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就问:“二奶奶,如果您果真得不到,那不如和大少奶奶一起同归于尽!”
“什么?”沧月听了这话,心里大吃一惊!同归于尽?这是一个法子么?只听碧云又道:“同归于尽了,也算报了仇泄了恨了。”
“碧云,可我活得好好儿的,我为什么要死?纵要死,也是她白锦瑟死。碧云,你要想帮我,要想翻身,还是替我想点别的法子吧?”
碧云就冷笑:“二奶奶,如今碧云跟在您身边,就是您的心腹。碧云自然希望您顺顺利利的。”碧云说罢,眼中又现一丝怨毒之色。“二奶奶,只怕我的心里,比你还恨白锦瑟。想我在那缀红轩,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真的只差就做牛做马了。可我都得到了什么?我早晚伺奉,到最后还是被她毫不留情地给赶了出来!”
沧月就道:“你与我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这些抱怨的话,我心里已经是满肚子了!”碧云就道:“二奶奶,如今您更是不能往后退,你往后退一步,她便就前进一大步。总是与你不利。”
沧月一听,心里更是不耐烦了。因道:“那你说,到底我要怎样?”
碧云就道:“我看出来了,与别的上头,都不能攻破,也就唯有一个‘情’字了。其实,想二奶奶您也略有耳闻。二少爷和表少爷迟迟不娶,其实他们心里头都有她呢!只是,因是自己的嫂子,不得将藏着的感情明说细说。如今,二奶奶您想要翻牌,也只有在这上头做文章了。”
沧月听了,想了又想,心里大动。对于府上的这些流言蜚语,她也不是没有耳闻。只是,那一回,她在园子里,好不好地,被玉笙教训过一次,从此就不大敢出去胡说。
但现在听了碧云的话,沧月的心一下又活络起来了。“碧云,果然只有这个法子可行么?”
碧云就冷冷道:“二奶奶,你需信我。大少爷心里头在乎她呢!说将她当作明珠宝贝,一点也不为过。大少爷就是担心白锦瑟移了心思,会喜欢上别人。其实,大少爷的心里头,也一直防着二少爷和表少爷呢!只是,大少爷是个深沉内敛的人,见他们一未露形,二来说话行事也规矩。所以也不好当着面儿说了出来,但心里头,还是有点在乎的。”见碧云分析的头头是道的,沧月反而笑了,因问:“碧云,你好歹也没出嫁,不过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姑娘。如何心里就懂得这些事呢?”
碧云听了,还是冷冷道:“我是老姑娘,我是没嫁人,但我的心,一心一意地都在大少爷的身上。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一个笑声儿,都是不能瞒过我去的!我敢说,这府里的人,真的无人比我更了解大少爷的了!想我从五岁时候起,就认识大少爷了!他高兴,我碧云就高兴。他难过,我碧云也就跟着不开心。大少爷别的不担心,唯有在乎这个。只有他对白锦瑟起了嫌隙之心了,二奶奶您才有机会!”
沧月听了这话,就问:“听你这样一说,我倒真的要试上一试了!”沧月看着窗外,脸上浮现一丝冷笑。
话说,这一日,碧云却要出府一趟。因昨儿个她在沧月跟前献了计,沧月觉得她却也可靠。在菊香和她之间,多半还是叫碧云去替她办事。
碧云要去的,却是罗家。沧月知道,这君公子,是不会和她同回娘家的。锦瑟那里也是不能指望。虽然一个人耷拉着个脸回,未免有点失面子,但这娘家,到底不能不回。
沧月便叫菊香在屋子里张罗整理,叫碧云去给她跑个腿儿。碧云也就打扮了一下,坐了马车,出了君府,去了罗家报信儿。罗夫人听了动静,也就从屋子里出来了。诚伯也过来回了。
罗夫人知道这个叫碧云的丫鬟,可不是一个一般的角色。这个丫头,先前在杜老太太跟前伺候,后来又去了缀红轩,现在,兜兜转转的,又跟了女儿沧月。罗夫人想:这丫头的年纪儿也比沧月大,也比沧月有阅历,若得她在沧月跟前,长长久久地伺候,也是沧月的福气。
罗夫人心里既看重碧云,行动上也就不敢怠慢。她到了院子里,见碧云已走到里头来了,脸上就堆了笑,拉过她的手儿,亲亲热热地道:“碧云姑娘,怎么竟是您来了呢?我想着,沧月回不回的,也没什么大不了,这样的事儿,叫个小厮,亦或是个婆子,过来与我知会一声,也就行了!可见,我这姑娘到底不会办事!”罗夫人说完,赶紧将碧云拉了一直往屋子里走,又叫小螺儿和过来上茶上点心。
那小螺儿也是个有心的。此前因自己一直未随小姐进那君府去,只要想起这件事,心里总是不得劲儿。这会子,听诚伯说家里来了一个君府的丫头。小螺儿就起了好奇之心,想起小姐从前说过的话,就想亲自看看,这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谁又能比谁高贵一些呢?小螺儿只想看看这个君府来的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儿,什么气度儿。小螺儿上了茶,也就顺势在一旁将碧云打量了又打量,瞧了又瞧。
但见碧云容长脸儿,俊俏的鼻子,乌黑的头发,脸蛋子也白净,行动儿也利落,说话的声音也好听。她穿了一件天青色的衣衫,那衣服的边角上也和她一样绣了花,但那针脚,就是和市面上卖的不一样,瞧着却是好看。小螺儿见碧云见了夫人,端端大方,不卑不亢的,心里应被她比下来了,想了一想,也就服气儿了。她出了屋子,瞧了瞧镜中自己这模样儿,虽看着也有五分俊俏,但到底透了点小家子气儿。小螺儿趴在桌子上,心里止不住地唉声叹气。原来即便是当丫鬟,也还是分三六九等的。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话说,那碧云听了罗夫人的话,赶紧就道:“夫人,这话听着,我可是担当不起!到底,我只是跟在二奶奶跟前的一个丫头!任她打来任她骂,做牛做马,只管一声儿不吭的!”碧云说完,却又拿腔作调地喝着茶。
罗夫人听了这话,就笑:“姑娘这样说,可见是谦虚!想姑娘从前是伺奉过老太太的人物,什么派头没见过的?”
