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灵发现,平台上撒落着满地的烟蒂,显然,野岛已在这里站了大半夜了,他的背影此刻看上去是那样的孤独与落寞。
刘青灵对野岛了解得并不多,她不知道他站在黑夜里想什么?不知道他来水手岛干什么?也不知道他今后打算怎么办?刘青灵听朱伟杰说过野岛在潇洒别墅遭到毕水清冷酷无情的驱逐,她不仅为他感到了同情和悲哀,如果野岛已经身无分文,那他显然是来镇海投靠哥哥野卫的。可毕水清这个女人太残酷了,她不应当这么对待野卫的弟弟。刘青灵想帮野岛,可她又能帮上他什么呢?
夜里,她依依稀稀地听到从楼下客厅里传来了配乐诗朗诵,那是一盘刘青灵熟悉的由著名译制片配音演员乔榛、丁建华朗诵的外国爱情诗。
刘青灵从床上爬起来,她在想,会是谁深更半夜在客厅里听这些诗朗诵?排除了王妈,自然是野岛了。刘青灵记得,在这盘诗朗诵的磁带最后,她和野卫把她写的那首诗也录了进去是他俩人同声朗诵的。刘青灵想下楼制止野岛再听下去,可来到楼梯口,发现制止已经来不及了,她和野卫的诗朗诵已经开始刘青灵站在楼梯口,野岛并没有发觉她的出现,他一个人盘坐在壁炉旁的地毯上,双眼迷缝,手里拿着一杯酒,他的神情是入定投入的,刘青灵发现他的面部呈痛苦状,在他那眯缝的眼角,竟溢着晶莹闪烁的泪花……
刘青灵来到了窗口,曙光万丈,海平面上绽出一抹霞光,这霞光很快蒸腾成一片,像火一样烧红了半个天际这是旭日升起的前兆,以前她和野卫来这里过夜,每到这个时候,他们便会相拥着去看日出,日出是海上最辉煌,最壮观的一大景致了!
野岛的欢叫声感染了她,刘青灵匆忙换了衣服,冲出门和野岛一块欣赏日出。
一轮红日冉冉而起,顿时,天际沸腾了,万丈光芒四射。
“真美!”野岛脱口而出。
刘青灵看着野岛,以前,野卫看日出,也喜欢用这二个字形容。他们兄弟俩身上有太多相同的地方了,那眼风,那气质……
野岛一回头,正好遇上刘青灵的目光,四目相视,刘青灵很快地避开了不是吗?”野岛的声音充满了愉悦。
“这地方美极了到底是诗人!刘青灵心想,诗人的感情是多变的,刘青灵很难把眼前欢悦的他和昨晚那个孤独落寞伫在平台上和壁炉旁听朗诵的一脸痛苦的男人联系到一块。
“是很美。”刘青灵勉强地笑了笑。
“你好像并不快活。”野岛说,“是因为我哥哥吗?”
要是野卫活着,该这句话一下子触痛了刘青灵,是啊有多好啊!
“对不起。”野岛发现了刘青灵的痛苦,“你很爱我哥哥是吗?”
刘青灵点了点头。
“你爱他吗?”野岛指的是朱伟杰,他对刘青灵说了和朱伟杰一起喝早茶的事。
刘青灵没有回答。
“你会和他结婚吗?”
刘青灵把目光移到海面上,她依然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是空灵梦幻的。
“对不起,我忘了哥哥曾说过,你不喜欢问题。”野岛坐在身边的礁石上,他的眼前是那尊美人鱼雕像,“好像生活变得了一团糟,对吗?”
“是的,很糟再没有比这更糟的了。”
“干嘛不坐下来谈谈?”野岛朝刘青灵笑了笑。
刘青灵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你说我该怎么办?”野岛抽出烟,“你不也来一支?”
“谢谢!”刘青灵让他为她把烟点上。“听朱伟杰说,你好像不打算回新加坡了?”
“是的。”野岛回答道,“可我不知该怎么面对这里的生活?”
