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张敬修醉醺醺回府。倒头便睡,直到日晒三竿方才起身。酒劲一过张敬修只觉口渴难耐方欲呼唤下人上茶。便见白三娘手捧厚厚一摞卷宗。迈步而入,原来那白三娘受张敬修命暗中组建隶属于知府衙门的情报网。方有所成。正欲当面禀告,无奈正主宿醉未醒。便在其房门外徘徊等候。方才听见张敬修起身动响便推门而入。
  啊!三娘!这好像是我卧房啊。你来此为何?
  老身在门口见过了少夫人。她令老身自在此等候便可…
  三娘啊,这男女授受不亲,你这大清早闯入…
  第一,现在乃是日头高照的正午!第二,老身儿子岁数与大人相仿。难不成老身还会对大人有所图谋不成?与张敬修熟稔的白三娘丝毫不理会张敬修尴尬的表情。
  额…阿!对!三娘啊,你手里捧的是什么?
  不说还好,声音方落。便见白三娘把手中卷宗一股脑的丢给张敬修,自己挥一挥衣袖,潇洒道:属下为避嫌。不便多留。此乃最近属下组建的情报网络收集来的一些情报,还请大人自己参阅吧。竟自去了。
  你!张敬修衣冠不整的捧着一堆书案,站坐不能。良久,只听得张敬修卧房内一声惨嚎:老天!你怎么不叫我穿越到张无忌身上啊!
  晌午过后。艳阳更甚。苏州虽刚下过一场小雨,然则却丝毫抵消不了这炎炙般的气温。
  张敬修则是一直憋在书房里。埋头对着那些文案,时而叹气,时而皱眉。不饮不食,衣衫湿透也不管不顾。如此已然有两个时辰有余。
  大人…你不歇歇么?白三娘端着一个托盘。上边摆着一盏冰镇酸梅汤并些许冰镇水果悄然入内。对着埋头文案的张敬修道。
  无法啊。张敬修随意的抹抹额头上的汗滴。被我最信任的属下摆了一道。我还能如何休息?这坊间赵二形迹鬼祟,时常出现在王寡妇家门前。也算是重要情报?也值得你贴上紧急标签往我这里送?难不成你叫我这知府专管这道德风化问题?还有这,这是什么?钱老板家走失的旺财疑似出现在石舫桥一带……难道钱老板家的狗是什么重要线人不成?还是我这知府还有帮别人找寻宠物的职责?张敬修不时抛出一些本章指指点点。
  白三娘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张敬修看着白三娘,叹了口气。话锋一转:三娘苦心,本官自是懂得,下回断不会再有似昨天之事发生…
  大人…属下方法过于极端,还请大人恕罪
  张敬修却挥挥手道:没什么罪不罪的,我们每人都有每人的任务,就像师兄,他的任务是护卫我的安全,你看他几乎时刻不离我左右,此便是尽职。张石作为管家则将府内安顿的井井有条,条理分明,亦算是尽职。唯有本官……嘿嘿,也罢。三娘,你虽名属下,与本官却是亦师亦友,本官希望以后三娘也能似今日一般时时警醒与本官…
  属下明白…还请大人勿要太过劳累。
  唔,待我回房换件衣服。你准备车马,我等往俞大人府上一行…张敬修随手抄起托盘上的一瓤冰镇西瓜,边走边啃道:你还别说,你这些鸡毛蒜皮的小情报还真叫我发现了点问题呢……
  哗。这就是愈大将军府邸啊。原来就在我府衙不远处啊,亏我还叫你准备车马呢。张敬修讪讪自嘲道
  谁叫你平日忙着“视察大堤”呢?白三娘恰到好处的抢白了张敬修一通。
  额。今天天不错啊。哈哈!小鸟们叫的很欢快呢。哦,对了,为了表示恭敬,我自去交上拜帖。张敬修一边转移话题一边往俞大猷家门口走去。
  这位…呃…这位壮士,在下,哦不,本官和俞大人有同僚之谊,又对俞大人的抗倭功绩心慕非常,特来相拜,还请壮士代为通禀…张敬修看见俞大猷门口两位别树一格“家丁”一时语塞。所幸他心思活泛,急忙圆了场子,倒是没有丢了身份。
  之见那两个“家丁”一个独臂单手,另一个倒是手脚健全,无奈脸上一道骇人的大疤,从额头经右眼,几乎将半边面孔贯穿…好不吓人。两人虽然都有重伤在身,表情却是刚毅无比。身上也是散发着杀伐之气,
