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就笑:“我们只要一筐子就行。你们两个,不如将筐子抬了!”秋婆儿就道:“大少奶奶,您不用多想!您不知道,这上了年纪的人,其实腿脚儿有力的多着呢!可是不输年轻人的!依我说,年纪轻的人,走路还不及年纪大些的筋道呢!”杜鹃金莺被秋婆子激将了,心里不服,一下就寻了个棍子,将这装着笋子的筐子抬了起来。不想,这筐子虽看着沉重,但二人分力抬着,却又不觉得累。秋婆子见了,也就笑了一笑,方问锦瑟:“大少奶奶,您就要这么一筐子么?若还要,我再去挖就是!”锦瑟听了,就道:“不用了,一筐子也就够了。”
秋婆儿就问:“敢问大少奶奶要这么一筐的笋子做什么用呢?”锦瑟听了,就道:“自然是拿去吃。”秋婆子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听了就又问:“大少奶奶打算怎么个吃法儿?”锦瑟就道:“也不过就是拿了晒开了风腌了吃。”秋婆子听了,就道:“和鸡肉鸭肉猪肉煮了吃,也是好的。再一个就是煮汤了,这竹笋汤滋味儿是最好的。”锦瑟听了,也就笑了一笑,看着杜鹃和金莺两个一路嘻嘻哈哈地往前走。
待进了缀红轩,不想阡陌已经回来了。他见了杜鹃和金莺只管坐在一边剥着笋子,就对锦瑟笑:“好肥的竹笋,可是你们去林子里新栽了来的?”锦瑟就笑:“是呀。也不知怎地,我爱吃竹笋。”阡陌听了,就上前握着她的手,笑道:“我也爱吃。真正我们两个,好多地方都是一样的。”阡陌的手缠绕着锦瑟的手,令锦瑟一下想起昨儿个晚上的耳鬓厮磨,脸也一下红到了脚脖子根。
锦瑟就问他:“今儿,你怎么这样早回来了?”阡陌就道:“无事,我就早早回来了。依我的性子,那些应酬,能少些个,就少些个。我原是喜欢安静的人。”杜鹃和金莺两个,抬头见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不避嫌疑地在院子里亲热,脸上也有些红。好在,大少爷已经适时地拉了大少奶奶往屋子里去了。锦瑟却还有几句话要嘱咐她两个,因就回头道:“杜鹃,金莺,我看这天儿还要落雨,你们还是早些将这些笋子给剥好了。”
待入了房中,阡陌迫不及地一下就将锦瑟搂进了怀中,在她耳边轻声道:“锦瑟,我这一整天儿都想你。”锦瑟听了,就叹:“你也才不过出去了半日。”阡陌听了,心里就一怔,因对锦瑟道:“怎么,你不希望我想你么?”锦瑟听了,坐下就道:“阡陌,你心里有我,这就够了。”
阡陌就道:“锦瑟,你真的信我么?”阡陌在她对面坐下,想了一想,便郑重问她。锦瑟听了,就一愣,因道:“阡陌,你怎么了?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阡陌就道:“我知道我瞒了你一些事。我看出了你心里不痛快。待过一些时日,我就将瞒着的事,一一告诉你。”阡陌想:与其这样一直瞒着锦瑟,与她也是伤害。经过了昨夜,他们已经是有名有实的夫妻了。对着锦瑟,他真的希望自己什么都不要隐瞒。
但因为自己的身世之故,他到底还是隐瞒了。阡陌想来,心里也不好受。锦瑟听了,就道:“阡陌,我不急的。你不想说,我就知道,你心里头有苦衷。”
阡陌听了,心里果然欣慰。想了一想,方又道:“沧月——你放心,现在她虽然进来了,但我只会给她名分。我的心里,是一丝一毫地不会辜负你的。沧月到底是你的妹妹,我待她,便也当妹妹般地看待。”锦瑟听了,也就叹了一叹,方道:“阡陌,真正你的心太细致了!其实,那一天你我既然情意疏通,与这些,我已然不想了的!我信你,这些话,请你以后不要再说了!”
