
锦瑟听了,依旧坚持。“大哥,大嫂,真的不用。现在已是落月地界了。我沿途再雇一辆马车,也就平安回去了!再则,我身上虽然没有现成的银子,但好歹手上有一些金银首饰,也算是现钱。”
那妇人听了,依旧想劝锦瑟。只是那女娃儿哭得愈发厉害了,锦瑟心里不忍,只是连连婉拒。这夫妻二人见锦瑟坚持要下马车,心里也担心孩子,也就不坚持了。那妇人想了想,便又将一个包袱的干粮都留给了锦瑟,让她在路上吃。
锦瑟见了,就道:“大哥,大嫂,这干粮你们还是拿回去吧。我真的不用这些。”
那妇人摇头道:“你不收,饿了怎么办?到底还是要收下。你不收,我们夫妻便不放你下车。”锦瑟见拗不过,也就拿了包袱,将干粮收下了。
话说,锦瑟收了干粮,也就和那夫妻二人殷切道别了后,一个人就在这小道上往前走。方才,那马夫走时,也是细心嘱咐过她的:姑娘,只管沿着这条路,一直不停地往南走。越近城里,这路越是宽敞。锦瑟也就记住了。
现在,锦瑟拎着个包袱,快步往前方的茶舍里走。她的目光,一下就被茶舍前一个立着的一个轩昂男子给吸引住!这个男子,这个男子的形貌怎么那么似阡陌呢?她怔忡了片刻,只是敢再走上前了。到底——到底是不是阡陌呢?阡陌见她不往前了,便掩饰着激动,大步向锦瑟的方向走去。
阡陌,是阡陌,果真是阡陌!她的眼睛没看错!锦瑟心里得到确定了,这才激动无比地大声对阡陌道:“阡陌——阡陌,真的是你!”
阡陌大步上前,一下就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他像是见到了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口里喃喃道:“锦瑟,我的锦瑟!天可怜见,让我到底见到了你!”
他紧紧握着锦瑟的手,激动问道:“锦瑟,我回来时,发现不见了你,我心里即刻就被掏空了,说失魂落魄也不为过!我和玉笙离忧几个,将落月城外也几乎找个不遍——本以为就是无望的了,但好歹又让我见到你了——这当真是再好不过了,再好不过了!”
阡陌说着,心里半刻也不想放开锦瑟了。
阡陌便又问她:“到底你经了什么事情?”锦瑟就见自己所经的,不管好的歹的,都一一告诉了阡陌。阡陌听了,便叹:“我听了,可叫我怎么说呢?到底是你有造化,让你既经了劫,又遇到了好人!从此以后,我可再不想和你分开了!怎样都不和你分开了!生生世世都不和你分开的!”
锦瑟就道:“半途遇到了你,当真极好。有些话,我们且还是等回府再说吧。现在,我当真是极渴。”锦瑟的肚子里,足足能灌得下三壶茶。
阡陌听了,也就道:“锦瑟,现在我也极渴。如此,咱们这就过去喝茶。想这会子,咱们的茶也好了。”
二人便又相依而行。那老妪也不想让行走的客官干等,到底就用半湿的柴好歹煮了一炉茶。待那老妪拎着茶壶颤颤巍巍地过了来,锦瑟见了不忍,忙上前接住。
老妪年纪虽大,但眼睛不瞎耳朵不聋。见了这里陡然间多了一个花容月貌地姑娘,就笑:“我这刚进茶房,怎地就多了一个人?”因就眯着眼儿笑着看着君阡陌笑。
阡陌便也对那老妪笑:“老人家,这位姑娘便是我的娘子。我此番出来,便是来寻找她来的。可叹老天有眼,到底然我寻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