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邻国欺近,围堵皇宫的百姓竟丝毫没有退意。人人都清楚,单就燕国,断无能力再与梁,蜀抗衡。即使是孤注一掷,突围也都无路可走。慕容高亦无计可施,独自座在书房分析着老太傅留下的锦囊,其中一句“心若有艮,恨自无边”令他百思不解。
夜,残月如刀。寇希督军城楼上,注视着城外的风吹草动。清冷的月光斜射在高高的城楼上,孤寂而苍凉。城楼下那个六个灯笼依旧明亮,宫外早已一片混乱。商铺罢市,官府被砸,这一切的罪恶,都被归结在慕容庭芳的头上。
寇希正眺望着城外,忽然身后一阵发凉。幕地回头,杭天傲冷冷地站在了身后,一声不响。“末将参见将军。”寇希连忙回头见礼。
“寇都统不必多礼。”杭天傲跨步向前,冷峻的目光看向黑夜深处,沉声道:“刚才我见过皇上了。”“将军想说什么?”寇希毕恭毕敬地站在身后,轻声追问。
杭天傲神色不改,沉沉言道:“如今燕国四面楚歌,我等苦无良策,只有顺了江正达之意,才能天下太平。皇上依旧执谜不悟……”
“将军,你和公主……难道你……”寇希吃惊不已。他乃血性男儿,对公主既是尊敬又是同情,本以为杭天傲是性情中人,竟没想到事到临头,还是不过如此。
杭天傲面色一凛,猛然回头,直直的看着他,朗声道:“不错,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只有如此才能收复民心。”寇希抬头对上杭天傲森冷的目光,诧异地问道:“不知将军打算如何?”
“变天!”杭天傲斩盯截铁地说道。随后,整个夜空陷入一片死寂,寇希沉默不语,杭天傲转过身,狠声道:“你去找江正达!”说罢,迈开步子向下走去。
御书房里,灯火通明,慕容高伏在案上,闭目沉思。“父皇。”慕容庭芳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拍了拍他的肩。慕容高缓缓抬起头,道:“芳儿,怎么还不去睡?”
“父皇,你怎么了?”慕容庭芳水灵灵的眸子注视着慕容高,关切地问道。慕容高座直身子,打起精神笑了笑,指着旁边的空位说道:“父皇没事,来座下,好好让父皇瞧瞧,这几天炼剑累坏了吧?”
“没有,炼功挺舒服的。”慕容庭芳殿颜一笑,在一旁座下。斗转星移乃正宗剑法,对身体自是有益无害。慕容庭芳久居深宫,多少有些抑郁之症,自从开始炼功,性格便爽朗许多。
慕容高长叹了口气,朗声道:“你本是练武奇才,如果将来有高人指点,必定不可限量!”
说到将来,慕容高黯然失落。他刚刚召见了杭天傲,宫女太监也隐约听到两人在御书房争执许久,显然是在为某一件事意见不合,而杭天傲最后也是愤气冲冲地离开了御书房,全然不顾君臣之礼。
第二天清晨,慕容庭芳正在御花园勤练剑法。小蝶死后,其他宫女也不敢跟她亲近,她便全心专注剑法,不再理会其他。武功进步神速,已得斗转星近五层功力。
忽然,上空一道清光,一柄长剑直劈而下。慕容庭芳闻声抬头,只见对方势气凌人,直袭面门。情急之下,身子一倾,侧身避开。反过手来一剑横扫,对方举剑格住,两人僵持在一起。
“天傲哥哥,怎么是你?”慕容庭芳猛然收住剑势,惊愕地看着杭天傲。却料杭天傲不言一语,手臂一晃,剑走偏锋,侧进慕容庭芳心口。
大惊之下,慕容庭芳纤腰微摆,足尖一抵,向后盾去。闪避之间,两人已拆七八招,杭天傲甚是吃惊,没想到当初弱不禁风的女人,数月不见,竟是这般了得。
杭天傲收住攻势,立身朗笑道:“公主,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天傲讨教了。”说罢,杭天傲剑锋一转,径直刺去,直指慕容庭芳胸口。
剑术素以轻灵见捷,向来驭剑,皆是剑走偏锋,以巧取胜。而杭天傲这一招全然不顾规矩,且凌厉霸道,不但毫不尊重对手,竟未给慕容庭芳留丝毫余地。
“天傲哥哥?”慕容庭芳娇声惊叫出来,长剑已指面门。慕容庭芳倾身一退,剑尖向前,一招“星星相印”,两柄剑尖抵在一起。
斗转星移精深奥妙,慕容庭芳能挡这一剑已在杭天傲意料之中。但他却并未换招,忽然后腿一蹬,身体悬空,借着推力,将慕容庭芳逼着后退。
眼看杭天傲越欺越近,慕容庭芳身子一矮,双腿伏地,剑锋徒转,身子往后一仰,使出了以闪避见长的一招“流星无痕”。杭天傲势起难收,从慕容庭芳头顶掠过,竟扑了个空。
落在地上,站直了身子,杭天傲吃惊地看向慕容庭芳,只见她美目流盼,桃腮带晕,对几番攻势轻松带个。杭天傲骄傲地咧嘴一笑,朗声道:“公主剑招灵捷,已是上层,可惜内力不足。天傲一生,不输于人,小心了!”
