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土军大营张敬修的大帐内,林冲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被捆做一团的两个半大战俘:这些天,据属下观察,那些战俘对这俩小子谦恭非常不说,便是属下暗中使人克扣了战俘们的粮草,这两人也不曾饿到。林枫说着用脚尖踢了踢那个年岁稍长的战俘哼道:那些人哪怕自己不吃也要供应这俩小子吃饱喝足。啧啧,看样子真给大人说着了。这俩小鬼不是一般人物。
  那个年长的战俘恶狠狠的盯着林冲,好似一头凶猛的小狼一般,令人毫不怀疑的是若不是其受限于绳索,他定会扑上去咬断林枫的脖子。
  小子挺有种啊。林枫毫不在意战俘凶恶的眼神,一脸狞笑道:落到老子手里还敢和老子狂妄?信不信老子叫你领教一下老子的手段?哼哼哼想不想试试弹琵琶啊?让你尝尝百骨尽脱,血肉溃烂的滋味?
  李舟见状不忍,皱着眉头轻咳了一声。
  嗨,李兄弟你也别不落忍。林枫撸了撸袖子嚷道:这类刁民,不让他知道厉害是不会老实的。
  看不出老林你这么喜欢弹琵琶。不如本官知会冯公一声,把你去了势送去送东厂天天让你弹琵琶可好?张敬修淡淡道。
  林枫看看张敬修的脸色,缩了缩脖子。束手站在一边去了。
  两位小兄弟,你们来这大营的时日也是不短了,本官自问也并没有苛待你等。如今你二人又被本官看破了身份,难道你们就不准备对本官说点什么?
  看着一言不发的二人,张敬修轻笑道:还有啊。你等也勿要装作不通汉话,本官这位师兄的耳力素来敏锐。你等平素暗自交谈时的话语…呵呵。只见张敬修脸色忽然一沉,低喝道:叶子钺!你在邪教里都知道些什么又都听过些什么且从实招来!
  原来那年岁稍长的战俘名唤叶子钺,只见叶子钺身体轻轻一抖,梗着脖子艰难的从绳索的束缚中抬起头。怒视着高高在上的张敬修良久,才在牙关里挤出“狗官”这两个字。
  想必是你知道的太多不知道从何开口罢?张敬修一脸的善解人意状:那么便先讲讲你身边这位佛子的来历吧。嗯,你最好如实说来,倘若你所述与本官掌握的情报不是那么的吻合张敬修看了身边的林枫一眼:难保这位林将军不会给你的佛子大人吃点苦头啊。
  狗官!你这狗官!你定然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只见那叶子钺忽然暴起。对着张敬修就是一阵破口大骂,身子也来回猛烈的扭动着,意图挣开绳索的束缚。
  你给老子老实点!林枫飞起一脚把叶子钺踹到在地破口大骂道:别他娘的不识抬举!大人肯问你话那是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韦银豹和弥勒教覆灭在即!有你没你我们照样过年!
  林枫的话语刚落,只听见帐外喧嚣四起。嘭嘭的火炮声加上噪杂的呐喊。竟好似真的在过年一般。
  哎?这是怎么一回事?莫非是袭营?这青天白日的来袭营韦银豹军难道集体失心疯了不成?张敬修愣了愣忙道:老林,快出去看看情况。
  好嘞!林枫应了一声。拔脚就想出帐去查看。哪料却正与一个肉球撞了个满怀。
  监军大人。那肉球却正是土军统帅郑正,由于身高问题,郑正的鼻子正好撞在了林枫的肩甲上,似乎撞的不轻,左鼻孔正不住的往外喷血。
  监军大人!大事不好了,郑正对自己正在飙血的鼻子视若罔闻,大叫到:韦银豹的军队正在攻打寨门!俞将军已经带人去南寨门防御了!
  大概有多少人马?张敬修闻听俞大猷已经去了,心下安稳不少,静下心来问道。
  漫山塞野,不可计数。大人。快派人往殷大帅哪里求援吧!郑正满脸大汗,混着血不住的往下滴落。在明军南寨门外的一处高地上。韦银豹冷眼静观着眼前的修罗战场。无数的韦军士兵们高叫着。一无反顾的冲击着明军的寨门。奈何区区血肉面对着的却是明军的鹿角利炮,在火炮轰鸣下,纷纷化作一缕缕青魂。带着对世间的留恋和不甘悠悠而去。
  是时候了。给耶兄弟那里发令。
  随着韦银豹的令旗摇动。大批的黑袍怪人嚎叫着冲向战场。嗷嗷怪叫的往明军寨门方向投掷着一些坛坛罐罐。
  正在寨门指挥作战的俞大猷自然也发现了这一幕:传令!速速燃烟。火铳手弓箭手优先击毙敌方黑袍士兵。
  啊!一个黑袍子的弥勒教众被一根流失射中胸口。当即毙命,他手里抱着的坛子也随着他的倒伏而破损。只见一股黑雾从坛子到破口处冲天而起。嗡嗡怪叫飞向明军寨门方向!
