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月听了,就喝了一口茶,对锦瑟假意殷勤道:“既然干娘请你和姐夫,不如就给个面子!若我这样去回话了,想干娘知道了,心里也不大高兴!再说,到了晚上,姐夫也就回了,你们又能有什么紧要的事呢!不如,索性就去吃一顿饭!”
锦瑟听了,想了一想,忽然就问了一句:“那么,那席间就只有我和阡陌两个人,再无其他人了么?”
沧月就笑:“姐姐,还有干娘和我呢!我在旁作陪。”
锦瑟就又问:“那么,离忧和玉笙,是不来了?”也不知怎地,锦瑟若想去,也只希望吃饭的人只多不少的!沧月就道:“干娘说,他们两个都有事,也就不请他们来了。”
锦瑟心里,仍旧想着不去,因就问沧月:“沧月,你既是来回话的,那我也知道了。只是,此事还需等你姐夫回来看说,且看他的意思。”因又移过话题问她吃不吃点心。
沧月听了,心里不满意,因就对锦瑟道:“姐姐,这点子小事,你都是不能做主的么?”
锦瑟就道:“到底不能。”直觉告诉锦瑟,反正去贾氏那里,从来就没好事。二人正说着,忽见屋外明晃晃的,就进来一人。原来是阡陌回来了!
锦瑟见了,连忙起身。沧月见了,一下就忘了姐夫警告自己的话,她在旁抢着说道:“姐夫,今天你回得好早!”
锦瑟听沧月这话,倒像是她一天到晚地只管注意阡陌的动向似的。阡陌见又是她,心里只觉不耐烦,但当着锦瑟的面儿,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锦瑟就问:“今日,你果然不忙碌么?”
“果然不忙碌。”阡陌的眼睛,只注意着锦瑟一人。他在锦瑟的对面坐下了,歇了一歇,方道:“这半日里,你都做了什么?我在外头应酬,心里也一直想着你。”阡陌看见了锦瑟的椅子旁放着的一个鲜亮的刺绣活计,就要站了起来瞧上一瞧。
沧月听了君阡陌的话,心里愈发觉得酸,也就愈发要将锦瑟撂倒。锦瑟看了看沧月,便对他道:“沧月过来,却是为了传姨娘的话的。姨娘说到了明儿个晚上,要请我和你去汀花小榭吃晚饭,说权当给我们压惊。阡陌,我这话可是告诉你了,你到底去不去呢?”
阡陌听了,就道:“且不必麻烦姨娘了。既到了晚上了,这府里的人都想好好歇歇的。何必再作忙呢?”锦瑟听了这话,就对沧月道:“沧月,你姐夫的话你也听见了。如此,就谢过姨娘的好意,但去是不想去的了。”
沧月听了,心里大为失望,因就对阡陌锦瑟道:“好好儿的,怎么就说不去呢?到底干娘是诚心相待的。我若回去这样说了,干娘听了,只当你们不给她面子呢!”
话儿说到这里,阡陌就道:“你这样回就是。”阡陌和锦瑟还有话儿要说,只想叫沧月赶紧出去。“沧月,我和你姐姐还有点事,你没事的话,就出去吧。”
沧月见无计可想,也就懊丧着出了缀红轩,去了汀花小榭,只待贾氏从街上的绸缎铺子里回来,将事情告诉她。
沧月就坐在贾氏的房间里头,坐在桌子旁,翘着个腿儿,一下一下地飞吐着瓜子。不到半个时辰,那吐出来的瓜子壳儿只是满了一地。小杏儿过来了,见了沧月竟是这般个模样,倒是和姨奶奶的行径无二,因就自言自语地叹道:“果然不枉认了干母女!”
又等了一会,贾氏也就回来了。见了沧月这般模样,就将算盘珠子放在桌子问她:“怎么?方才你去了缀红轩了吗?”
“去了。”
“那里——怎么说?”
“干娘,我姐夫和我姐姐警惕着呢。我这横请竖请的,只是推脱说不来。真正我好话说尽。”
贾氏听了,就道:“果然这样吗?”
“果然这样。要不,干娘你自己去请。算来,我的脸子也没你的大。”
贾氏听了,就换了一件衣裳,沉吟道:“罢了。到底还是我去一趟。”贾氏想想,却又感慨道:“沧月,真正我是为了你。我待你,当真是比我的亲闺女还亲!”
沧月听了这话,就笑:“干娘,你待我的情意,沧月都记在心里了!”因就站了起来,与贾氏穿衣裳。贾氏便道:“真正,咱们两个,也可算是殊途同归。”
贾氏理了理衣裳,也就出了汀花小榭,直往缀红轩而去。阡陌和锦瑟正对着,一边喝茶,一边儿说着家常。锦瑟便问:“阡陌,你这回了贾氏,你说她知道了,心里会不会以为咱们——”
阡陌就道:“且不管这些。反正我是不愿去的。”
锦瑟就道:“那么——你不去,我单一人去可好?”
