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意外吗?还是故意的?
许尧用力摇摇头,然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过得很好,不用你挂心。
田世访点点头,如深潭一般的黑色眸子就像拥有某种致命吸引力似的一直盯着她。
沉默了一会儿,他笑了,久违的笑容看上去有些许苦涩:那就好。
这次带团去的是澳门。因为是个小岛,地方不大,景点也就那么一两个,所以旅程比较轻松。
过关之后旅行团乘坐的是赌场直通大巴,因为有部分人提议先去澳门著名的赌场看看,然后直接到附近的餐厅解决午餐。
中午一点左右,旅行团到达提前预订的威尼斯人酒店,舟车劳顿之下,很多人选择回房间休息。
有一两个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想要出去逛逛,许尧告诉他们需要注意的一些事情,确认彼此的联系方式之后就让他们出去了。
此时,她一个人坐在酒店大厅的豪华沙发上,双肩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一方面是因为太累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见到了不想见的人,这个人还一直如影随形地跟在自己身边。要不是许尧脾气好,她早就在之前推掉这次跟团。
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手机忽然响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老公来电,许尧不禁莞尔一笑。
本来文笛的备注就是他的名字,后来手机借给文笛打了一个电话,他发现这个备注之后立刻就改了。
他说,一切要从细节开始改变。如果你现在还没有做我老婆的意识,那我就从习惯上改变你的想法。
他还说,他知道她觉得这场婚姻来得十分突然,但是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来了解对方。
许尧心想,这算不算先结婚后恋爱?
接通了他的电话,那边迟迟没有声音。
文笛?许尧先开口。
嗯。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我等你先叫我。
这很重要吗?许尧翻了个白眼。
很重要,我想听到你的回应。
许尧心头一暖,一股热流从心间淌开。
文笛……
她在考虑要不要将遇到田世访的事情告诉他。他们已经是夫妻了,夫妻之间不能互相隐瞒太多,不管从哪个角度出发,她似乎都有义务将这件事情坦白告诉对方。
听你的声音,我就知道有事,说吧,是不是旅途发生什么事了?
嗯。许尧紧紧握着手机,她似乎想要压抑某种情绪,手腕上绽出的青筋却将她的隐忍暴露出来。
你说,我听着。
你现在在干嘛?
明知道她想转移话题,文笛却还是有意迎合——算了,再给她多一点时间。
我刚结束工作,今天去查房,阳阳的病情好很多了。
阳阳的事情许尧知道,她还知道那个病魔缠身的小女孩每天坚持送他一朵红色百合。文笛喜欢那样的女孩子吧,坚强,阳光,永远不会向命运低头。
再联想自己,她是不是显得有些卑微呢?就连一个许久未见的故人也这么排斥和害怕。
过去的伤痛已经结痂痊愈了,虽然想起来心还会淌血,但是仔细想想,这真的是田世访一个人的错吗?不,那些事情,说起来大部分的责任都在她,她已经在谴责愧疚了。
所以,她看见田世访为什么要害怕?为什么只想着躲避?
许尧有些难受地揪紧自己的上衣。
也许是因为,自己还没完全放下吧。
我很羡慕阳阳。
为什么?文笛有些好奇。
因为……因为她很坚强很乐观,就像你说的,她比任何一个人都来得纯净。还有,你……你很喜欢她。
文笛低声笑道:我也很喜欢你。
许尧还没来得及脸红心跳,手机那头的人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两者之间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嗯。
有些事情你不想说,我不会逼你的,哪天你要是愿意向我敞开心扉,我随时欢迎。
……许尧捏着手机静静沉默了一会儿。
十分安静。
安静得许尧可以听见手机那头文笛绵长而又温暖的呼吸声。
我……我看见田世访了,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许尧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她的右手紧握成拳,指关节微微泛白。
很好,你们打招呼了吗?文笛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没有特别生气,反而有些平静了。
他在……他在团里。
……是吗?文笛压抑着胸腔那股莫名其妙的怒火。
我也不知道……我是今天才知道的,点名的时候他的名字忽然就出现名单上了,我……
许尧。文笛打断她的话。
什么?
