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酒是陈酿的才更香醇,爱情是保鲜的才富滋味,而我冷冻在心底的爱意如果在适宜的温度下是不是还能回复新鲜呢?保质期对于爱情有没有时限?
下班后我毫无心情在外逗留,天色已经在我走走停停的脚步中暗沉下去,只剩下最后一线带着光晕的云彩划过天际,貌似那里就是天的尽头般。
我收回神游的目光不经意间一抬眼,突然望见姚瑾的身影出现在我回家的必经路口,我狐疑地望着她。
她清瘦飘忽的身形即使是走在一波人当中,我确信我也能一眼择出她来,所以我的脚下顿了顿,但显然她看见了我。
“你怎么在这里?在等人么?”我上前明知故问道,顺手解开袖口处的纽扣,低头不去正视她。
“我有事想和你说。”姚瑾简单明了地回答着,可我的心立刻敏感地立刻提到了嗓子眼里,思忖着她该不会是要问有关倪艳的事吧,那我该怎么编胡话圆我那个没个完结的谎言呢?
“哦,什么事啊?”我洋装着无所谓地低问道。
“你知道吗?我去的那家公司老总你猜是谁?居然是我们以前在学校的代课老师呢,你还记得么?姓方,瘦高个,嘴边有颗大黑痣的那个?”姚瑾的眼里似乎充满了惊喜,也是这几天来她露出的难得的生动表情。
“是么?那很好啊,那他对你还有印象么?”我对她的兴奋满不在乎,只是淡淡地回复着,而且在听到她所言与倪艳并无关联时莫名地松了口气。
曾经的过往对于我真的显得不那么重要,不过,对于姚瑾现在的处境而言,我想重遇“故人”应该是件好事吧!
“他对我不仅有印象,而且他还记得你呢!”姚瑾的目光突然怪异地投向地面,而我身子一惊。一头雾水地呆立着。
“不会吧,他怎么可能记得我这平庸之辈呀?”我保持怀疑的态度问道。我一向自知知明,出类拔萃与我绝缘,更不可能给一个代课老师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
“总之,他记得你啦!对了,我想告诉你,明天我要去趟外地出差。”姚瑾突然转移了话题。
“哦……”我还陷在先前的疑惑中,随口应了一声。
姚瑾转身向家里走去,我尾随其后,边走我边在琢磨,这个女人真的有些奇怪,等在这里难道就是为了告诉我她的工作行踪么?她出差与我何干?
第二天姚瑾便飞往了外地,她出差了,而我依然在忙碌中过活,可是一旦独自一人独处时,胸口便有股暗涌的烦闷扰乱着我的心绪。
手机捏在手心里不觉已经有一上午外加午餐的时间了,我始终在犹豫并在无望地期待着什么,开会时,秘书晓晴偷偷提醒的一句“丁经理,你在等电话么?”,方才惊醒梦中人。我几分窘迫地生硬咳嗽一声,矢口否认。可我明白,我神游四海的原因无非是因姚瑾的离开。
我立刻告诫自己,凡与她有关的事情少插手为妙,毕竟我们早已结束,再一厢情愿牵挂她完全没有意义。
一天无声地过去了,但是次日凌晨三点,我睡得原本不踏实从梦中惊醒,突然发觉手机一直在发出振动的声响,我即刻抓起它。
“丁可,丁可,是我,我得罪了老板。他把我赶出来了。呜……”我清楚地听到了姚瑾脆弱得单薄的哭泣声,全身的骨头顷刻间松垮下来,我重重地甩了自己两耳光,确定不是在做梦后,这才不由分说地安抚她,“姚瑾,你在哪?别哭,别哭,你先冷静一下,有事慢慢说。”
随后在姚瑾无助的哽咽声中我弄清了她所在的城市。电话里说不清,我让她先冷静地找家网吧呆着,以最快的速度连夜乘飞机赶往她身边。
清晨,我终于辗转几经周折地找到了她,站在我面前的姚瑾满面憔悴,精神萎靡,全然与前一天判若两人。她显然哭了很久,双眼充满红色清晰的血丝,清幽的瞳眸没有一丝光彩。
“你还好吧?”我担心地看着她。
她肿胀的双眼怯弱地望着我,似乎有苦难言。她抹干眼角残余的泪痕,好半天才答话,“丁可,你来了就好。”
她的身子已然在发抖,我明显地感觉到了。
“丁可,我的行礼还在他那,你能帮我去取么?”姚瑾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起行礼的事。
“可你不打算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么?”我焦急地想把事情弄个明白,目不转睛地盯着姚瑾,压低了嗓门询问。
“丁可,别问了,总之,我不该那样轻信人。”也许是回想起了什么,姚瑾的眼泪立马顺着脸颊委屈地淌落下来。
“那好吧,你既然坚持,我就不多问了。”我锁紧眉头,意识到事情肯定不是那么简单。
看着姚瑾的脸色越发的苍白如纸,我的心突然有些酸涩,她这也算是出师不利啊,这第一份工作便如此受打击,我淡然地摇摇头。
“走吧,我先带你吃早餐。”我拉上她细弱的胳膊,带着她去了一家餐厅,她没有心情进食,我便吩咐服务生打包好带去了一家旅馆。安顿好一夜未眠的她,随后去了她老板的家。
曾经为人师表的代课老师如今发达了,住的竟然是豪华的别墅。
想起姚瑾可怜巴巴地模样,我的心便安宁不下来。
在一幢红色外墙的别墅前我停下了脚步,上前按下门铃,随后,一张我全然陌生的女人脸庞出现在我眼中,她戒备地上下打量着我,“你找谁?”
