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高将慕容庭芳带进书房,好一翻劝慰,才将她从小蝶死去的悲伤中哄了出来。慕容庭芳心性豁达,抑或说是傻人有傻福,不管开心的不开心的,都在她心里停留不了多久,只要一有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她便可以若无其事。
“芳儿,以后跟父皇学武功怎么样?”慕容高殷勤地问着慕容庭芳,之前他一直不肯教她武功,但如今也别无选择。慕容庭芳露出一副笑脸,娇声回道:“好啊,父皇终于肯教我武功了!”
慕容高强扭了一个无奈的笑容,他一心只想自己保护她一辈子,实不忍这娇柔得令人心疼的身躯为修炼武功而吃苦。只因卫仲法下毒一事让他知道敌人防不胜防,只有自求多福了。
“好,父皇就教你我慕容家的绝学,斗转星移,你可要好好学!”慕容高说着,反手就从身后的剑台上拨出一柄长剑,一道寒芒袭来,慕容庭芳却退数步。
正在长剑青光一闪的刹那,一侍卫在外拱手道:“启禀皇上,卫仲法悬梁自尽了。”慕容高突然双眼一道寒光,长剑一劈,桌上砚台立时被劈成了两半。厉声吼道:“诛他九族,尸体喂狼!”
“是。”侍卫应声退下,慕容庭芳从未见个慕容高这么发狠,呆呆地看着长剑两侧的半边砚台,再看到慕容高凶狠的双眼,喃喃唤道:“父皇?”
慕容高剑锋一转,斜斜地指着她,狠声道:“你记住,学好武功,谁对不起你你就杀谁!”慕容高的声音严厉而凶狠,由其是那从未在慕容庭芳面前出现过的霸道令人胆寒。
卫仲法乃燕国一品大员,百官之首,身份显赫,地位崇高,深受百姓爱戴。他的死迅传出去后,四方百姓赶往府门披麻戴孝,跪地相送。个个面色沉重,且对这个燕国公主更是恨之入骨。
卫府门前挽联高挂,虽然站满了吊唁之人,却是一片死寂景象。内堂灵棂前,夫人小姐哭成一大堆,正悲不自胜。“圣旨到!”宣旨太监尖锐的声音拖得老长,一群重甲侍卫冲进大门,将灵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当众官兵冲进大堂,包围了卫家所有人后。身着锦衣官服的太监缓步进到门口,右手一举,金黄色的绣龙锦布光鲜照人。高声宣道:“卫家人接旨,皇上有令,卫家谋毒公主,大逆不道,诛灭九族!”
卫家众人本以为皇帝会来安抚,竟没想到是如此晴天霹雳,两位年纪较高的太太登时便昏将过去。余下的吓得真喊饶命。太监轻蔑一笑,尖声说道:“对不起,咱家奉命行事!”
说罢,太监已转身向门外走去,手中圣旨一摇,道:“全部杀光,一个不留!”那群官兵拨出长刀,抢进那群披麻戴孝之人,不分男女老幼,见人便杀。满堂白帐,尽添血色,四处传来哭天抢地的救命声。
府外不明所以的百姓正在跪等出殡,分外清静,其中也不乏一些朝中官员。只因卫仲法是谋害皇室被逼自尽,虽有忠义之心,但朝中多数官员还是与他划清界线。
一领头的官员听到里面的动静,且无凭白故带了那么多官兵,早已生疑,立时惊呼道:“不好,出事了!”正值此际,太监在几个护卫的陪同下,悠然出了门口,面带笑容。
众官员抢到前面,躬身询问道:“贾公公,皇上有什么旨意啊?”“旨意卫仲法谋杀公主,天威降临,龙颜大怒,皇上下旨诛灭九族。咱家奉劝尔等一句,洁身自好,不要枉送了性命!”宣旨太临说罢,冷哼一声,趾高气扬而去。
几位官员顿时吓得面色铁青,正面面相觑,里面的重甲官兵鱼贯而出,银白色的铠甲血迹斑斑,腥味正浓。见此情形,多数官员只好明哲保身,不敢言语。
但胆大者终是有之,卫仲法为官十年,门生无数,一官员冲上台阶,高声喊道:“卫大人忠心为国,昏君竟为妖女诛杀忠臣,妄顾天下苍生,我们要为卫大人平反,诛杀妖女,还清公道!”
