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静谧无比,四下里寂静的没有丁点儿声响,人是早就陷入酣甜的睡梦中的,只有那满天的寒星在闪烁着。
这些与往日并没有不同之处,只是谁也不会料到只因这寻常的一夜,有位少女的人生历经重大转折。
是夜,寒风凛冽的刮在一个步履匆匆的中年男子身上,手中提了个笨拙的行李箱,肩上又背了个鼓囊囊的背包,轮子滚过地面的“轰隆轰隆”声早已盖过“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以及因呼吸不畅发出的沉重的喘息声。男子长得魁武高大,面容憔悴,肿胀的双眼中早已失去往昔的严厉之色,布满倦态。
此刻,室内温暖如春,子言睡得正熟,丝毫没察觉到异样。
一个多小时后闹铃声大作,吓了一跳,磨蹭了好久好久子言才睡眼惺忪的从被窝中爬起,迷迷糊糊的梳洗完,跑去厨房吃早饭。见到的却不是热气腾腾的食物,让人吃惊:餐桌上冷冷清清的,只静静地躺着张薄薄的纸。
子言很是疑惑,但很快又释然了,肯定是爸爸看上班要迟到了就没做早饭,留言给自己的吧!里面的内容不用看都猜得出,可转念一想爸爸或许交代了些别的事。一下子,心思又被好奇心给拨撩起来了,但墙壁上“滴滴嗒嗒”急促的钟声在催促她再耽搁就要迟到了。容不得子言多迟疑,都没瞄一眼就直接把纸塞到外套的口袋中,竭力控制着掏出来看的欲望。带着一肚子的好奇与饥饿一头栽进狂风呼啸,寒意逼人的天地间,向车站跑去。等不及喘息车已来到面前,跳了上去,照一贯的喜好拣了个最末的位置坐下,来不及放下肩上的包就喘着气哆嗦着手就看车窗外昏黄的路灯光,把纸一点一点慢慢展开,怕一不小心给撕坏了。那褶皱深浅不一,字迹又潦草杂乱看得艰难,幸而纸上仅写了几行字:
子言
爸爸有事要出门很久,久到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事情办完了我就会和你联系的,你别担心,爸爸在外面会好好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过个一两天,你干妈会来接你的,你以后就随她生活吧!她人很友好,她会好好照顾你的。另外,我给你留了些钱,放在老地方。
爸爸
起初,子言看到这些话只想笑来着,没想到爸爸那样严肃的人居然会开这么弱智的玩笑。顾虑到是在公共场合,子言抿紧嘴,可笑意分明从她脸上、眼神、嘴唇上不设防的流露出来。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因过分激动而轻轻颤动。
想笑却不能放声大笑,委实让子言憋屈,好不容易忍住笑,忙不迭地掏出手机打电话给爸爸,打算也好好戏弄他一番。
谁知,连老天也要帮忙恶作剧似的,爸爸的手机不通,语音提示说:“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子言一听,笑得更欢,心想爸爸还真有两下子,弄得这么逼真,等下也要好好整整他,心里偷偷乐呵着。
笑过后又继续打,已经没之前那般激动了,想着爸爸的把戏还能耍到什么时候,就不信他一直不接电话。
可持续不断的拨打,电话那头永远是单调、机械、客套有礼的那句:“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从此再无其他动静,子言心头掠过一丝不安,隐隐觉得这事不像开玩笑那样简单。笑容消失了,不知何时紧锁着眉头,一脸思虑的神情,又想起什么似的,慌忙把纸重新掏出来,睁大了双眼,逐字逐句细细的看。又连续来回研究了好几次,似乎证实了之前的担忧。
车子一颠一颠的,光线又暗,这些字看得人眼睛刺痛,忍不住落下泪来。
路灯在不经意间熄了,外面仍旧是漆黑不止的夜,车子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行驶,不知将去往何处,子言呆呆的盯着窗外,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到,黑暗蒙蔽了双眼。
突然,心中涌起一般势必要把事情弄清楚的冲动,非常迫切地想揭开谜团。于是,她当即大喊停车的同时不顾众人投来诧异的神色,迅速的起身离位,一把拽起包,不顾车的晃荡不安就大步流星的走至后车门。司机被这么有爆发力的一声喊给唬住了,默不作声的违背原则还没靠站就麻利地停车,哪还敢像平时样充耳不闻或是训斥几句。
车门在缓冲劲头还很足的时候就开了,子言等不及车子停稳就跳了下去差点跌倒,看得车上的乘客触目惊心:多么危险的一幕啊!这孩子不要命了!
