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人的传统理念中,春节是要跟家人一起过的,文笛大年三十加完班,拿出手机看了看,十来个未接和短信,一条条看过去,都是朋友邀请他去家里过年的。
文笛自然是不会去的,他叹了口气,心想大过年的不能委屈了自己,便在回家路上去了趟超市,买了些小菜和一瓶酒。他拿着东西准备去结账,正好听见一个略带稚嫩的声音说,我要吃奶糖,你喜欢水果糖,爸爸喜欢……
小孩儿陷入了沉默,纠结着爸爸到底喜欢吃什么糖。这时,另一个声音带着笑意说,爸爸不喜欢吃糖,爸爸喜欢喝茶,等会我们给爸爸买点茶去好不好?
好!小孩儿的声音里带着快乐,兴奋的语气像是解决掉了一个天大的问题。
文笛听着姐弟俩的对话,莫名的弯起了嘴角,有些好奇这孩子长得是不是和声音一样萌。他转过身,看见不远处的糖架前,一个穿着浅绿色羽绒服踩着小棉靴的男孩正在往塑料袋子里装糖果,超市暖气很足,他却还系着围巾,而一旁帮他撑着塑料袋的女孩……
那个女孩!
许尧!文笛知道,在这个场所大声叫喊多少有些不合适,而且,她还记得自己吗?叫住她之后要说些什么呢?这些他都不知道,然而在没有经大脑细想的情况下,他就是喊出了她的名字,喊过之后,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许尧听到有人喊她之后回头,看见一个提着一堆东西的男人正朝着自己快步走来,他虽然提着东西,却并不影响一身儒雅气。许尧开始并没有认出文笛,待看清他的五官之后心里猛然一震,那人好看的五官,那天尴尬的谈话……
许尧下意识的攥紧了手里张开的的塑料袋子,脚步微挪,想跑。
一直在往袋子里捡糖果的许玄觉察到她的小动作,抬起头,瞪着大眼睛问她,你怎么了?
许尧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跑,大方的面对吧,她对许玄笑笑,没事,挑你的糖吧。
文笛走过来,冲她一笑,许尧是吗?还记得我吗?
记得。那天的见面那么尴尬,如此深刻的印象,她又怎么能忘记呢。
那记得我的名字吗?
这个……许尧表情有些呆的想了想,摇头,我记性不怎么好。
上次太匆忙来不及报上自己的名字,好在又遇到了,许尧你好,我是文笛。他微笑着对她作自我介绍,温柔的样子若是有人一直看着,那么此人必定会沦陷。
许尧来不及回答,旁边的许玄开始嚷着热,我要摘围巾,好热好热。小家伙一只手拽着许尧的衣角,另一只手使劲扯着绕在脖子上的围巾。
许尧弯着腰和他商量,那等会出了超市得再戴上,而且打针的时候不许骂护士姐姐坏蛋,怎么样?
成交!许玄拍着小胸脯回答道,等许尧帮他把围巾摘下来之后有些生气,那个姐姐就是坏蛋,明明打针的时候屁屁会痛,她非要骗我说不痛不痛,坏姐姐,我不要让她打针了!
许尧把围巾理好放在自己胳膊上,玄子听话,今天再打最后一针病就好了,病好了才能吃这些糖哦。
许玄小嘴一扁,想抗议又不敢起义,可怜巴巴的样子。文笛看了忍不住笑出来,他问许尧,最近天气干燥,小孩子是感冒了?
嗯,说起许玄的时候,许尧明显话多了起来,他前两天在家不舒服还不肯告诉我爸,等我带团回来的时候他一看见我就说要睡觉,我只好把他背到小区附近的诊所。好在医生说只是普通感冒,打几天针就好了。许尧说完,用手轻轻敲两下许玄的脑袋,还敢不听话。
文笛有些惊讶,许玄看上去已经有七八岁了,尽管还是个小孩子,但对身形稍嫌瘦弱的许尧来说,背起来一定很吃力,再加上第一次见面时许尧所说的婚后要带着弟弟一起生活,看得出来,许尧对这个弟弟,疼到了骨子里。文笛蹲下来看了看小家伙,笑着问他,小家伙栽了几天针了?
三天了半了,栽了七针!看来痛苦总是让人记忆深刻。
文笛抬头对许尧说,他不用再打针了,回去多给他灌点热水出出汗比打针吃药都好。
许尧有些不明情况,你是医生吗?
我是,文笛站起来,不过是中医。
许玄才不管什么中医不中医,他听了文笛的话,一脸希冀的扯扯许尧的手,那我今天是不是不用再打针了?