  这两人如何不知道门下立着乃是本州知府,然则两人乃是见惯生死的悍勇之人,俱是出生入死之辈又岂会曲意迎奉?故而那位疤脸大汉冷冷的抓过拜帖,哼了一声,算是表示知道了。随即竟是话也不说的径自去了。
  我好像知道这俞大猷为何不着文官待见了,就冲这俩门子的作为。他在文官心里的印象就肯定是不及格。别看这两人俱是为国为民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但在这个年代,文官们依旧打心里看不起这些武人,纵使是为国负伤的武人在他们眼里也是不过耳耳。再加上这些武人如此轻看礼节,这在文官们看来简直是无法容忍的…
  想到这,张敬修忽然回头,奔回车中拿出准备赠送俞大猷名酒,取出一小坛,径至那名独臂大汉前,先施一礼,后恭敬道:壮士为国守疆,功在社稷万民,虽折一臂,然却可流芳后世,敬修仅代苏州人民以此酒相敬,敬壮士舍身之恩,万望壮士勿要推却。
  那独臂壮汉似是见惯了眼高于顶,盛气凌人的文官,故而开始时下意识的将张敬修与他们归之一类,冷眼相看,熟料张敬修不仅不以为意,反而对自己折节敬酒。真诚相赞。眼眶顿时一热。不过他毕竟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仅仅是是出神片刻,便沉声道:多谢大人抬爱,然小人既然来到此处为大人站岗,那么此处便是小人新的战场,故此,小人…
  壮士此言不差,乃是敬修孟浪了。若此,壮士不妨收下此酒,就算不喝,也能时刻感受到苏州人民对壮士的敬意。说罢。竟是躬身相赠…
  那独臂壮士大窘,不知怎做才好,只得单膝跪倒接过那谈名酒,口中称谢不止。眼中已满是泪水。
  忽而一声巨吼传来:你这鸟官,怎敢欺负我家哥哥!我孙石头定不与你干休,我呀呀呀,看刀。原来那疤脸大汉此时已经返回,见独臂陈铁单膝跪倒,涕泪横流想当然的以为是张敬修责难陈铁,竟然拔刀相向。
  石头!陈铁连忙出言劝阻,然而手中有酒,行动不便,竟是无法阻住孙石头。眼看孙石头那雪亮的刀锋已然架于张敬修项上。忽听“当”的一声脆响,只见白三娘手腕一抖,一发梅花镖正好挡在孙石头的刀口,力道之大竟将锋利的砍刀崩开一个缺口,更是震的孙石头返退三步,而此时李舟也侧身护住张敬修,右手轻按剑柄,
  陈铁此时忙弃了酒坛,一把抱住孙石头。
  你等在做甚?还不快快放下刀具?随着那声威严而焦急的呐喊。俞大猷出现了。
  只见那刚毅的脸上此时写满了焦急和心惧,张敬修知道,他的焦急,心惧和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若是有,也仅仅是怕自己一时恼怒,对自己这两位忠心的部下不利…
  大人,这孙石头乃是在战场上为陈铁舍臂相救得以生还,故而…故而一时心急对大人举刀相向也是情有可原。还请大人恕罪!
  张敬修笑了。十足的苦笑。这俞大猷摊上这俩门子不算,自己还如此不会说话,哦,合着陈铁救过孙石头一命,我就该挨砍是怎么的?
  大人!俞大猷见张敬修如此模样,以为他还与追究,当下一撩衣服下摆就要跪倒,张敬修赶忙扶住,笑道:哦,恕在下刚才失态,在下只觉得阳光刺眼,故而一直在闭目等待将军,俞将军如此何意?说罢,看看底下的酒坛碎片,无不玩味的看了看陈铁的方向,只见陈铁拉住的孙石头兀自对自己怒目而视,而陈铁则是紧紧的抱住怀中的孙石头,并将歉意的目光望自己出投来。
  师兄,在给我两坛酒,张敬修回头对着李舟言道
  李舟知其意,在递给张敬修酒坛的时候轻轻的拍了拍张敬修的胳膊表示认同。
  给,那瓶酒虽然碎了。然,你等的功绩必将永垂!轻轻的将两小坛竹叶青摆在陈铁的臂弯,张敬修轻附其耳边道:还有一坛是给你兄弟的,这个兄弟你救的值!
