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地方?”
  千凌站在一块有些破旧的牌匾下,看着落了漆的看不出原始颜色的大门。她仰头,去看匾额上的字,可能太过破旧还是什么,在岁月的洗礼下,已经看不清楚匾额上究竟所写的是什么字了。
  “我带你进去看看。”
  武殇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把钥匙来,打开了门。手轻轻一推,门吱呀开了。
  他握着钥匙,侧过身子看着千凌,眼神忽明忽暗,似在邀请着千凌走进去。
  千凌走了过去,在他身侧停了下来,与他面对面而站,手一抬指向大门中,“这是你以前住的地方?”
  这里很小很小,没有后院,没有亭台楼阁,没有流觞曲水,只有一个四合院似的小院子。院子虽小,却种植着许多竹子和各式各样的花,武殇把他们随意种植在院子各处,看起来随意又不失雅致。院子空地上铺了鹅卵石,看似凌乱的石子路分叉出许多路,延伸至屋檐下。
  这里,就像个神秘的禁地暴露在这条热闹繁华的街道上。如果有人不小心闯入,一定会被这里的一切震撼,闹中取静,一座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屋舍居然能被主人布置得如此像是身在深山中宁静。
  千凌想,或许只有武殇会这样了,看似随意,却又一丝一毫都要追求一种境界。就如彼时的雅,就如此时的高贵。
  “这是我母亲用她所有积蓄为我购置的,我在这里住了接近三年,我的所有图谋都在这里完成。”武殇平静而道。他看着她,她却觉得他的目光飘向很远很远。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低声而问,自言自语般。
  武殇薄唇轻扬,狭长的凤眸中夹杂着幽远的浅光注视着千凌,“重要吗?”
  千凌被他深如寒潭的黑眸吸引了进去,仿若被卷进一汪漩涡溺死在他的目光里。
  她微微侧头,反问,“为什么不重要?”
  “身份只是个象征而已,你只要知道,此刻在你身边的人,名为武君澈就够了。”
  他的话愈渐远了,千凌抬头,却见武殇跨步走了进去,似乎见她不曾跟上去,停下了脚步,站在竹林里回身向她看来。有一片叶子从高处落下,缓缓从他身边经过,突然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叶子落在地上发出巨响,连呲呀裂开无数的口都听得一清二楚。
  千凌头此时很痛,痛得她无比清醒,她呆呆看着武殇的样子发呆,方才在湖心亭时心中的那道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多。慢慢开始重合不再清晰变得嘈杂,如无数道声音接二连三没有间断得在她耳边响起。
  武君澈,你又是谁?你又会在我的生命里占据着如何的位置,明明不过几面,却像认识了好久一样,久到我们看过无数朝阳夕照,久到喝一杯老酒到鼾醉不过就在昨天一样。
  “怎么了?”
  武君的声音随着风扶过,千凌心头一跳,所有的声音熄灭,万物似乎又再招摇着生机。
  她压下心中生出的异样,缓步朝他走去,婉嫣一笑,说道,“不是要我请你喝酒么。”
  “下一回吧。”
  “要不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千凌眸子中露出狡黠的光芒,如一只小狐狸一样。
  武殇自然不会拂了她的意,虽然他清楚看到千凌眼中的不怀好意,可他十分想知道这女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那走吧。”千凌见得逞,愉悦说道,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往门口去了。
  武殇给她面子,移步和她一起走了出去,武殇深深看了里面一眼,而后把落了漆的大门再次关上。大门关好后他随手一丢,把钥匙不偏不倚丢到了千凌手上。
  “把它收好了。”他语气强硬,不容千凌有丝毫的拒绝。
  千凌看着手中钥匙如看着一块烫手山芋,不是说好不想与他再见了吗,拿下钥匙,不就是要与他建立了长久的关系了吗?这可比那三回酒更有用。这一下,她的头更疼了。
  再听他盛气凌人的语气,她心思随即一转,想着,看她不把这房子卖了,明日就找人来看。
  “不要打其他主意,如果你想把牢底坐穿的话。”武殇很温柔得提醒道,就像一眼就看出了千凌心中在想些什么。
  “那你把钥匙给我做甚,说不定等哪天我穷得吃不起饭了还真把你的房子卖了。”千凌举着钥匙,欲把它还给武殇。