许尧看着文笛,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也正看着自己,好看的眼睛里像是一潭暖水。她点点头,不过你要听大哥哥的话,回去自己抱着大杯子喝水知道吗?
知道!许玄仰着脸,露出了一排小瓷粒似的牙笑着对文笛说,谢谢大哥哥!
乖。文笛伸手摸摸他软软的头发。
许尧看着这一大一小和谐相处,有些奇怪,自己弟弟平时可不是这么好相处的啊,她看看手表,已经快十点了。
玄子,我们得抓紧买完东西回家了。许尧拉着许玄和装好的糖,抬头对文笛说,……那个,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看着姐弟两个匆匆离开,文笛脸上仍带着微笑,他一个人拎着东西结了账,走出超市门口,抬头看看空洞的夜空,这城市华灯迷离,当真连一颗星星都找不见。
文笛记得自己在像许玄这么大的时候常常躺在房顶上看星星,他努力寻找课本上的北斗星,据说看见北斗星的人就能走出迷途,可是他看啊看,等啊等,却始终不曾找到回家的方向。年纪大了一点后,就再也不去执着于星星了,关于家这个字,他有自己的定义。
手机响了,文笛看见来电显示是爷爷,接通了电话,却是奶奶在絮絮的说,现在下班了吗?奶奶做好了年夜饭等你回来呢,我说你下班了自己知道回来,可你爷爷非让我给你打电话催你,说让你快点回来陪他喝两杯。这老头子,越老越像小孩儿……
您让爷爷等着我,我买了酒,正要回家。文笛说着,再抬起头,璀璨的烟花开始盛放,明亮,绚烂。一朵接一朵,像是誓要将黑夜逼退。
年后,孙月玥来找文笛,她站在门口环着手,一身红衣双眸灵动:我知道你这几天休假,所以你这么几天的时间都归我了。
文笛说,好,那我们出去走走吧。
所谓出去走走,自然就是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溜达,年味就靠着街边的红灯笼撑起,清冷的空气里不时传来一两声炮响,谁家的孩子又在调皮。欧阳千就是在这个时候与两人偶遇的。
欧阳千远远看见他俩,皱起眉,做了个拍大腿的动作,笛子!真巧啊,你怎么在这儿?诶哟这不是月玥么,太巧了真是!
文笛不着痕迹的和欧阳千交换个眼神,孙月玥瞪着欧阳千瞪了半天,十分嫌弃的语气,怎么哪都有你,现在是大白天,还不用你来照亮我们。言下之意,欧阳千你这个大灯泡识相点就快走!
可惜欧阳千并不识相,任你怎么冷潮热讽他就是死皮赖脸说甚都不走,孙月玥气结,细高跟鞋哒哒哒使劲踩着地面。
连高跟鞋都是大红色的,欧阳千发现新大陆似的说,想不到月玥喜欢红色啊?
孙月玥瞟他一眼,颇有几分得意,这是我妈给买的过年的新衣服,从小时候到现在,每年过年我妈都给准备这么一身红,还必须得穿,不穿不给压岁钱。
嘿,你妈真爱你。欧阳千答道,他看了文笛一眼,这家伙毫不在意的瞅着街边的糖葫芦。
那当然了,我妈,我亲妈,不爱我爱谁?孙月玥笑的像个孩子,她视线跟着文笛落到北京糖葫芦上,一下子就乐了,扯着文笛的衣角说,诶,我要吃那个!
文笛走到卖糖葫芦的老人跟前,红艳艳圆溜溜的糖葫芦被穿成一串,裹上糖衣之后更是诱人,文笛买了一串最大的递给孙月玥。
孙月玥笑的灿烂,吃山珍海味都没像吃串糖葫芦吃得这么小心,欧阳千一直伸着脑袋跟她抢都没抢到一颗。吃完之后舔舔嘴角的甜,孙月玥拿着竹签冲文笛笑。
三人一直沿着街边慢慢走,一男温润一男阳光,中间夹着一个穿着活泼性格野蛮的女孩,如果有人看到这个画面,一定会觉得很是养眼,而那个女孩,必定是两个男子手心里的宝。
把孙月玥送到家之后,她站在台阶上,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问文笛,来个离别的拥抱怎么样?
来来来!欧阳千闻言,张开双臂就迎上去,孙月玥眼一瞪,伸腿做了个踢的动作,他立马老实站在原地不敢动了。
孙月玥仍看向文笛,等着他的动作,文笛像是想了很久才做出了艰难的决定,男女授受不亲啊。
孙月玥不高兴的撇撇嘴,就知道。而后突然又来了精神,色眯眯的笑道,反正来日方长,不急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