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几位商人,张敬修喘了口大气,回到书房。小口抿着浓浓的醒酒汤。揉着脑袋翻看着修堤款项的汇总预算,脑中一阵阵胀痛。因为要和海瑞做戏,使得高党相信自己与海瑞不和,所以此次修护大堤张敬修和海瑞各管一片。海瑞主管太湖。吴淞江一带,而张敬修则分到了阳澄湖一带。虽然阳澄湖相对“温顺!基本不存在泛滥成灾胡泽千里的重大事故。可正是因为阳澄湖的“温顺”也使得人们放松了对他的警惕。
  隆庆元年,夏,一向温顺的阳澄湖便闹起了脾气,在下了几场暴雨后湖水暴涨泛滥,且因为历年的轻视而至堤溃水溢。让当年的马知府吃了个大亏。幸得平时口碑不错,加上当时的救护措施还算得当。才侥幸从御史言官们的一片弹劾海洋中逃过一劫。
  此时张敬修面前的阳澄湖大堤经过马知府的整顿已经是今非昔比。只需稍作整顿便可。但这也算是给张敬修一个难题了。要知道穿越前张敬修真正指挥过的人无非只是几个魔术助理而已。经手的款项也是寥寥。然而如今不仅要指挥近两千多人的劳工,还要负责他们的吃喝用度。再看看主簿送来的如天书般账簿……弄的张敬修可谓是夙夜忧叹,郁结于心…这不,今天张敬修饮酒本就有些上头,强自翻看着主簿送来的预计帐本,然而却越看越烦,越看越厌,不仅满脸狰狞。拿着毛笔对着账簿猛戳一通,发泄着心头的不满。
  张郎……今天怎么这么高兴?还喝了酒了?随着悦耳的声音传入耳畔,正对着账簿发泄不满的张敬修猛一激灵,下意识的拿正毛笔作挥毫泼墨状。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笔下半寸白纸也无。
  哧哧……高馨馨见张敬修如此囧样一阵莞尔。
  馨馨啊……相公还在处理公务……要是没什么大事的话……还请……张敬修感觉脸上一热。遂低头逐客道
  是么?处理公务用得这般表情?高馨馨边说边走过来。忽然扑哧一笑。道:原来处理公文却是都不用蘸墨水的。嘻嘻……
  啊…!我这是在构思!构思你懂么?就是整理思路……哎…算了算了,反正你也不懂,出去出去,别打搅相公我…张敬修被抓到痛脚,满脸不爽
  那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叫我的状元相公如此眉头不展。高馨馨说着趁张敬修不备一把夺过账簿快步逃走了。
  张敬修本就喝了不少酒,刚才靠醒酒汤压着酒劲,此时又羞又气,不禁酒劲上涌,只觉昏昏沉沉,头重脚轻,一下栽在椅子上寸步难移。只得无奈大呼:娶妻不慎,并扬言报复云云…
  苏州来福客栈几天前来了几位神秘的客人。几人一袭黑袍,头巾口布。把自己围得严严实实,掏钱时露出来的手臂上纹得花花绿绿,说不出的诡异…
  掌柜的见此情景心知来者不善。虽有不纳之心,却碍于几人人高马大。不敢轻易得罪,只得打起十二分的小心。生怕这些来路不正的人惹出什么麻烦。不过几人虽然诡异,却出手阔绰,几天后,在金钱的诱惑下,掌柜的也渐渐默认了几人的存在。只是吩咐伙计用心服侍着。
  入夜。几个黑袍人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睡去。纷纷聚集在地字三号房内,一脸虔诚的等待着什么。
  弥勒现,将刀剑!一个清灵的女声道。
  喜提刀剑迎佛爷,佛爷降世世开颜!几个黑袍人高举双手,匍匐余地。
  锋四。你们几个打探的怎么样?但见此女一袭合体的白绸衣,体态婀娜,面上白沙面纱,虽随看不清面容,但举手投足却仿佛天上仙子一般清新脱俗,给人一种说不清的美妙感觉
  回四堂主,我等已然查明,关于苏州的传言似乎属实,知府张敬修的确和巡抚海瑞不和,两人不仅暗斗不断。小的还从知府衙役那里探听到,张敬修曾上折子参过海瑞,此次修堤也因为两人不和所以个个分管一摊。不相往来。
  好,那四堂主道:锋四这回刺探有功,赏赐追随教主身边,修习教主佛爷的神秘功法!