  他娘的!怎么这些毒虫光奔着咱们来啊!孙石头正护卫在俞大猷身侧,发现这一幕后怪叫道。
  此时已经有不少毒虫突进寨中,把一些装填火铳的士兵弄的手忙脚乱,甚至已经有一些土兵失去了战意,两腿哆嗦的就要往后寨逃去。
  将木柴弄湿后火速燃烟!切不能使毒虫肆虐。面对着这种怪异的打法,俞大猷也感到压力颇大。紧紧的盯着战场中的老对手,不敢有半分懈怠。
  眼看黑袍教众里大寨愈来愈近。而其释放的毒物也越来越多。不仅天空飞舞着一群嗡嗡乱坠的毒蜂。地面上也爬来了不知凡几的蜈蚣,蝎子,沾染着韦军将士鲜血的毒物们红里透着黑。分外可怖。
  继续鼓风燃烟!其余人等!裹好衣袖,护住口鼻,出寨杀敌!只见俞大猷狠狠的盯着那些弥勒教众,抽刀怒吼道:今日!便是我俞家军一血苏州追击耻辱之时!诸君!死战!
  明军阵中红旗摇摆。寨门徐徐打开。
  俞家军战士们拔出了战刀,唱响军歌。在将领们的带领下涌出寨门杀向敌军。
  什么?你说地上有蜈蚣蝎子?没事儿,下脚的时候使劲一点,就当踩个响玩儿了。哦?天上的毒蜂?能蛰死不?只要死不了。我先弄死几个贼兵再说。
  此刻的俞家军早已化作了一柄复仇的长刀,狠狠的往韦军和弥勒教的脖子上劈去。快!快拦住他们!不能令其完全列开阵势。正在前锋指挥的韦将田浩见状大吼着催促着己方士兵近前。
  传令。我方弩手抛射。火炮瞄准敌方后部,阻敌增援。刀盾兵速速为火铳兵破开阵型!
  此刻便是在考验双方将领统御军队的能力了,战场情形瞬息万变,哪怕一个小小的瑕疵,或许也能成为满盘皆输的理由。
  将士们!为了莫一大王!随我冲锋!在田浩的带领下。不计其数的韦军士兵不计流弹箭雨,嚎叫着冲向明军。
  方出寨门的明军人数不多。面的着成片的韦军士兵的确有些施展不开。经常是一个明军要对上两三个韦军士兵的围攻。一时场面胶着起来。
  将军!局势不利于我,如此下去恐将成为添油战术啊,在俞大猷身边观战的土军将领黄易急道。
  竖旗!俞大猷道:石头!保护军旗徐徐前进!人在旗不倒!