慕容庭芳只道他是切磋武艺,便放胆施为。却没想到招招凶险,远胜慕容高与她过招。遂心中又惊又疑,变得谨慎扭捏起来。
“天傲哥哥,庭芳只是初学咋练,怎敢与你相比,我们不要再打……”慕容庭芳话音未落,杭天傲纵身一跳,飞入空中,从天一剑,凌空下击。
慕容庭芳本无意与他再斗,遂将手中剑往上一举,哐当一声,两剑相交。慕容庭芳只觉虎口生疼,手臂麻震,急疾后退,长剑落地。
杭天傲足用七层功力劈下这一剑,慕容庭芳娇柔之躯,又如何招驾得住。左手紧握住右手疼痛处,呆呆地看着杭天傲。
“公主,生死决斗,你竟当儿戏。没有人跟你一辈子闹着玩玩,比武过招!”杭天傲阴沉着脸,全然无视慕容庭芳惊恐的表情,森森而道。
杭天傲袍袖一甩,徒然转身。右手忽起,手中长剑骤然脱手,隔空射去。长剑不偏不倚,将慕容庭芳平时座着玩的秋千绳割断。直直地插在对面的树上,将碗口大小的树杆射穿。
随着杭天傲背影远去,忽然几个铠甲侍卫扑空落地,瘫在地上已是死人。这些人是慕容高悄悄安排在公主身边的近身侍卫,即使是慕容庭芳也不知他们的存在。
慕容庭芳对这飞来横尸还未尖叫出来,四个同样装束的铠甲侍卫凌空而落,手握佩刀,站在慕容庭芳周围。慕容庭芳惊声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奉杭将军之命,请公主移驾!”四人异口同身,话音刚落,便拔出钢刀欺近慕容庭芳。
大殿上,慕容高正在阅读奏章,猛然抬头,只见杭天傲从殿外沉沉走来。双目如狼,神色冰冷。慕容高合上奏章,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朗声道:“你终于来了!”
杭天傲剑眉一挑,抬眼望去,沉声回道:“臣为陛下送行来了。”慕容高将手中奏本扔在桌上,站起身,俯眼看去,纵声长笑,那声音,宏量而肆意,敛去笑声,慕容高狠声道:“成王败寇,朕希望你能守住这半壁江山!”
“不,是整个天下!”杭天傲面目狰狞,本来俊秀的脸上竟然扯出了绉纹,森森冷笑。“父皇!”慕容庭芳被四个侍卫驾着脖子,刚一跨进大殿,就看到了上面站着的慕容高。
杭天傲听到声音,立时脸色一沉,右脚一蹭,腾空向龙椅跃去。空中长腿一伸,便向慕容高横扫而去,毫无戒备的慕容高突然挨了一脚,从台阶上一路滚去,重重地摔在了殿下。
“父皇!”慕容庭芳见父皇受伤,不顾身后的刀,情急之下竟使出了一招“乾坤换斗。”不着痕迹地脱开了脖子上的刀,径直奔向慕容高。
慕容高经这一脚,已是脏府移位,吐血不止。又从台上滚下来,发丝凌乱,全无帝王之威。慕容庭芳扑抢上来,将他扶座在地上,泪眼迷蒙,连声呼喊父皇。
慕容庭芳自懂事起,便不曾流泪,此刻竟泪眼潸然。慕容高心痛不已,轻轻抚摸着那粉嫩的脸颊,柔声道:“芳儿,别哭,父皇是天子,不会有事的!”
慕容高抓着慕容庭芳的手,吃力地站起身,抬头看向已端座龙椅的杭天傲,狠声问道:“你连她也不放过?”杭天傲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右臂一震,一把折扇突然在手。
那把扇子,正是可以横扫千军的神兵利器。杭天傲早已将它交与慕容高保管,竟没想到此刻却在他自己手中。
杭天傲折扇一开,扇动几下,朗声笑道:“我将这把扇子取名为九龙真扇,陛下以为如何?”“你!”慕容高伸手一指,下气却再接不上来,一口鲜血喷出来。慕容庭芳赶忙扶他座下,却不知慕容高为何而急,只道心中害怕,紧紧拉着慕容高的手,不知所措。
杭天傲折扇轻摇,缓步向下走来。一副居高临下之态,傲然问道:“公主,卫丞相临死之前向你说过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什么话?”慕容庭芳不假思索地问道。她早将卫仲法下毒一事忘得一干二净,又怎会记得他说过什么。杭天傲也清楚她的健忘症,合了折扇往手上一拍,道:“公主虽不谙世事,但自幼熟读诗书,深明大义,还望以孝之心,成全皇上,振兴燕国,一统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