  小人谢堂主大恩!那个叫锋四的黑袍人激动不已。
  四堂主方欲离去,锋四却犹豫道:堂主,小人还有一事不明。不知……
  四堂主抬抬手示意锋四说下去。
  锋四壮壮胆子,咽口口水道:堂主。这海瑞乃是当下举世公认的清官。被明朝皇帝称为大明神剑,这张敬修是次辅张居正的长子,状元之才,到任以来也是官声不错,所以属下以为在这里行事恐是十分不易啊……说完又俯下身去,口称冒犯。
  无妨,念你对本教一片忠心,告诉你也无妨。四堂主说道,正是因为海瑞官声官品皆佳,所以教主偏想要杀杀他的风头。至于那张敬修!四堂主双拳紧握。咬牙切齿道:我只要他死!
  好你个高馨馨!趁着相公酒醉居然胆敢如此……若是我不对你执行家法,夫纲何在!?经过一夜。张敬修已然酒醒,此时神气活现的出现在高馨馨面前。并驱散来侍女。
  相公啊,妾身非是有意,还请相公饶恕则个……面对疾言厉色的张敬修高馨馨笑道
  嗯?!一个无意就行么?看我的百发百中,穿心龙爪手。张敬修十分无良的使出鹿鼎记里星爷的那招
  啊!相……公人家不敢了…相公给你…给你看个…东西…先…高馨馨又羞又痒。上气不接下气的讨饶道。
  私房钱么?张敬修虽然停手却依旧摆着龙爪手的架势。威风凛凛道:要是相公不满意,家法还要继续!
  相公真是坏死了!人家好心帮你你却如此对人家。高馨馨一边递过一个本子,一边整理着自己凌乱不堪的衣衫埋怨道。
  这……张敬修翻开本子,发现里边俨然后世报表一般。材料费。人工费,工程消耗。作业进度,耗资预算,支纳总计。额外备注等有理有条。和主簿那东一条西一条的天书简直天差地别。而且针对各种突发情况还有了不同的建议,简直是面面俱到。
  我的好娘子,真是帮了为夫大忙了!…么…张敬修说着在高馨馨噘起的小嘴上亲一口。
  那你还对人家用家法,用那么下流的龙…龙爪手。高馨馨挣开张敬修的虎口,一脸不满
  嘿嘿,还是岳父大人说的对,我这娘子强我百倍,我定然能从她这里获益良多。唉,岳父他老人家真是高啊!张敬修见自己的深吻攻势失效,赶忙转移话题。打着哈哈
  那是…我爹可是学识渊博,比起那些喝多了撒酒疯还要装模作样“构思”的家伙强百倍。高馨馨果然被张敬修转移话题,脸上也带上了笑
  张敬修见状心思活动,忽然拍拍大腿叫道:娘子我去大堤看看,回来给你带大闸蟹吃。说罢一溜烟没影了。
  啊!真真是美不胜收啊!张敬修此刻终于来到了后世以出产大闸蟹而举国闻名的湖泊,阳澄湖边上。
  一边漫无目的的四下望着,一边驱动骏马,依湖而立,享受着清新的湖风…
  师弟…美景虽好,却不要忘了此行的任务啊。李舟在马上提醒道。
  对哦,所谓“没有到过莲花岛,就没有来过阳澄湖!”听闻那莲花岛景色宜人,花草繁茂,实乃一世外桃源。走,师兄我们不如找寻渡船,上岛一观……张敬修想起后世关于阳澄湖的介绍,美不自禁。完全不理会一头黑线的李舟,自顾自的吩咐手下卫士骑马与湖边奔驰,找寻渔船。
  师弟!李舟硬着头皮上前。无奈道:此乃你首次承担修堤要务。还是不要疏忽了为好……
  有了贤妻相助的张敬修早已对修堤成竹在胸,故而笑嘻嘻的劝慰李舟道:师兄啊!这里没有什么要务!知府的,只有一群踏青的兄弟,待我等寻船上岛,问渔民买上一些水货。在温上些府衙的酒水。啊!妙哉!!美矣!!