碧云停了,就叹:“夫人,俗话说的好,落魄的凤凰不如鸡。我伺奉老太太,不过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如今早不值得说了。我在那府里也经了些周折,如今更是比不得从前了。幸而,二奶奶愿意收留我,不然我依旧要住进那香烛房里,早晚和那些老鼠蚊虫地作伴呢!”碧云故意将这话说得凄凉。
碧云这一段,罗夫人也是知道的。这些,沧月之前也对她说了一说儿,说锦瑟不善待跟过老太太的丫头,竟是发狠将她赶了出去。罗夫人心里替碧云抱不平,因想了一想,就道:“不过,姑娘到底是出来了!我家这二姑娘行事可是和大姑娘不同,真正从小儿就是菩萨心肠。你跟了她,她便会一生一世待你好的!”
碧云听了这话,心里头只在冷笑。但面儿上还是点着头儿道:“是呀,二奶奶比大少奶奶心善。这些,我也是看在眼儿里,记在心里,一刻不忘的。”
罗夫人听了这话,也就不往里头深想。就移了话题问:“碧云姑娘,这几天,你们二奶奶在那丽春堂里呆得可好?大少爷去了她那里几回?大少奶奶有没有为难她?”罗夫人心里头,关心的只是这个。
碧云听了,就冷冷道:“夫人,您是要我说真话,还是假话?”罗夫人见她这番直白,心里不禁激荡了一下。因道:“姑娘,我是你们二奶奶的娘,自然要听你说真话。”碧云就道:“夫人,其实自打二奶奶进了丽春堂后,我们大少爷从来就没有去看过她。倒是大少奶奶,去了几回,但话不投机半句多儿的,也不过站了站,略在坐了坐,就回来了。”罗夫人听了,心里大惊。不想女儿过得竟是这样!她一下坐不住了,因对碧云道:“是么?那这么说来,二奶奶在几天在屋子里,其实就是一个人独守空房?”
碧云听了,就回:“夫人,果然二奶奶就是独守空房。”
罗夫人听了,越发在屋子里兜圈子地转了。她皱着眉毛,口里直叹气,心里似乎还不信。自己的女儿,好歹出落得也好看,怎地竟是一点不勾君阡陌的兴趣呢?难不成——锦瑟在这其中使了绊子?
碧云像看出罗夫人心里头想的什么,就对她阴阴地说道:“夫人。这件事说来也不怪大少爷,想来总是大少奶奶的不好。就为这件事,真正我们姨娘也去缀红轩找过大少奶奶几次的!无奈,到最后都被大少奶奶言语顶了回去!”罗夫人一听,心里愈发不好受儿了,因就道:“我猜就是这么着!既听你说,那么今天你们二奶奶说要回娘家,必然也是一个人就回来了?”
碧云听了这话,就对着罗夫人笑了一笑,方道:“夫人,果然就是这样啊!如今,二奶奶已经在府里忙着给您备东西了!”
罗夫人听了,心里就觉得女儿可怜,因又拉着碧云的手儿,对她说道:“姑娘,那你赶紧就回去,且去回你们二奶奶,就说她今日不用回来了!这要是回了,姑爷也不跟着,邻居见了也是笑话!姑娘你不知,如今我罗家两个姑娘都嫁了在君府,这认识的邻居见了我,无不羡慕我的运气好。可是她们哪里知道我心里头的苦呢!”罗夫人说着,心里更是替女儿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