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皇宫朝殿上已空无几人,多数官员加入了百姓的阵营,一同要协慕容高杀公主。几天下来,慕容高已憔悴许多。无精打采地座在龙椅上,低声问道:“杭天傲该是到了吧”
殿下一武将上前拱手道:“回皇上,杭将军正打造一把神兵利器,需要四十九天,传说此器可扫荡江山,挥灭千军,因此时间拖延了两日。”
慕容高身子往前倾了倾,珠帘半掩的目光顿放精芒。疑惑地问道:“什么兵器如此厉害,怎以前不曾听杭爱卿提起?”那将士道:“是一把折扇,在一年前杭将军就在谋划此事,怕事有不成,没敢向皇上请奏。”
“真是苦了杭爱卿了。”慕容高正说着,一侍卫快步走进大殿,躬身道:“启禀皇上,杭将军到了,被逆民围在宫外进不来!”
“岂有此理!”慕容高猛地往案上一拍,厉声训喝。十天下来,他已被叛民搅得心烦意乱,一提及便火冒三丈。他内功深厚,大怒之下这一拍,竟将桌案震成两节,众人立即躬身低头,不敢直视。慕容高袍袖一卷,起身箭步往城楼走去。
城楼下,百姓官员蜂拥在一起,将一骑白马的人围在中间高呼道:“杭将军,为我等作主啊!卫丞相一家冤枉啊……”骑白马之人正是燕国大将军杭天傲,一向银白铠甲,眉宇清明,目光如炬。
杭天傲见众人围将上来,各自诉苦,一扯手中缰绳,威风凛凛,怒声吼道:“尔等犯上作乱,对公主不敬,还不速速散去!”江正达挤开人群,上前拱了拱手,朗声道:“杭将军,你战功显赫,忠君爱国。但燕国大势已去,四面楚歌,臣请将军力谏皇上,挽狂澜,扶大厦,如若不然,我等将玉石具焚!”
杭天傲冷眼看去,一脸不屑,朗声说道:“江大人,你身为臣子,国难当头,竟然逼宫犯上,岂是为臣之道”杭天傲本年纪轻轻,如今却以副老气横秋之态,傲然问罪,倒令江正达有些木然。
怔立片刻,江正达拱手一揖,道:“臣自知有罪,但卫丞相一家何罪?皇上执迷不悟,宠信妖女,害得燕国二十年来战祸不断,左右是死,如不杀慕容庭芳,臣等只好殉国了!”
“放肆!”杭天傲一听到要杀慕容庭芳,顿时勃然大怒,猛然抬头看去,慕容高带领众臣已站在了城楼上。杭天傲双腿一夹,蹭起身子,双脚往马鞍上一点,纵身驰去,跃向城楼。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只见空中白影晃动,银白铠甲闪闪发光。江正达失望地摇了摇头,他深知杭天傲的重要性,只要他赞成杀公主,慕容高必定无计可施。但他也知杭天傲与公主感情甚笃,对于男儿,选江山弃美人已经是得不偿失,何况是为江山杀美人呢?
数十丈城楼,杭天傲竟一跃而上,慕容高自问天下已难找第二人。心中甚是凛然,不禁自问:“此人如有异心,谁可驭之?”杭天傲在空中几个跨步,踏上了城楼,单膝跪向慕容高拱手道:“臣保驾来迟,请皇上恕罪。”慕容高收去心中猜疑,纵声一笑,上前将他扶起,道:“杭将军来得正好,朕可是望穿秋水啊!”
“让皇上担心了。”杭天傲一脸肃然,迟迟才说道:“皇上,臣领兵无能,丢了虎阳关,请皇上治罪。”慕容高撤开袖子,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敌众我寡,难为将军了。”
站在旁边的群臣均向杭天傲拱手示好,寇希拱手道:“皇上,酒宴已准备妥当,先为将军接风洗尘吧!”慕容高盼来杭天傲,甚是高兴,竟将此事忘了,忽得寇希提醒,恍然大悟,朗声笑道:“好,去大殿。”
众人一路谈笑有声,径往大殿走去。慕容高心思缜密,与杭天傲同行向前,几次瞟到他心不在焉,深知他心念公主,随即对贾公公说道:“难得今天杭将军座宴,去把公主也找来!”