  可师弟这…不合适吧。李舟犹豫道
  哎,师兄你这人还真是…也罢,我便说你听。这阳澄湖可大致分东。中。西,三处。其中东部最大,水深大约两丈左右,嗯西部和中部虽然略小。然水深却高于东部,大该两丈半到三丈左右。故此。我们只需维持东部,主要致力于西中两部便可。好了!如今我等正好上岛考察一番,喏!卫士们拦下船了。我们快去!
  李舟摇摇头,叹口气策马随张敬修而去。
  我们只不过是借船上岛。又不是拿去不还,你们怎么恁地小气!卫士郑斯怒道
  此船仅供我家员外寻常踏青所用,这位壮士不妨另选别船吧,穿上一名仆役模样的人道。
  我们可以多给你们些钱财。再说我们老爷和你们员外一样,也是踏青赏景之人。同样迷恋此湖美色,说不定还和你们老爷是同道中人呢。卫士王千嬉笑道。
  我家老爷素来喜静,还请壮士们另寻别船吧……那仆人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
  姥姥!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大爷我这就把你们一船人拿下来你信不信!郑斯忍无可忍伸手拔刀。
  哎!林百户用一双有力的大手按住郑斯的刀柄,在郑斯耳边低声道:且住,大人来了。
  呦!郑斯。王千,这是你两个找的船啊。不错不错!哈哈,回去有赏啊!对了,你俩脸上的伤好利落了吗?可别落下伤疤就不妙了,啊哈哈哈哈……张敬修眼见前面是一艘华丽的两层楼船,心情大好。调侃着两个手下。
  大人……他们不让我们上船。郑斯道。
  而且软硬不吃,不识好歹。王千补充道
  接着林枫在张敬修耳边低语一番……
  这可就是船主你的不对了。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如此美景独赏岂能体会其妙处?不若放我等上去,大家小酌一番。可好啊!张敬修将手拢在嘴边,朝着船舱里边大声呼喊道
  哈哈哈!下边这位老爷还真是妙人!就冲你这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便可与你共谋一醉,锋四,放这位老爷他们上船,下边的老爷也请见谅,我这船上向来不载俗人,故而方才多有失礼之处,见谅见谅啊!上边一个雄厚的声音道
  哪里哪里,嘿嘿船主这船虽然富丽,却不俗套,也是个妙人啊!张敬修随着衙役的引领直抵豪华的二层观景台,看着眼前颇有些气质的中年人笑道
  观公子仪表不俗,妙语连珠,真是英雄少年啊……中年人也颇为玩味的上下打量着张敬修。
  嘿嘿!我等这样夸来赞去恐怕会让世俗的气息玷污了这天堂般的美景。不如船主下令起行吧。张敬修被打量的有些发毛,转移话题道。
  天堂!如天境般的殿堂么?好词!好意境!船主暗道
  鄙人姓叶,单名一个明字。还未请教。船主说着双手轻拍,楼船便稳稳的驶往河中……
  我嘛……张敬修眼睛一转道:在下张茂,见过叶前辈。
  哦?张公子怎知我乃江湖中人?叶明奇道
  我才不知道你是江湖中人呢!还不是看电视剧人家都一口一个前辈怪好听的,随大流而已嘛!张敬修心中腹诽,口上却不紧不慢道:船主虽然穿着儒雅,然而却掩饰不住自身的豪迈之气。加上刚才前辈轻拍双手,在下不才,看见前辈的双手上结着厚厚的茧子。恕在下冒昧,恐怕这些茧子不是您干苦力而得的吧…
  哦!?啊!哈哈哈!张公子所言极是。不过张公子把老夫看的如此之透彻。自己却半真半假,恐怕不合适吧……叶明大笑道
  唔?张敬修好奇道
  现在的苏州,哦!不,是整个南直隶,张知府的大名又有那个商人不知的?我虽曾混迹江湖。但也四方游商,赚些糊口银两……
  被叶明戳穿的张敬修也不着恼儿。脸上依旧带着笑:既然我等如此投缘,叶老爷还不令手下打几尾湖鱼,捞些个螃蟹。我也拿出些美酒,让什么知府知州的见鬼去吧,你也放下身段,别再自称老夫,我们平辈相交把酒言欢岂不妙哉。
  叶明闻听向身后服侍的锋四打个眼色,应了一声道:那也希望张贤弟的酒要够好啊!