  说罢,张敬修对着心自忐忑的俞大猷道:余将军,敬修这次可是专门来拜访将军的哦,难道将军不请敬修进去?语言如三月春风般,吹面不寒。
  哦!请。张大人这边请。俞大猷赶忙上一个台阶,一伸手臂道
  哗!俞将军的府邸果然似军营一般,真真是别具一格呢!张敬修望着四周的各种兵器感叹道。
  末将军马半生,嘿嘿,要是想象大人似的天天之乎者也的念文章那真真是难上加难啊。俞大猷爽朗的笑道。
  将军,看来你真要学学语言的合理表达呢,张敬修在心里无限腹诽…
  大人,请看,这两廊上的刀剑有倭奴的,也有附奴作乱的叛匪,还有末将在云贵广西时征讨那些土司蛮王时缴获的具是一方叛匪豪强随身兵刃……俞大猷自豪的介绍着
  将军,那些门外的门房。还有贵府里出入的家丁,莫非俱是将军军中老人?张敬修道。
  唉,说来也可怜,这些军汉俱是在战斗中负伤,却又无依无靠。而且除了舞刀弄枪别无一技之长,末将心有戚戚,故而收留在府,哦对了,方才大人胸襟博大。末将在此替他们谢过大人,
  嗨,哪里的话,此等将士皆是抛头颅洒热血为国负伤的大好男儿,敬修怎敢为难他们。不过他们能摊上一个像俞将军这样不离不弃的好将军也算不幸中的大幸吧。
  说话间来到余府大厅。两人分宾主坐定,待一个伤痕累累却又不失英武之气的家丁上过茶后,张敬修开口道:余将军,敬修知道将军南征北战,所见极广,却不知将军知不知道何种人的装束是以黑袍裹身?
  黑袍…俞大猷沉思片刻道:大人恕罪,末将倒是不曾亲眼见过此类装束的人,只是听闻苗疆那里的邪教浑身遍布纹身故而平日裹长袍遮掩,不过这袍子的颜色末将却不甚了了。不知大人……
  嗨,张敬修知道俞大猷的意思,随意说道:如今苏州城里来了这么一帮子人,足不出户,似乎别有隐情。
  听闻此言,俞大猷惊叫道:啊?!大人,这十苗九匪,请容许末将发兵将他们捉拿…说罢便欲起身。
  哎张敬修一把拉住俞大猷的袖摆,笑道:将军莫急。将军可曾听过一句话叫: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大人的意思是顺藤摸瓜,然后一网打尽?不亏是名将,俞大猷一点便透。
  嗯,我们现在只需暗中监视,然后…张敬修作了个握拳的动作。
  不过仅凭大人手下的衙役似乎…似乎不能完全胜任,毕竟这些匪类对官府中人还是十分提防的…说罢又是一拱手,口中直言冒犯
  俞将军所言极是。敬修已经买通他们所在客栈的小二,可以及时知晓他们的动响,只是到时候行动的候…呵呵,久闻俞将军之嫡系亲军俞家军勇力非常,与戚家军同列浙东精锐之序。不知可否?…张敬修欲语还休的看着俞大猷,脸上满是笑容。
  固所愿不敢请耳。俞大猷一拱双手正色道:大人。末将手下陈铁,亦是跟随末将征讨半生,这苗疆怪俗末将还是听得其所讲述,末将有心将其派往大人处以为策应…不知大人?
  哈哈!那敢情好!张敬修初始乐意至极,然而细细一思却皱眉道:嗯,将军之意甚妙!然则其已为国家失却一臂,敬修又安忍再复驱使其奔波?
  大人勿要在意,这小子虽然失了一臂,可这心里啊,巴不得再赴上阵杀敌呢,此番为大人之斥候定然乐意至极。
  既如此,敬修便有劳了。明日…还烦请陈壮士为敬修讲讲苗疆见闻呢。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哥哥要去伺候那文官?似乎是折了面皮,虽然澄清了误会,却依旧对张敬修怀有些许不满。
  兄弟啊,这位大人来苏州任上也半年有余了,所做政绩大大优越前任,且其昨日对我等致敬之意,宽怀之恩……
  哥哥便是书读多了,心眼恁的死板。哥哥已然断臂,便是将军也不能再复驱使哥哥上阵。哥哥这是何苦……孙石头打断了陈铁的言语,心有不甘,口中嘟囔不休。
  陈铁只是微微一笑,自顾收拾行装。
  半响,孙石头忽然立起,大叫道:罢了!文官毕竟是不靠谱!还是俺老孙去求将军,将老孙一并派去,也能护得哥哥周全。说pa腾腾腾的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