  穷得吃不起饭?武殇心里好笑。他快步往前走了两步,堪堪避开了千凌预备丢过来的钥匙。
  千凌跺脚,冲着武殇的后背指手画脚,只差没打在他身上了。方才的胡思乱想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二人就在推拒着钥匙中到了安都最为有名的一条花柳街,虽是白天,可也有那么两三家店子正大开着门营业,只是门口少了那么两排美艳的姑娘们。这条街上此刻人烟稀少,不时有男子从一些店里开门出来,或躲躲闪闪或光明正大的都是一副嘴脸。
  武殇站在街口,慵懒的目光慢慢从千凌身上扫过,带着几分凌厉和不悦。
  千凌白了他一眼,抛下一句,“爱喝不喝。”自顾自走在了前面。
  她在一间名为“蝶恋花”的店门口停了下来,店名取得雅,十分和她的意。她回头看了武殇一眼抬步往里面走去。
  可她还未走两步,便被一个穿戴极为艳丽的女人拦了下来,像看怪物一样上上下下打量着千凌,“姑娘,这种地方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能来的,除了……”
  除了什么她便没说了,接下来的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自然是除了前来卖身的女子会来,否则,一个好端端的黄花闺女谁会来这种烟花之地消遣。
  艳丽女人说的话让跟了上来的武殇黑了脸,他正想着让人把这艳丽女人的舌头割下来时千凌却从怀里摸出了块金叶子,大气给了艳丽女人。
  只听她说,“来者就是客,只要有钱,我就能来。”
  艳丽女人一下笑了开来,接过金叶子拿在嘴里咬了一口,又拿丝巾擦干净口水后小心翼翼放进了挂在腰上的荷包里,按了按,这才喜笑颜开对千凌道,“姑娘说得有理,请姑娘和公子里面请。”
  千凌大摇大摆走了进去,武殇斜了艳丽女人一眼,目光射出数道寒光。艳丽女人只觉四周的空气又下降了好几度,不觉打了个寒颤,规矩了好多跟在了他们身后。
  “要个雅间,再上两壶女儿红,要些下酒的小菜。”千凌很豪气道,率先一步上了二楼。
  走在前方,慢着步子看着挑着雅间,看了一圈后在梅字间停了下来。
  “就这间吧。”
  “好的好的,二位贵客坐着,好酒好菜马上上来。”艳丽女人咧嘴笑着道,眼珠子咕噜一转看向千凌身后面无表情却高贵优雅的男人,又道,“二位喝酒可怎能少了丝竹管弦,我楼中的雅情姑娘可是弹了一手好琴,不知二位可有这个雅兴?”
  艳丽女人说得一口好话,目光却不停在武殇身上浏览。武殇没理她,径直进了雅间中,在靠窗的榻米上坐了下来。艳丽女人一时有些尴尬,刚想退下去,却听那女子戏谑的声音响起,“就让那雅情姑娘上来弹两曲,省不得就被谁看上了。”
  千凌话才落,艳丽女人就见那高贵优雅的男子目光又冷了好几分,脸色黑得生人勿近。她嘴角用力一笑,连客气的话都未说便速速逃离了。
  千凌噗呲一笑,回过身指着武殇洋装呵斥道,“看你把人家吓的,小心不给你介绍姑娘了。”
  武殇狭长凤眸一眯,衣袖一挥,千凌身后的门便轰然关上了。他缓缓起身,一步一步靠近千凌,她只觉龙檀香越来越近,脚往后一退,死死靠在了被关上的门板上,被武殇夹在了门中间。
  她清楚看见武殇眸里一团火在烧着,知道她玩笑开大了,嘿嘿一笑,眼睛往两旁看去,想着如何逃跑,嘴里求饶道,“武君澈,你干嘛。”
  “乖,我不干嘛。”武殇语气很是轻柔,手还抬起顺了两顺千凌头发。可千凌却觉得后背汗毛竖了起来,手掌心里全是冷汗。
  武殇的手顺着她的发慢慢游走至千凌的下颚,非常轻柔地抬起千凌的下颚。千凌脑中轰地一白,想起那日红菱成婚时他落在的轻薄的吻,她睫毛微微颤抖起来,死咬着嘴唇,忘了怎么去推开身前的人。
  武殇脸庞慢慢靠近她脸,在她耳边轻轻吐气,“如何?怕了?”
  千凌脑中本嗡嗡响着随着武殇的话碰得炸开,狐狸眼倏地圆睁,由着他还在下颚上的手,语气十分不屑地道,“怕你?我才不怕。”
  “是吗?”武殇轻笑,脸在千凌脸上几公分的地方停了下来,两道呼吸暧昧交融着,眼中只能看到对方眼里倒映着的自己的黑眸。
  他忽然停下了所有动作,清晰感受着左边胸膛里愈渐加快的心跳声。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让他好奇这到底是什么,心中的柔软被彻彻底底激发出来。
  一个声音叫嚣着,她是我的,只是我的,必须是我的,不论今生今世,还是前世来生,她必须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