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俩人的关系不冷不热的,他对子言是客气有加,亲近不足。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好,捅破了隔阂就更深了,两个人渐行渐远直至背道而驰是不可抵御的事实,想想就心痛,可也无能为力着。你对他殷勤有加,他视心情对你忽冷忽热,有时,你热情似火的对上他冷若冰霜的面孔,笑容瞬间就凝固了,心被他散发的寒意浇个蚀骨,隐隐作痛。
这些日子诸事不顺,子言也心灰意懒得去计较什么。身体状况又恶劣得很,真的是忧心忡忡了。
“小姑娘,你把衣服给脱了。”子言坐在床上,背僵硬着愣在那儿,没有反应,脸在微微发烫。子言不肯在众目睽睽之下何况是在好几个男人的眼皮子底下赤身裸体的,岂不是被看个精光。她呆呆的望着围拢在身旁戴好口罩只露出眼睛,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直面逼视自己。
“啊?”子言久久之后惊叹一声,手颤抖着没有去解开扣子,衣服纹丝不动,她在拖延着时间,明知逃不过还是固执的僵持着。
“你不脱的话我帮你脱喽。”有位医生戏谑的说道,说着手就要伸上来,在眼前晃荡着还是抽了回去,吓唬吓唬罢了。周围有很多医生和护士轻笑的声音。
不是脖子里开刀吗?那长有肿瘤的地方裸露在外,无须再解开衣服啊,又不是小腹上动刀。子言很不明白,没想通,很狐疑的望着身旁的那帮人,期盼着谁能给自己答案。最后也不知谁解释了句什么,听的很含糊,医生又催促的很急。唯恐真的再从哪里冒出双手要扒自己的衣服,子言强忍着羞耻感轻轻的埋下头一粒一粒的解开自己的扣子,眼角余光瞄见大家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满脸羞红。当着众人在情非得已的情况下宽衣解带是子言始料未及的,想都不敢想这一幕此刻竟然真实的在自己身上上演着,好像他们的眼神强奸了自己一把一样。
“你躺下来吧。”子言脱完衣服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把衣服往自己身上扯,好遮盖住裸露的上半身,(还好没说要脱裤子,要不死也不从了。)她惊恐的紧紧环抱住自己,望着洁白的床单,默不作声。医生看她哆嗦的要对她怎样似的,好笑的轻叹一声,放缓了语气,温柔的喊她躺下来。子言畏畏缩缩的缓缓躺倒在床上,躺下的那一刻惊的要弹跳起来——这是手术台啊,不是供自己休息的床铺,她屏声凝气的仿若听到远方有个声音在呐喊:“不,我不要啊,不要动手术”声嘶力竭的呼喊着可是没有人听到,里面静静的,听到医生在调配注射液的轻微的声响,逃跑的念头铺天盖地的涌来,不断的拉扯着优柔寡断的心快些决定。终于认命般的还是什么都没有做,案板上的鱼肉样任人宰割。
“你别哭啊,别害怕,放松些,小手术而已,不碍事的。”有医生轻声安抚子言,宽大的手掌轻轻为她拂去脸庞上悄然滑落的泪水。心头一阵感动,挪动嘴唇想说些感激的话语,结果再也没能说出来。这一切停驻在那一刻,随后轻轻飘飘的没有了知觉,睡着一般,只是偶尔感觉有双手在自己脖子处用刀在捣鼓些什么,很恐慌竭力想睁开眼看看,眼皮重的怎么也抬不起来,只能维持着紧紧闭合的状态。
一觉醒来,恍如隔世,眼睛困倦的睁不开,慢慢的恢复了意识。回想着那天阿姨带自己去医院复查,医生强烈建议说非要开到不可了,吃的那些药全没有疗效,仅能起到遏制肿瘤细胞长大的作用,并不能彻底的根除它。
阿姨和叔叔商议了许久许久,告诉候在一旁沉默寡言的子言说过几天就去开刀。他们安慰着子言,子言却坦然的无所畏惧,好像打针吃药一样稀松平常,不值得大惊小怪的,该来的总逃避不得。直至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刹那,与焦灼等候在外的阿姨一家分割在一堵墙之外,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才恐慌的频频转头,再也寻不见了。那种感觉没有生离死别样的悲壮,子言却也吓得魂飞魄散了。
如今醒来,一切都结束了,纠缠已久的病魔彻底的切除了,被丢弃往哪个不知名的垃圾桶里,浑身从未有过的舒坦。劫后重生的喜悦在心头激荡,试图爬起来看一眼外面的大好阳光,虚弱的勉强睁开眼,自嘲的笑笑,却是爬不起来。
子言刚想开口唤阿姨,听的房间外面有熟悉的声音在争论着什么,好像是赵轩和叔叔为着什么事吵得不可开交。之前一心一意投入自己的世界中居然没有发觉,现在才察觉到异常来。
“有你们陪着不就好了吗?你们对她一向是关怀照顾有加,我这个亲生儿子反正是可有可无的。况且,我还有急事,没多余的功夫陪她,朋友都等好久了,我不能失信于人叫人空等一场。再说,由你们照顾她不是更好吗?”赵轩愤怒的声音失去了理智,他冲着叔叔吼了起来,他似乎是要宣泄长久来备受忽视与冷落,而子言备受恩宠的不满。现在又要他牺牲和朋友的约会,自然万分不满了,不愿意花费时间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此时此刻,他很赞同鲁迅先生说的那句话:“时间就是性命。无端的空耗别人的时间,其实是无异于谋财害命的。”
“你个混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时间和女生约会还挤不出时间陪伴会子言啊。”叔叔气的话也说不连贯了,断断续续的,考虑到子言睡着,压低了声音,字字饱蘸了愤怒的低吼。
“我宁愿和女生约会也不要陪她,她是谁啊,和我有什么关系。”赵轩桀骜不驯的脸庞上没有畏惧,他说的还是无所顾忌,只见周围有人上前劝阻才收敛些,不至于太放肆。
“你给我滚快点我不要再看到你。”子言一句不落的听见了俩人的对话,子言痛楚的拼劲全力从牙缝里平拼凑出这几个单词来。刚做完手术,呼吸都很微弱,借助于氧气瓶才稍好些,说话更是难上加难了,脖子才动完手术,是不能也不可以情绪波动极大的发火的,也不知有没有影响到声带的正常发音。被羞辱的无地自容的子言也没想太多,直接挑明了话,激动的挣扎着就要爬起床去驱赶门外的赵轩,不愿再听得他的声音,那么的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