“是,”贾公公躬身领命,却斜着脸向杭天傲挤了挤眼,一副讨好之色。杭天傲乃皇帝跟前的红人,深受百官喜爱,与公主之事虽是心照不宣,却也是公开的秘密。
眼见杭天傲羽翼渐丰,日趋座大,众人都以为慕容高会用公主拉笼于他。讵料慕容高爱女情深,竟毫无此念。而杭天傲一心战事,也无暇顾及。
大殿上,众人依次落座。以往饮宴,都会丝竹盈耳,歌舞相伴。而今燕国内忧外患,慕容高无心于此,也只是简单的设了酒席。慕容高端起杯子,道:“诸位尽情畅饮,今……”
“公主到!”贾公公一声呼来,慕容高住了口。众人抬头往内侧看去,贾公公抢在前头,挠开珠帘,慕容庭芳姗姗走来,挑眸向台下扫了一眼,见杭天傲的目光正灼灼地盯着自己,慕容庭芳殿颜一笑,却见众人立即起身,拱手呼道:“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君臣之礼,杭天傲自然不能置身事外。慕容庭芳敛去笑容,柔声道:“不必多礼!”遂向慕容高欠身道:“儿臣叩见父皇。”慕容高早已喜形于色,站起身下来拉着慕容庭芳雪嫩的手,跨向龙椅,朗声道:“今日与诸位爱卿同尽兴,就不必多礼了!”
慕容庭芳紧靠在慕容高身边,水晶般的眸子却不时逗留在杭天傲身上。慕容高轻抿了一口,抬头问道:“杭将军,听言你在打造一把兵器,可有此事?”
杭天傲顿时神情忸怩起来,这却更加换来了慕容高一探究竟的兴趣,直直地盯着杭天傲,故作漫不经心地言道:“莫非杭爱卿爱惜宝物,不肯示人?”
杭天傲闻言,诚惶诚恐,赶忙起身拱手道:“回皇上,不知皇上听何人道起此事,臣并无此举!”慕容高登时脸色一沉,手指用力,将杯中酒水震得晃荡起来。
杭天傲话一出口,百官皆是面面相视,谁真谁假也无从辨明,只是低声谈论。慕容庭芳见气氛不对,却又不知原因,只好频频看向慕容高和杭天傲。
许久,慕容高缓下怒气,沉声道:“既是如此,朕就不必追问了。爱卿一路奔波,甚是辛苦,座下说话吧!”杭天傲这才松了口气,拱手一揖,道:“谢主隆恩!”
慕容高虽未发作,但疑窦丛生。杭天傲本就令他不放心,而今公然欺君,怎不令慕容高猜忌。但眼前却要仰仗于他,只好装傻充愣。
宴会不欢而散,慕容高将一些元老重臣召到书房做了一些部署,随后独自走到御花园,见慕容庭芳正专心炼剑,心下欢喜,十几天下来,慕容庭芳剑术进步神速,已将斗转星移掌握了大概。
正在他陶醉于慕容庭芳的剑法时,贾公公蹑手蹑脚地走到旁边,低声说道:“皇上,杭将军求见。”“杭天傲?”慕容高眉头一挑,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朗声道:“传他到书房。”
来到御书房,慕容高冷声问道:“将军见朕何事?”杭天傲匆匆拱手道:“皇上,臣在城楼上观察过,围堵皇宫的反民中有一部分并非京都百姓,而是江湖中人,还有梁,宋,蜀细作,只怕他们煽动民心,想混水摸鱼。”
“那依将军之见,朕当如何?”慕容高冷漠地座在龙椅上,漫不经心地看着手里的书卷。他自是知道民众反变,受人挑嗦。但却逾是如此,就更没办法安抚民心。他只想拖延时日,待得老太傅找来丈海神龙,带走公主,他便可能无所顾忌,大开手脚。
杭天傲哪知这等盘算,恳切地说道:“百姓手无寸铁,围着皇宫也不能有所作为,只怕其他三国趁机发难,便不好应付,臣以为……”
慕容高将手中书卷往桌上一拍,立身而起,怒眼瞪着杭天傲厉声吼道:“杭天傲,兵器之事你遮遮掩掩,现在又危言耸听,不切要害。反民不解决,你真要公主的心不成?”