此人乃卫仲法得意门生江正达,忠正不阿,是以这几句话说得混然铿镪,余声响耳。卫仲法深得民心,这次谋杀公主完全是为燕国着想,天下人无不看在眼里。
且慕容庭芳虽然温惋贤良,但二十年来的的战祸都是因她而起,导致年年征战,尸横遍野,民不聊生。百姓早已将她恨之入骨,只因慕容高大权独揽,无人敢有非议。而慕容庭芳未出宫门一步,下人也不敢将这些事传入她的耳里。
多年积攒的民怨,以及对卫仲法一家的悲痛,在听到江正达的话后,无不义愤填膺,全部站起身,紧握拳头,振臂高呼道:“诛杀妖女,还清公道!”
在以前,卫仲法在百官中,是最护着公主的人,也是慕容庭芳最亲近的长辈。但处大事者,向来果决,卫仲法为燕国走投无路,以牺牲公主力挽全局,本就未打算再活于世。
虽然所谋未成,但将不死之心能救燕国的事传了出去。杀她之意早已在臣民心中萌发,顺着这个借口,江正达挥袖高呼道:“众位乡亲,卫大人为除妖女,为国捐躯,我等当恳求皇上下定决心,杀妖女,取不死之心平天下,重振燕国声威!”
顿时,愤气如潮,声势浩大。下面心生退意的官员立时来了胆气,一人上前拱手道:“我等愿意追随江大人,一同劝谏皇上!”“好,我们这就进宫!”江正达说着,跨下台阶,大步走去。
御花园里,长剑穿梭,柳絮飘飞。一女子正凌空起剑,旁边树叶如仙女散花般飘飘洒洒地落下。剑锋到处,寒芒无限。慕容高远远旁观,面带笑容,暗忖道:“不死之心果然大智若愚,芳儿一点便透,果真炼武奇才!”
“啊”的一声娇喝,慕容庭芳脚下失衡,身子斜倾,惊恐之下失声叫了出来。慕容高神色一紧,袍袖一甩,疾行抢近,一手抓住慕容庭芳的手臂往上一提,便将她扶正了。
本来满是担心之色,就在慕容庭芳转眼看向他的那一刹那,慕容高双眼一瞪,厉声吼道:“宫府单移斗换星,身转意随剑气凝。再来!”
慕容高在女儿面前,从来性情温和,如今猛然徒变,慕容庭芳心里害怕,却也不敢多言,只好依从。但她从未涉足武学,几个时辰便有如此领悟,已令慕容高欣喜不已。
不死之心乃是强武奇宝,若是转至另一个手里,定有不可估量的功效。只因与慕容庭芳与生俱来,不但无益,反而还会令人心智不开,犹如痴儿。
当慕容庭芳正长剑飞动时,贾公公蹑手蹑脚地站到了不远处的一棵柳树下,连连轻呼皇上。慕容高早有严令,任何事情都不得打扰他跟公主在一起。贾公虽然行色匆匆,甚是慌张,似有大事,但也不上前禀报。
慕容高内功深厚,耳聪目明,眼角一瞥,不动声色地靠了过来。冷声问道:“慌慌张张的什么事?”贾公公神色紧张,连忙拱手道:“皇上,不好了,江大人带领文武百官和全城百姓包围皇宫,求皇上杀……杀……”
慕容高听至此处,已心中一凛,惊声问道:“杀什么?”“杀公主。”贾公公话一出口,便看到慕容高森冷的目光直直地盯着自己,大声怒吼道:“大胆!”贾公公赶忙跪下告饶,磕头道:“求皇上怒罪,不是奴才说的!”
慕容高盛怒之下吼了一声,犹如咆啸,慕容庭芳幕地收住剑势,走过来问道:“父皇,发生什么事了?”慕容高这才缓和了气色,低沉地说道:“没事,你继续练功,父皇出去一下!”