  将军您就瞧好吧!孙石头嘿然一笑,竟是纵身跃下两人多高的寨门。向着寨门里一招手爽朗道:护旗的兄弟们护住军旗。我等入阵杀敌。
  军旗的入场仿佛一针强心剂一般令俞家军的兵士们陡然一振。在军旗的引领下。俞家军兵士们竟是顶着韦军的围攻硬生生的开始布出阵型。
  很快,韦将田浩也看出了些许端倪,弃了亲兵的护持,大步流星的朝着那面闪电磐城旗赶去,嘶吼道:将士们随我上,砍断那面军旗。
  军旗可不是你说砍就能砍的!在田浩附近的一名俞家军士兵听到后竟然刀锋一转亡命一般大朝田浩劈去。
  阿。正在发号施令朝军旗处冲锋的田浩丝毫没有料到半路上竟会杀出一个程咬金,虽然不慎胳膊中了一刀,但武艺高超的他也是一个反手,挥刀劈中了那名士兵的脖子上。
  弟兄们!随我冲击!胳膊上的小伤对田浩这样的武将来说简直无关痛痒,他嘶喊一声,正准备挥刀继续冲击。哪想忽然手上传来一阵阻力。却是那员被他砍中的俞家军士兵竟然斜着脖子夹着刀刃。双手拽着刀身开始往后拉扯。
  撒手!田浩冷哼一声。挥动手臂来回抽叉,那明军的脖子和双手顿时鲜血飚溅。
  那明军士兵剧痛难忍,但还是咬着牙僵持着。
  砰。忽然田浩的后背又被狠狠的砍了一刀。虽然未能突破他精良的盔甲,但巨大的力道还是震的田浩呛出一口血来。
  虽然那名袭击者最终因为身后空门大开而被后方的韦军斩杀。但田浩还是一阵阵的心悸,更加大力的和那名濒死俞家军士卒拉扯着大刀,终于,在巨大的蛮力和锋利的刀锋下,那名俞家军士卒十指尽断,田浩飞起一脚,将其踢倒。任其在巨大的疼痛中静候死亡。
  兄弟们!继续随我杀啊。此时田浩的声音略为有些发颤,而且已经不敢再提斩旗的事了,不过他还是没有逃过那一刀。
  一个已经倒地,胸口上被开了一个大洞的俞家军士兵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突然暴起。一柄长刀顺着田浩腋下的盔甲薄弱处,斜斜的插入了他心脏。
  田浩的眼睛瞪的浑圆,他死也不知道明军为什么忽然和自己如此的搏命。而且他死也不信自己这个韦军第一勇士竟然打不过三个明军士卒。
  田浩的眼睛渐渐的失去神采。身子软软的倒在地上。不远处,那员奄奄待毙的明军一脸平静的看着自己。很快,田浩便听到了他今生听到的最后的几个字:军旗…可不是你说砍…就能砍的
  龙有逆鳞,触之则死人,也有。
  全体列阵!三段击!
  随着俞家军将领的一声高喝。一直隐忍未发的俞家军火铳手开始了自己的演奏
  砰砰砰…
  面对着展开队形。兼之有着营塞城防辅助的明军。失去前锋统帅的韦银豹军队开始被严重压制。不仅后援被限制,就连冲锋也失去了方向。
  大王!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半个时辰我军便会全面崩溃啊。在土军大营不远处的高坡上湛江王覃万贤一脸的惊慌失错。奔道韦银豹身前大叫道。
  此番必定要逼乱明军阵脚。韦银豹冷冷的看着战场:否则我等皆会被活活困死。
  大王。但此地明军已然开始反扑,我等若要给其以逼迫之感,则唯有中军压上覃万贤道。
  中军压上……韦银豹低吟一句。但是此地狭小。如此众多的兵力怕是施展不开啊。
  如此易耳。覃万贤扶着胡子笑吟吟的走了上去,一副法不传六耳的模样。
  事以至此你还卖的什么关子,韦银豹不满的看了覃万贤一眼。但惯性使然,他还是扭过头,侧来了耳朵。
  只要交出你这个老匹夫大首级!全军得保!只见覃万贤脸色忽然变的狠戾非常,出手极快的将一柄淬了剧毒的匕首捅进韦银豹的身体。
  趁着自己手下拼死挡住韦银豹亲卫的当口,覃万贤飞速的从那具老迈的尸体上割下那尚未合眼的头颅,举着滴血的首级一路狂奔,往相距不远的吴雷处而去
  吴兄弟!本王…一句话尚未说完,却见一杆利箭已然穿透了覃万贤的头颅。
  又一具老迈的尸体横在了战场上。尸体黯淡无光的瞳孔上映出了吴雷冷笑的脸。
  只见吴雷放下手里的长弓。高喝道:覃万贤勾结明军杀害了莫一大王!弟兄们杀啊!杀光此地明军!给大王报仇啊!
  愤怒的韦银豹亲随们驱赶着韦银豹的中军。凭借着对莫一大王的愚忠,与一腔子的惊怒高喊着口号,毫无章法的投入了战场。
  覃万贤勾结明军杀害了莫一大王!兄弟们快去给大王报仇啊。吴雷等人一路向后。一边鼓动着后方尚不知情的韦军,一边渐渐的脱离了战场。
  而于此同时韦银豹的后军也有了诸多变数。
  将军!覃万贤勾结明军,杀害了莫一大王!呜呜呜只见韦僧儿涕泪横流的奔到了韦银站身边咕咚一下跪倒,不住的以头抢地。
  你说什么?我那兄弟死了?韦银站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揪着韦僧儿的领子喝问。
  叛徒覃万贤勾结明军,趁着大王一时没有防备,暗中下手。如今大王以崩,还请韦将军尽快收拾人马,给大王报仇啊!韦僧儿一脸的悲伤道
  虎儿!传令!人马后队变前队!火速离开此地!韦银站吩咐自己的儿子韦虎儿道
  啊?将军?韦僧儿显得错愕万分。拦住了韦虎儿叫到:将军!大王方为明军所害!你等却要退缩?莫非是意欲谋反吗?