刘青灵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看来真是糟透了。”野岛吐出一串长长的烟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刘青灵问他是不是感冒了,以前在电话中听过野岛的声音,似乎是个好听的男中音。
“在欧洲得了风寒。”野岛解释道。
“这次旅行还好吗?”刘青灵心不在焉地和他聊着。
“像是经过了一场炼狱不堪回首。”野岛的目光落在了刘青灵的脸上,他的眼风有一种深沉的迷恋。
“炼狱听上去可怕极了。”刘青灵偶尔一侧目,正好遇上野岛的目光,她的心一咯噔这眼风使她再一次地想起了野卫。“我可以把这里给你,如果你愿意在这里长住下去。”刘青灵说的是真心话,水手岛是野卫以她的名义买下的,在法律上她享有支配水手岛的权力。水手岛是野卫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也是他们的家。但现在,野卫不在了,对她来说,水手岛变成了一处让她伤心的精神家园,虽然这里能唤起许多美好的回忆,但留给她的更多的是痛苦。
毕竟野岛是野卫的同胞弟弟,刘青灵知道,毕水清什么都不会给野岛的。刘青灵能帮上野岛的,也只有给他提供这里的住处了。除此之外,刘青灵也是一无所有。
“谢谢!”野岛看着刘青灵,“你真好。”
“不用客气。”刘青灵往壁炉里添了二块檀香木,一旁的野岛似乎是随手打开了身后的音响,很快地,乔榛与丁建华的诗朗诵在水手屋弥漫开来。
刘青灵的心一下子又被带回了和野卫最后一夜的回忆,她感到受不了。“对不起,我有些不舒服。”她站起身欲上楼,野岛从她脸上读到了她的心思,便把音响关了。“唉。”他的脸部表情是复杂的,“这些诗惹人伤感,尽管很美。”他的声音有一种浓浓的苦涩。
“上帝!一你终于回来了!”朱伟杰给刘青灵的大宅子挂了整整一天电话,“知道吗,刘青灵,我告诉自己,如果这个电从昨天到现在,你失踪了整话还是没人接,我就去报警整一天。我都快要发疯了。”
“剧组放一天假,我出去轻松了一下。”刘青灵说,“我没事,一切都很好。”
“告诉我,你究竟去哪了?”
我是说你也“我就不能有属于我的一点自由空间吗可以把它理解为秘密。”
“我想我们之间不应该有秘密。”
“这不公平,朱伟杰。”刘青灵把头调转他,“我几时问过你的事呢?”
可你就是从来“我希望你问,渴望你问,期待你问不问。”朱伟杰摘下墨镜,目光充满了痴恋,“告诉我为什么?
是你不爱我?不关心我?抑或讨厌我?”
“你的问题太多太多了。”刘青灵摇着头,一脸无奈的苦笑,“你就不觉得这样活得太累太折腾人吗?”
“累?折腾?”朱伟杰的目光紧紧盯着刘青灵,他的眼睛童真得像孩子,“你怎么能这样来形容我对你的爱呢?”他感到自己受到了一种委屈。
“我真不知该对你说什么好?”刘青灵合上眼睑,这回她真的是身心疲惫。不相时宜的爱情也会使人产生疲惫的心理厌倦的。
“我知道你心里总忘不了他!”朱伟杰刺了她一句,像个反抗的孩了嘴巴噘得鼓鼓的。
“至少他不像你没完没了地提问题。”刘青灵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她明白朱伟杰的心,他是真的在为她担心。上次她到水手岛去了一夜,把他给急得差点发疯,他是全身心地投入了爱她。
“好吧,我不问了。”朱伟杰见刘青灵软了下来,便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好心被当作驴肝肺真没劲!”
“我们出去吃晚饭,怎么样?”朱伟杰拉着刘青灵的手,对她说今晚有个朋友举办生日舞会,“他们希望认识你。”
“我不去。”刘青灵往床上一躺,合上了眼睑,“我累了。”
朱伟杰在床前站了一会,最后,他只能依了她,“那我就留下来陪你。”他在她身边坐下。
“不,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好吧,我走。”朱伟杰在她额上印上一吻,“再见,睡个好觉。”
大门轻轻地关上,听着朱伟杰远去的脚步声,二行泪水顺着刘青灵的眼角淌了下来……
朱伟杰朋友家的生日舞会开得很热闹。是一位大军区将军的儿子,朱伟杰当兵时的战友,现在是驻埃及大使馆的武官冯子奇也来参加了。他们见朱伟杰没带刘青灵来,显得有些失望。
来参加舞会的朋友有许多是野卫生前的好朋友,他们都和朱伟杰一样关心野卫的胞弟野岛。对野岛在潇洒别墅受到毕水清不公正的近乎残酷的遭遇,他们一个个全部替野岛抱不平,谴责毕水清的做法太不近人情道义了。他们曾委托冯子奇作为全权代表找过毕水清,希望她能把野卫的一部分财产分给野岛,毕竟他们是同胞兄弟,也是野卫在这个世界上惟一的亲人。然而,冯子奇的请求却被毕水清毫不留情地顶了回来:“那是个败家子,他把家族留给他的财产变卖了近一个亿。在不到五年的时间内挥霍一空,即使把野卫的全部财产都给了他,不出几年也会被他挥霍一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