慕容高说着,已起身向外走去。贾公公向公主躬了躬身,紧随而去。去到城楼上,慕容高一眼府视,下面数千百姓,几十名官员跪在城楼下,六个一米径口的白色灯笼上各书一个大字,曰:杀公主,靖国难!
慕容高戎马半生,年过五十。燕国内忧外患早已令他心力交瘁,见到眼前这一幕,立时胸中血气上涌,身子不稳,胡须微微颤抖了几下。他赶忙从袖中掏出手帕抚住嘴,几声咳嗽后,一看手帕竟是黑森森的鲜血。
生性高傲的他不愿在此刻示弱,强撑着身子扶在拦墙上竭力平复胸中怒气。“微臣寇希参见皇上!”正在慕容高冷眼看着城下时,一将军模样了人来到身后,拱手行礼。
慕容高歇斯底里地回过头,大声问道:“寇都统,城里还有多少兵马?”寇希言道:“还有三千御林军,臣已全城戒严,请凭皇上吩咐!”
“这些刁民逼朕杀芳儿,那是绝无可能。男子汉护国无能,竟然将主意打在女人身上!”慕容高盛气不减,沉思片刻,道:“你先守住皇城四门,速请老太傅!”
时值幕春,城楼上微风正凉,吹拂在衣襟上,慕容高只觉沧凉和孤寂。最令他难以放心的便是慕容庭芳,他拼尽一切维护燕国,只想给自己心爱的女儿撑起一座摇蓝,几曾料到如今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局面。
“老朽见过皇上!”一白发长胡老头,身着雅白长衫,枯瘦的脸上布满了绉纹。慕容高惊喜地转过身,拱手还礼道:“老师,劳驾您老人家了!”
老太傅白眉一殿,露出一脸慈祥的笑容,道:“不碍事。”遂挑眉向城楼下望去,见数千人跪在城下,眉头一绉,无限惋惜,摇头道:“嗯,国难当头,人心动摇,芳儿难逃此劫啊!”
慕容高闻言,登时脸色苍白,重重一揖,言道:“老师,芳儿是无辜的,求您老人家想想办法!”“皇上尽可放心,老朽视芳儿若孙女,绝不会袖手旁观。”太傅赶忙上前扶起慕容高,慨然而道。
老太傅拉着慕容高,一起看向城外,轻捊着长长的白胡子。“如今局势已难逆转,要安抚民心只有靖退敌国。你可先留部分兵马驻守羊城,可将杭天傲召回京都。”
慕容高疑惑地问道:“老师,宋国兵临城下,主帅易阵,如何守城?”老太傅捊着长长胡须,悠然道:“宋国势大,杭天傲在与不在也无益。”说此一顿,复又道:“我的恩师谢无涯不知身在何处,如他老人家在,或许能救芳儿。”
“谢无涯?”慕容高吃惊地问道:“就是一百多年前自创龙神功,长生不老的谢老前辈?”老太傅沉声回道:“嗯,只因老朽当年一心修习经易,又非练武之才,不涉武功,是以龙神功却并不得传。但恩师性情怪辟,绝不会用龙神功助我燕国,若将芳儿交与他照料,却是个万全之策!”
慕容高点头回道:“龙神功在百年前就已独步武林,谢老前辈肯收留芳儿,我自是放心,还请老师代为说情,我慕容家感激不尽。”
丈海神龙谢无涯乃是化境老人,百多年前,在他年进九旬之际,从龙珠中悟出一套绝世武功—-龙神功。不但武功高强,还可练就长生不老之身。只因他年事已高,看透世事,很少涉足江湖,所以龙神功却只是个神话,半真半假。
老太傅眉头一绉,深遂地看向慕容高,道:“你别高兴得太早,他老人家逍遥自在,行踪无定,我若寻他,尚需十天半月。此有锦纕一个,若到万不得已,就出此下策吧!”老太傅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小布袋递给慕容高后便负手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