子言毫不在意,现在这根本不属她所考虑的范筹之内,她一眼扫过冷冷清清的马路,遥遥的看到闪现着五颜六色车灯的汽车正朝对面车站驶来,来得正好。子言带着焦灼不安的心绪一头奔向对面车站,她是要乘回家去。她已冷静不下来,只有先回家去才能梳理出个较为让人满意的思绪来。
才刚下车,凛冽的风就从四面八方朝子言袭来,吹得她头脑发疼。好像是之前不曾感受到的样子,这会子许是因为心情不同,对周围环境的感知敏感多了。一路狂奔,无孔不入的风从衣服的空隙处涌入,脸是早就冻得冰冷生疼的了,浑身浸泡在冰水里般,干涩绝望的感觉充盈整了整个身心,呼吸因剧烈的奔跑显得分外沉重。
临近家门口,迫不及待想大声呼喊爸爸,喉咙痛得一时间发不出声音来。
钥匙插进锁眼,只听得“咔嚓”一声门就开了,子言冲了进去,咽了下口水后艰难的大声喊爸爸。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子言扯开嗓子不顾一切的拼命喊,连喊了三四声,屋里一如既往的悄无声息。再也忍不住了,心急火燎地摸索着开了灯。
子言跑遍了楼下所有房间,楼下的那些灯将屋子照得如同白昼般明亮,可是却没发现爸爸的身影。又“噔噔噔”往楼上跑,跑得太快太急差点崴到脚了,子言管不得许多,一间挨着一间跑到处寻找爸爸,只稍一会儿楼上的灯全开了,照得一片惨白,映照着子言写满失望、无助、绝望的脸。
跑遍了家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浇灭了最后的希望,望着爸爸空空落落的衣橱,子言难过的不肯相信这居然是真的。
还在黯然神伤的劲头上,手机提示说有新短信,子言沉默的双眸中绽放出光彩,赶紧打开来看,结果不过是条垃圾短信,没看完就丢在一旁不去管它了,无意间瞥了眼时间,“呀,糟了,现在都上课了。”环顾寂寥无人的家,心头哽咽,子言是不愿去的,反正去了也没心思,可又怕老班批评责怪,老班本就对自己的行为作风颇有微词,不想让她逮着机会再为难自己,犹豫了番,匆匆整理了下衣服,关了灯和门恋恋不舍的走出了家门。
后来,昏昏沉沉的也不知是何时上的车,怎样到的学校。只隐约记得自己推门而入时,老班正讲得眉飞色舞,大家被子言突如其来的一声“报到”给吓了一跳,满脸惊骇之色,注意力纷纷投到子言身上,惹得子言满脸窘迫,老班看来心情不错,只说了句:“陈子言,你身体不舒服吗?你脸色不大好的样子,快进去吧!”
犹如得到特赫令般,子言冲老师感激的一笑,低头走进了教室,不想让人看到之前哭过的痕迹。
整节课一点儿东西都没听进去,神情落落寡欢,思维又混乱极了。好不容易捱到下课,子言一股脑趴在桌子上,将头埋在臂弯里,沉默不语。
好友林希儿觉得纳闷子言平时很少迟到,而今看她的样子似乎遇到了什么事一脸沮丧难过的摸样,与平日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风格迥然相异。
子言刚趴在桌子上,就有双温暖的手轻拍肩膀,心烦意乱得不想去理会,林希儿猜测到子言的心思般的,弯下腰停在子言耳边柔声说:“子言,你没事吧?今天来得好晚,我很担心你,有什么事别一个人扛着,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
这番话说得子言好生感动,她再也无法伪装的跟个没事人似地。缓缓抬起头,慢慢站起来,一把拥抱住林希儿,紧紧的抱着不肯松手。林希儿从未见她这样过,心里的担忧不由得加深了层,好看的眉毛紧锁,满是焦灼之色。
正准备细问,哪知子言呜呜的哭了,止也止不住,林希儿慌得不知该怎样去安抚她,只能不断用手背轻拍她肩膀,连声问她怎么了,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周围的同学早就察觉到子言今天的异常,现在又见平时乐观开朗的子言一下课就哭得稀里哗啦,又好奇又疑惑又于心不忍,连往常一些关系不大好的同学都跑过去安慰她,询问她还好吧?
子言对大家的关怀心存感激,不忍拂他们的意,事情又不知从何说起,且不想被这许多人知道,忙说自己只是身体很不舒服,一时心头难受就哭了。众人得到答复,听她说没什么大碍后纷纷散去,各忙各的去了。
林希儿好生安抚子言,还让她下了课去医院看看,子言摇了又摇头,想拉她去僻静些的地方告知她实情的,可她忙得很,又有人找她,向子言说抱歉后就离开了,后来又因种种原因都没能和林希儿独处,这事也就不了了之,子言闷在心里难过的想哭。
回到家,压抑太久太久的眼泪喷涌而出,泪痕还未干又有新的眼泪流淌而过。不停地哭啊哭啊,直至累的倒在床上,只觉得阵阵心疼,连流泪也不会了,后来竟昏昏沉沉的睡去。
睁开眼,面前是明晃晃的太阳,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