阡陌就道:“我不去,你自然也不要去。”
锦瑟就叹:“真正这府里也复杂。虽然姑太太走了,但我到底觉得这里一点儿不平静。只不知在哪里,又会冒出什么事儿来?”
阡陌就道:“不要多想,如今你经了两次劫,我只想从此和你长长久久,再不分离的。那样痛苦煎熬的日子,我真的不想再过了!”
锦瑟听了,心里也颇感动,因对阡陌道:“阡陌,我总是听你的。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二人正说着,就听金莺在外头回:“大少爷,大少奶奶,贾姨娘来了!”
锦瑟听了这话,就对阡陌笑道:“阡陌,真正是应了那句话,说曹操,曹操到。”二人也就起身,贾氏已经掀了帘子进了屋里。
锦瑟就道:“姨娘,请坐。”
贾氏听了,就假装别别扭扭地不肯坐下。因口里抱怨道:“大少爷,大少奶奶,如今我怎么敢坐呢?我在这屋里,熬得愈发是没脸了!”贾氏说罢,便又将头扭过去,拿了帕子,装作拭眼泪。
阡陌就道:“姨娘,这又有什么事儿?”
贾氏就哭啼道:“你们也知道!”贾氏这才一屁股坐下。锦瑟就道:“原来姨娘是为了这样一件事。依我说,有什么呢?横竖也不过一顿饭而已!姨娘的心,我们领了就是!”
贾氏听了,依旧哭哭啼啼个不停,口里不停说道:“这是我的心,我的一片心!真正我的心里,是想着你们,你们这样不给面子,可叫我在这府里做什么呢?不如,我出了这府里,找个清静的地方去过去!”
阡陌见了,就道:“这又何必?你是玉笙的娘!我们不去,只不过不想姨娘为我们操心。我知道,姨娘白天里也忙,何必晚上还不消停呢?”
锦瑟听了,便赶紧补了一句。“姨娘,我们就是这么个意思!”
贾氏听了,想了一想,干脆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了。“我这话已经放出口风了!如今府里上下都知道!你们要是不去,我可不是要打脸!”
锦瑟见了,便为难地看了阡陌一眼。阡陌见她愈发闹得不像话了,心里一下想起玉笙,也是物伤其类的。因就改口道:“也罢,既姨娘诚心过来请,我和锦瑟过去就是。”
贾氏听了,赶紧就坐了起身,形容立即就变得喜悦了,因上前道:“真正这样才好,真正这样才好!如此,我的心里头可才称了心了!我这就先叫人去预备。”
锦瑟就道:“姨娘,不要这样着急!好歹到明儿个晚上呢!”
贾氏就笑:“到底是要预备预备!那置办的酒水,我看还不行,还要去外头买!”
阡陌就道:“姨娘,我生性简朴,锦瑟也如是。姨娘若要值班,只需弄得简单些的即可,切不要太奢侈浪费了。”
贾氏就道:“只要你们肯来,怎样我都是愿意的!”
贾氏说着,屁颠屁颠儿的,就又出了去。杜鹃和金莺两个,见了她脸上得意洋洋地笑,就齐齐地问:“姨娘,到底得了什么好事,你笑得这样厉害?”
贾氏就道:“这个么,哪能告诉你们?不过,咱们府上,很快就有好事了!”贾氏年纪大一些,也比沧月有些城府。
这虽不怎么来缀红轩,但时不时地,也叫小杏儿拿些东西过来,送给她们。这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杜鹃和金莺两个,虽知道贾氏和大少奶奶有嫌隙,但表面上,还是撞得殷勤周到。
杜鹃就笑:“是么?姨奶奶给说说,究竟是什么好事儿?”
贾氏心里头高兴,听了就道:“天机不可泄露!我这可不能往前了说!”贾氏因又和她们玩笑了几句,就轻松地往汀花小榭去了。
与贾氏看来,这府里的小丫头子不过都是些玩意儿,高兴了,就和她们说上几句,聊当作解闷儿,赏她们一点东西。这不高兴了,随便怎样处置她们都行,将她们当作那些阿猫阿狗也不是不行。
贾氏回了汀花小榭,就见碧云一个人,低着个头,别别仄仄地替了个包袱,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贾氏见了她,就在后头唤:“碧云——”
碧云一听,赶紧回头,见是贾氏,想了一想,碧云就对了她跪了下来,口道:“姨奶奶!”今儿个,崔总管去了香烛库房,见了碧云,就告诉她:“碧云呀,这些时日,你在这里呆得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