提起沧月,锦瑟的心里,也有隐隐的不安。许多事儿上,她真的觉得她不是那么无辜。可想到她到底是爹爹的女儿,锦瑟还是希望她良心未泯。但愿——但愿她是无辜的吧!阡陌见她怔怔地出神,就问:“锦瑟,你怎么了?你在想什么呢?”锦瑟就叹:“我不怎么。你没事的话,不如就进书房看看,写点字。我还要去廊子底下看一看呢!”阡陌听了,也就点头儿道:“好。”离忧出去好几天了,他的心里的确不放心。上一回,他联系上了一个旧人,便想着修书一封,将此信送给那旧人,如他遇到了离忧了,请一路对他拂尘照顾。
这边厢,阡陌进了书房,伏在案头,开始认真写起信来。那边厢,锦瑟就出了屋子,掀开帘子,朝着台阶下的院子走起。杜鹃抬起头,见大少奶奶又过来了,就笑:“大少奶奶,您怎么又出来了?”锦瑟又道:“我看这天色只变得更阴了,因担心你们不能及时剥完,天就下了雨了。所以过来帮你。”
杜鹃金莺一听,口里齐齐就道:“大少奶奶,不用,很不用。剥这些笋子,我们两个,也就够了。真正我们两个的手脚,哪里就这样慢呢?大少奶奶还是多陪陪大少爷吧!”
锦瑟听了,还是在她们跟前坐了下来。杜鹃金莺见大少奶奶的速度,只是比她们更快的,心里奇异不已,因就问:“大少奶奶,这些活计难不成您都做过么?看着竟是这样地熟练?”杜鹃金莺两个,却是一点不知锦瑟在娘家吃的苦,因此心里好奇。
锦瑟就道:“这些活儿,从前我在家里,的确是常做的。”从前受的那些苦,锦瑟心里再也不想提起。杜鹃就问:“主子,莫非您以前真的受过许多苦么?”锦瑟听了,就对她笑:“你说呢?”金莺听了,就眨巴眨巴眼睛,好生想了一想,方郑重道:“嗯。大少奶奶您既会种菜,又会做针线,还会下厨做饭菜,更会织布。好似这天下女人该做的事儿,大少奶奶您没有不会的!依我说,大少奶奶您以前一定受过许多的苦!”
金莺一听,也觉有理。锦瑟就道:“行了,咱们还是赶紧将这些笋子剥完吧!你们瞧,这半空里的燕子可是飞低了不少,池子里的蜻蜓也上来了!”话音刚落,果然天空更显阴云密布,空气虽沉闷,但就是不落雨。这缀红轩的门口,忽然就缓缓走过来一个人。锦瑟低着头认真剥笋,就觉身边多了一个人,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看,惊讶地发现,这来的人,竟是姑妈苏夫人!话说,这苏夫人只重回了君府后,行事儿可是和从前不一样了。她的心事,贾氏那里是一点不知。贾氏见沧月顺利进了丽春堂后,心里高兴,还只管叫人去福满堂将苏夫人请过来喝酒的。可请了一回两回的,苏夫人不来,这请了三回四回的,苏夫人还是不来。贾氏的心里,一时也纳了闷了,因就亲自过去问苏夫人,到底为何不愿赴她的席。
苏夫人见了贾氏,便将心里藏好的话,都与她说了一通。“姨娘,我不是不愿过来。只是,那一天我回了润州后,就落了一个心口疼的毛病。这站着还是坐着,总不能如意。因此,因想着浑身不快活,也就不过来烦你了。纵然你请了我过来,见我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还当我心里对你有意见呢?何苦来呢?因此,到底还是不去的好。”苏夫人用生病来推脱。贾氏不知就里,想了一想,就道:“我明白了。真正这有病的人,横竖怎样都是不能得意的。也罢,我既知道你,以后也就不来请你了。待你的病儿都好了,我再过来也不迟。”
苏夫人听了,也就顺坡下驴道:“就是这话了。”贾氏因在福满堂外头,和苏夫人说了好一会子的话,这嘴里也就渴。因就对苏夫人道:“大姑娘,我也就不请自说了,这天气一日一日地冷了,可我这一天到晚地横竖只要喝茶。这一小会子不喝茶,我这心里头就渴得难受。大姑娘,我不如去你屋子里讨杯茶喝?”
贾氏既这样说,苏夫人自然不能不让她进去。因就道:“好。”苏夫人同贾氏进了屋子,亲自与贾氏倒了杯茶,贾氏果然渴,一口气儿竟是喝完了。苏夫人见了,便叫海棠过来续。海棠也就端了个茶壶过来了。贾氏也就顺势看了海棠一眼。但见这海棠行走之间,这眉毛眼睛就有些五分似阡陌死去的亲娘崔氏,贾氏的心里头一下就惧了起来!海棠沉着眼儿,笑吟吟地向她行了礼。贾氏也就掩着惊慌接过茶。待海棠退下后,贾氏的心里头,胸口儿还是突突地跳,还是止不住地紧张!她喝了口茶,就忙忙地掏出绢子来,将额头上的汗擦了又擦!
苏夫人见了,想了一想,就明知故问地道:“姨娘,你是怎地了?好好儿地,你脸上的汗怎地滴个不停?莫不是身子骨也不好?”苏夫人佯作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