杭天傲只顾着大局,却没在意到慕容高最担心的是公主。当即跪下请罪,道:“臣知罪。”杭天傲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柄折扇呈上,言道:“这便是那把扇子,请皇上过目。”
慕容高冷了他两眼,夺过扇子,咻的一声,张开扇面。却也平淡无奇,只是一把普通的扇子,扇面无字无画,朴素已极。慕容高使劲一合扇子,指着杭天傲喝道:“拿一把破扇子糊弄朕,当朕好欺?”
言罢,慕容高气急败坏,手臂一甩,将扇子向墙上砸去。慕容高甩扇子时,劲道浑厚,折扇出去竟将挂在墙上的一柄长剑连着剑鞘一起震断。回眼看去,慕容高吃惊之极。只道它是普通扇子,未料到如此坚硬。
杭天傲起身拾起折扇,言道:“启禀皇上,此扇乃是用天蚕丝做就扇面,百炼金钢锻造扇骨,守之可为盾,攻之可为刃,天下兵器,不出其右。”
“即是如此,刚才在殿上为何不报?”慕容高说着,背过身去,负手而立。杭天傲拱手道:“皇上,兵器再利,不过一夫之勇。臣之本意是想炼就一把挥灭千军的神器,只是……”
言及此处,杭天傲又是吞吞吐吐。慕容高反过身,朗声问道:“只是什么,但说无妨!”慕容高对“挥灭千军”一词,甚是在意,一扇可灭千军,那横扫沙场还有何难?
杭天傲咬了咬牙,斗着胆回道:“需要不死之心,臣怕走漏风声,已经将知情人全部杀掉,所以刚才没有敢在大殿上说出来,还请皇上恕罪!”
慕容高脸色一沉,声音阴沉地回道:“又是不死之心,你还不将扇子毁了?”面对挥灭千军的神器,慕容高毫不犹疑地选择了女儿。
杭天傲神色为难地说道:“那铸扇师已经被我杀了,天下怕是没有什么东西能毁掉这扇子,以后这扇子就由皇上保管,臣定当守口如瓶。”
慕容高见他言辞殷切,才知自己错怪于人。亲和地笑道:“爱卿思之周密,座下说话!”慕容高说着将杭天傲拉到椅子上座下,君王自古喜怒无常,转眼就拔云见日。
慕容高突然客气,杭天傲甚是不惯,但深知他爱女情切,说风就是风,说雨便是雨,也就见怪不怪。正在两人欢谈之际,一侍卫匆匆忙忙地推门进来,爬在地上道:“皇上,加急快报!”
慕容高抢前一步,夺来信件,拆开一看,顿时神色突变,脸色苍白。喃喃言道:“杭将军,被你言中了!”杭天傲久经战场,如今燕国大乱,对于敌国,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看到慕容高的脸色,已知大概。
支退了侍卫,杭天傲拱手问道:“皇上,发生什么事了?”慕容高歇斯底里地座到椅上,沉声道:“辽国夜袭居庸关,长驱直入,明晚即可达我皇城。”
杭天傲正想说什么,又一侍卫进来,拱手道:“启禀皇上,汉在三个时辰前破了御门关,与辽国两军夹击我皇城。”慕容高冷声吼道:“下去!”
侍卫吓得浑身哆嗦,慌忙逃出了御书房。慕容高沉沉言道:“吴越不动,定是想座山观虎斗。”杭天傲拱手道:“皇上,现在就是调羊城守军怕也来不及了。臣一定率领三千铁甲护住皇城。”
“太傅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见回来?”慕容高自言自语。并未将杭天傲的话听近耳里,在他看来,能否保住皇城,那是后话。但他要保证慕容庭芳必须安全。
慕容高正径自沉思,忽然想到老太傅临走时留有锦囊。沉声道:“现在该是时候了吧!”说着,他掏出锦囊,打开里面留有一张纸条。写道:鹏巢巅覆,不遗完卵。诸般命数,无力回天。心若有艮,恨自无边。取心不死,命留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