  你错了!韦银站冷笑道:我等便是不准备谋反才要收兵,总得留点本钱和明廷谈判你说是不?来人啊!把这韦僧儿拿下!
  俞将军,韦逆的帅旗倒了。正在寨门观战的黄易喃喃道。
  是阿,黄将军。俞大猷看着正在往寨门方向亡命而来的韦军拧着眉头道:哀兵。
  俞将军。黄易抬了抬头看了看被浓烟熏的所剩无几的毒蜂,笑道:末将请战!去会会那些所谓的哀兵!
  阿?黄将军。贵部近日损伤颇大,士气低落。恐怕俞大猷为难道。
  损伤颇大不假,士气低落,哼哼?那说的是郑正的部下吧,看样子今次乃是韦银豹军的最后一搏了,此时若是退缩。失却了报仇点机会,叫本将日后将如何面对那些伤亡的弟兄?
  若此你可带人从我军左翼突出。游击作战。见机行事。俞大猷满脸正色的看着黄易,又细细的看了看场中的态势才道:我会令弩手集中抛射掩护你军冲杀,切不可远离大寨。
  末将遵命!黄易朝俞大猷一拱手,决然而去。
  一方面是失去统帅,亡命而战的韦军士兵,另一方则是依靠着大寨,拥有流失火炮组成立体防御严阵而待的明军。真正的激战,才刚刚开始……
  虽然失去了统帅。毫无阵型可言的韦军士兵们看似一般散沙。然其人数却是占据了绝对优势。上万名韦军在韦银豹身亡的刺激下一个个红了眼睛。嗷嗷叫着要和明军决死。
  相较而言。明军虽然装备精良。又有营塞的火力支持。但人数却是硬伤。三千不到的俞家军加上八九百黄易统帅的土军。平均一人要对上三个韦军。
  面对着危境,俞家军的士卒们毫无惧意,火铳手冷静的装填,发射。而前方的刀盾手则举刀持盾,掩护着后方的同袍。
  面对着前仆后继毫不退缩的韦军。俞家军的士卒们也是毫不退缩,前锋指挥的俞家军副将王震拔出宝剑,嘶嚎一声:兄弟们!雪耻!然后便冲向几个靠近的韦军士卒。剑花闪过。献血飞溅。
  田浩死前的命令还是被执行了。大批韦军士兵朝着军旗涌来。
  孙石头怒喝着砍倒一名韦军士兵。抹了抹脸上的血污刚想说点什么。却突然发现不远处的一个满身花花绿绿正在施放暗器的弥勒教众。只见孙石头大步欺上,对着那弥勒教徒耳边大嚷道:姥姥的!可算找着你了!那回在苏州算你们跑得快!今次你们倒是再跑一个给爷瞅瞅啊!
  那弥勒教众本来正在瞄着一员明军伍长,准备暗暗的投掷飞镖。哪料平地里一声巨吼,蹦出个孙石头来。猝不及防之下被一刀砍中要害,登时毙命。
  呸!就凭你们这些逆贼还想动老子们的军旗?孙石头啐了一口,一扭头又皱起来眉头喝道:那个长脸的小子!不要偷偷摸摸的,想动军旗先问问老子!
  相比俞家军,黄易率领的几百土军也显得不遑多让。在城塞火力的支援下游击而战。
  面对着人数众多的韦军,土军们既没有如俞家军那样精良的装备。论战术,也比不上俞家军那样亲密无间的配合。
  但是他们有一点却是俞家军没有的,那便是和韦军的仇恨。剿匪三年有余。又是长在前线。彼此间的仇恨早已刻到了骨子里。你父亲殉国了,我哥哥残疾了。面对着不共戴天的仇敌,黄易所率领的这只土军也是名副其实的哀兵。
  在黄易的带领下,这只土军好似明军的一把尖刀,专挑韦军的软腹下手。使得本就毫无阵型可言的韦军更加散乱。
  毕竟人数太多了啊。寨门观战的俞大猷回身望了望身后的大寨。微微叹了口气。对身边的传令兵道:说与大人知道。贼军虽多,但我方已经掌握住态势,偶有散兵游勇袭击别处寨门勿要惊慌。严守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