  那是自然!这可是我从府衙带出来的陈年竹叶青啊!清润香甜。包老兄你满意!张敬修从卫士手里接过两个酒袋自吹自擂道
  哦?如此老…哦愚兄就却之不恭了。不过愚兄这里有些苗疆的药酒,却不知贤弟可愿品尝?叶明说着拿出一瓶小巧精致的兰徽鹿纹白玉瓶。在张敬修眼前晃晃
  好!小弟怎能让大哥失望!来来来!痛饮便是!对了,还请大哥照顾一下我手下的卫士,给他们也摆上几桌。毕竟…
  毕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叶明接道
  愉快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天擦黑的时候,神智半清的张敬修在一干忠心的侍卫的护持下告别叶明骑马离去,走前还不忘拿上几瓶叶明船中上好的药酒。以及新鲜的鱼蟹……惹得叶明轻笑连连
  真是个十足的妙人呢,望着渐行渐远的张敬修一干人等,叶明似乎在自言自语忽又回头对锋四说道:你打探有功!要不是你的信息,老夫险些无言直面这小知府,你这次差事干的真是很不错!
  全仗教主栽培。锋四连忙单膝跪倒
  嗯,满意的略略颔首,叶明道:你去给林冲传个信。说这次计划无论如何断不能令这位张知府有失……如此妙人这么就死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什么?!你确定这是教主佛爷亲下的谕令?林冲脸色一紧。怒声道
  的确是教主佛爷亲下的谕令。小的怎敢欺瞒堂主大人…锋四被林冲吓的一哆嗦。战战兢兢地答道
  不可能!教主明明答应我的!不可能!这不可能,林冲一把拽起锋四的领子。俏脸上满是狠戾。戴我去见教主,我亲自去问他老人家。
  是……是小人遵命…可怜锋四明明是虎背熊腰的一条大汉,竟被林冲如小鸡般的提在手里,连气都喘不上来……面色通红的硬撑着………
  冲儿?此来你定然有要事相秉吧。看着跪立于下首的林冲。和稍显萎顿的锋四。那位弥勒教主不冷不热的问道
  是。启禀教主佛爷。属下有一事不明…特来相询。林冲道
  哼……弥勒教主冷冷的哼了一声道:可是疑问本尊的指令否?
  林冲静静的看这教主半响。似是心里激烈搏斗一番。终于从嘴里迸出了一个“是”字
  你且出去,耶明将锋四遣出。
  耶伯父…看着锋四徐徐退出,林冲低低的唤了一声
  那弥勒教主。林冲口中的耶伯父俨然便是与张敬修把酒言欢,笑容可掬的叶明,叶员外。其为了某种目的化名至此。然而此时的叶员外脸上早已不见爽朗的笑容。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肃穆
  只见耶明淡淡的说道:那位张知府甚是有趣。本尊不希望他过早殒灭。本尊的话你可明白?
  冲儿明白。只是父亲的仇……
  林安兄弟是死于官府新法不假。此法也乃是张敬修所倡议。然……然本尊不希望那张敬修死。你可懂得…?眼见林冲沉默不语。叶员外换了个口气,温颜道:本尊乃苗人,那年狩猎时为毒瘴所伤。命不久矣。倒在路边挣扎你父走镖时恰巧得见。非但不以本尊为蛮夷不屑而过,反而精心救治。直到本尊伤愈方才离去。故而,你父的仇,本尊如何能放任?
  叶员外托起林冲。轻轻拭干她眼角的泪滴。道:你父之死,首责乃在皇帝昏庸!其次乃在权贵贪戾。与那张敬修并无太大关联。待翌日我等推翻朝廷,拿大明皇帝的项上人头足以祭奠你父的在天之灵。
  林冲闻言自知无法。心中虽不愿。但话到此处只得口中称是,告退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