“哦,方老师,哦不,方老板在家么?”我居然无意识地将称谓说错了。
“哦,找我老公啊,你有什么事么?”那女人睁大双眼对我冷淡地追问着。她的态度仿佛是我要见的人是一件多么贵重的古董似的,不宜轻易示人般。
听她口中所言的老公二字,我顿时挤上笑脸,“哦,您是方太太吧?我有急事找方老板,麻烦你通告一下。”我不由分说,径直又重申一次我的来意。
那门重又合上了,我顿时一头雾水纳闷地盯着那冰冷的大门,心中暗想,这就是所谓的闭门羹吧?这个貌不惊人的女人竟是那方老板的老婆么?
几分钟后,那方老板出现在我面前,那道门依然阻隔在我们之间,他原本就没有打算将门敞开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
他从门里走出来,反手紧接着却又关上了门,这种待客之道,形同防贼,我冷静地打量了他一番,同时,他也没放过居高临下地俯视我。
我虽然不清楚姚瑾到底做错了何事,以至于得罪这位昔日的老师,落得露宿街头。可是单凭他这样的待人之相,我推断他也不会是座省油的灯。
“是你找我么?”他斯文地用一只手抬了抬他的金边眼镜神情淡漠地看向我。
我突然想到了四个形容他再确切不过的字,“斯文败类”。我笑着回答,“您是方老师吧?我,是丁可。”
果然如姚瑾先前所说的,他记得我,在我说出自己的名字时,对方脸上的表情霎那间僵凝住了,眼珠子瞪得出奇的大。我不解地抬高下巴冷冷地注视他,我发觉,我与他身高相仿,不过,体征上,他属清瘦,我却是精悍。
“你有什么事么?我好象并不认识你吧?”当年一表人才的代课老师决然一口否定了认识我这个学生。
我冷笑一声,不咸不淡顺势接话道,“哦,老师记性不太好吧?那也没关系,您桃李满天下我丁可自然微不足道,我是来取姚瑾的行礼的。”我直入正题,既然他狡黠以对漠视我,那就不用多费唇舌了吧?
那方老板却出人意料地笑了起来,脸部额头的青筋随之暴露出来,他不屑地轻哼一声并说道,“她自己没脸来么?居然这么快搬来救兵,真是厚颜无耻……”
“你什么意思?”我当然不明白就里,睁大眼睛大声质问地怒瞪着他。
“给,老公。”突然从那个方老板的身侧递过来一个包,我一看,是姚瑾的,不过那包被姓方的直接接过来重重地甩到了我的身上。
“没有什么意思,叫你女朋友自己放自重些,别仗着年轻小有几分姿色就打歪主意,勾引别人的老公,也不照照镜子,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老公,进屋关门。别跟他多费口舌,我看他和那小妖精准是一伙的。”那方老板的老婆在我还没有作出任何反应时已经将她宝贝的男人拉回了屋,并重重将结实无比的大门砰地轰推上了。
我受到如此待遇本想上前拍门与他们理论,凭什么他们出言不逊还血口喷人。但是我突然犹豫了,这些年我早已失去了对人的信任,他们对姚瑾的指责完全在我心中站住了脚,我甚至接受了他们所说的“事实。”
我郁闷地提着姚瑾的行礼包,离开了那扇紧闭的大门。我的任务似乎只是来取回姚瑾的行礼而已,仅此而已。
自重,勾引,厚颜无耻,这些被安加在姚瑾身上的字眼尖锐地戳痛着我的心,每一个字都似在我的旧伤口上撒下一大把盐。难道姚瑾真的勾引了她的老板,不巧被他老婆接见了,然后将她扫地出门?所以如此难堪的事实,姚瑾便对我只字不提?