你不需要和我解释,我相信你。
……嗯。沉默了许久之后,许尧咬着颤音轻轻回了一个嗯字。
你们旅行社可以中途插入的吗?
啊?许尧瞪大双眼。
我和你开玩笑的。文笛将手中把玩的钢笔扔回笔筒中,继续说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吗?毕竟那是我潜在的情敌啊。
不可能的,我……我不可能……
许尧,放轻松,他来这个旅行社也不一定是抱着和你见面的目的。
才怪。
身为男人,文笛再清楚不过此时田世访的想法。
不过他现在要做的不是醋劲大发,这对许尧来说不仅不是一件好事,甚至有可能危及到两人的关系。
这个田世访,他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我知道。
所以你不要太过紧张,也不需要太过注意这个人。
要是注意他就落入敌人的圈套了。
文笛有些火大地想。
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吃醋吗?许尧调皮问道。
我如果不吃醋就不是个男人。
……没想到他这么直接,这样问反而让自己更尴尬了。
许尧摸摸鼻子,压低声音道:嗯,我有点累,现在在酒店大厅。下午得带着他们去参观各大景点,晚上有一个活动,很多节目啊……
文笛忽然打断她:什么时候我们找个时间也出去看看吧,不是以导游的身份。
哎?
你不想吗?说起来,我们连蜜月都没有,我还欠着你一个婚礼。
婚礼的事……其实,办不办也无所谓,我没有特别在意……许尧有些赧然。
一生只有一次的事情,怎么能不办呢?你不喜欢?还是怕麻烦?
你就那么笃定一生只有一次啊……许尧喃喃道。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不过文笛还是耳尖地听到了。
你还想办两次?
手机那头的人似乎有点生气啊,许尧连忙坐直身子大声否认:没没没,就一次,就一次。
她现在是被文笛牵着鼻子走了吧?
不过你和我好像都很忙啊。
这是个问题。许尧趁机转移话题。
那你说怎么办?
嗯,我也不知道,旅行社是可以申请婚假啦,你呢?
我也可以,不过现在工作刚刚上轨道,不如这样吧,再过三个月,在补办婚礼之前,我们再考虑一下度蜜月的地方。你想去哪儿?
我?我有很多的地方想去,巴厘岛、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
许尧一口气列了很多个地名。
文笛耐心听她说完,然后莞尔笑道:如果只是蜜月的话恐怕去不了这么多地方啊,这种事还是放到退休以后再说吧。
好啊。
那你去休息吧,再见。
再见。
直到文笛挂了电话,许尧才将手机从耳边放下来,她握着手机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这才惊醒过来。
抬头一看,入眼还是那个印在脑海里抹也抹不掉的身影。
许尧有些认命地坐到一边,然后低下头不再看他:找我什么事?
和文笛聊过之后,她忽然也没那么多复杂的想法了。心情虽然还是不好,但是她觉得,此时她能平静地面对田世访。
我听说,你结婚了?田世访有些艰难地开口问她。
嗯。许尧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什么时候……
今年年初。
你……过得好吗?
这个问题你不是问过了吗?许尧那双纯净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你不能回答我一次吗?田世访目光如灼地看过去。
他在许尧对面的沙发坐下,十指张开习惯性交叉在一起。
那我很认真地告诉你,很好。
两人沉默了一阵。
我这次来,是为了找你。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田世访重新开口。
他是个志在必得的男人,如果想要追求某样东西,他一定会不择手段。他知道他欠许尧太多,就算现在放低姿态求她她也未必会回心转意,既然伤害已经造成,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试探。
假如,假如许尧对他还没有完全死心。
想到这里,田世访两手紧紧交握。
……你还想和我说什么?以前不是一次性说清楚了吗?
如果我说,我后悔了呢?
呵,田世访,你是不是太过高估你自己了?许尧有些不屑地望着他:当初说要分开的是你,现在说后悔的还是你,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放低姿态我就会再次讨好地粘上去?
田世访摇摇头:不是,我没这么想过。
没这么想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