我的脑子乱轰轰的,胡思乱想地拟着事件的经过。曾经姚瑾为了另攀高枝离我而去的绝情再次重现,占据着我的理性思维,我的心口莫名地抽搐似在滴着血。
我和姚瑾坐上了回程的火车,购买车票时才得知,姚瑾这次回到家乡原本是补办遗失的身份证件的,现在她手上所持的只是临时的证件。
我靠着车窗,身体有些疲累,折腾了一晚本是不打紧的,只是面对着眼睛依然红肿的姚瑾,我的心也似乎伤痕累累,不停在翻腾着,五味杂陈。脑子里是疑点重重,姚瑾竟然在他老板的别墅出现,还牵扯出老板的太太,我真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我居然在怀疑面前的女人,但我不敢多问,心很累。
次日下午,我们回到了家,我姐丁玲满腹狐疑地看着我俩,她只是打开门让姚瑾进去了,我在门口呆站了会,抽完一只烟才给聂仁打电话找他回家放我进门。
“好小子,昨晚半夜开溜,失踪一天现在才冒泡,干嘛去了?”聂仁见我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还不依不挠地追问。简直是“找屎”的表现。
“聂仁,你告诉我,女人变心是不是都是因为虚荣心作祟啊?”我张大了无神的双眼等着聂仁给我一个答案。我压抑得太久了,说真的,很郁闷。
“我哪知道啊,但是依我的经验,应该是。”
“你不是费话么?只当我白问了。”我的怨气找不到地方发泄聂仁便垫被地成为我的出气筒。
“我说丁少爷,好歹咱也是发小,这些天了你也该向兄弟我透露几分你和姚美女之间的故事吧?”聂仁斜睨着我的脸,眉眼挑得老高,对我和姚瑾之间有故事这事深信不疑。
我点着一根烟,深深地猛然吸入一口,肺里似在膨胀,脑袋里乱哄哄的,我侧目瞟向聂仁,他正接着我的动作,也点着了一根烟,我冷冷地闷哼一声,吐出烟雾,思绪好象不自觉陷入了三年前。我轻描淡写地向聂仁倾诉着我和姚瑾在大学里的恋爱过程,好象在诉说别人的故事一样,淡得连我自己都似乎快要淡忘了那些过往的细节了。
聂仁没有插话,难得平静地当着听众,平时他总会抓着我话语中的小辫子拿我开蒜,取笑或者一番调侃,但今天,他愣是耐着性子只听不言。直到我说到与姚瑾分手那一段,他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淡然地轻道一句,“原来是这样,也难怪……”
头一回向人倒出自己内心封存多年的记忆和委屈,我感觉身体有一种虚脱后的释然感,瘫软地倚着沙发,我手中的香烟正好燃尽,我将它摁灭掉,站起身,低头看着若有所思的聂仁,声音有些嘶哑,“哥们,你都知道了,你觉得我应该怎么面对她,还有,昨晚,她那个混蛋老板带她出差,就住在他的别墅,可是半夜里不明不白地,却把她扫地出门流落街头,我,丁可,二话没说,飞过去带她回来了,事情就是这样,没有其他,你还想听什么?”
聂仁看到我的情绪有些激动,也站了起来,拍着我的肩,沉声道,“其实,你还是在乎她的,只是她之前的所为你不能接受,所以你现在这么苦恼矛盾,想开点,顺其自然吧!感情的事真的不能强求,好好睡一觉去,走……”聂仁拉着我去了卧室,我迷糊着沉睡了过去。
经过一夜的休整,迎着清晨温柔的阳光,我去了公司。我不能再耽误工作,姚瑾的事,我交给聂仁帮着处理了,希望聂仁能帮她再找一份合适的工作。
可是刚踏进办公室,比我早到的同事们脸上的表情和异样的目光便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怎么了,大家看我的眼光为什么这么奇怪,似笑非笑的,与我打招呼时语气也一改平日的腔调。我疑惑地加快了脚步走向我的办公室。
晓晴见到我,一脸的笑意盎然,热情地上前与我搭话,“丁经理早……”
“早”我应声道,可是当看到晓晴流转的眸子里透着与大家一样的犀利时,我在原地站定直视着晓晴的脸,“你们大家今天怎么有些不对劲啊,什么事这么开心?”可是我的问题没能得到回答,反而听到我的办公室内传来一道响声。
我快速地转向办公室,门是虚掩着的,说明有人在里面,我推开门,眼前的一幕总算令我茅塞顿开,原来,我的办公桌前坐着公司老板的千金大小姐,倪艳。
见我到来,倪艳笑得灿烂如花,好看的凤眼挑得更高,波浪发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