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孙月玥心情大好的走进大门,文笛和欧阳千转身,一边走,欧阳千感慨,这姑娘挺可爱的,就是被家人宠坏了,看来这次要在你这儿栽个大跟头了。
她总要学会成长。文笛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淡淡的说,其实我也不忍心,她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了,有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少有的天真率性。但是没办法,因为我更爱你,所以只好为了你的幸福做一回坏人。
欧阳千沉默了一会儿,双手搭在他肩膀上一脸感激的使劲晃他,笛子,有兄弟如你,夫复何求啊!你说你想要什么,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就算你要我的贞操我都给你!
文笛突然抬头,颇为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把欧阳千吓了一跳,连忙收回双手护着自己的胸说,别介!笛子,我就这么一说,你别当真啊。
你想多了,文笛说,我只是想说,以后你要是生了双胞胎,给我一个养着玩怎么样?
欧阳千松了一口气,就这个啊,好说好说,等等,你可别告诉我你不行啊!
文笛笑笑,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欧阳千轻轻问他,笛子,那天晚上你在哪过的?
老家过的,跟老爷子喝了几杯,陪着二老看完春晚才睡。
欧阳千听了他的话,手抬起又放下,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平静,……其实我真想臭骂你一顿。
文笛白他一眼,平时油嘴滑舌满嘴跑火车一人,到了关键时刻,就跟个小孩儿似的,不过,同学同事七八年了,他懂。
短得可怜的年假一过,文笛照旧回医院开始忙碌,他刚收了一个病号,系统性红斑狼疮,患者是个年仅十四岁的小女孩,病情却不乐观,简单检查之后就安排了住院治疗。女孩子长得弱弱的,不哭不闹,护士填写入院资料时问她的名字,她微微笑着说,阿姨,我叫张阳阳。
阳阳,这个名字本该让人想到暖暖的阳光,十四岁的年纪也本应该在阳光下撒欢奔跑。而这个女孩的病,还有她乖巧的笑,着实这个已做了母亲的护士心疼。
有些意外的,文笛正准备去吃午饭时接到了陈芳妤的电话,陈芳妤在电话里要他一定回家一趟。
文笛还有些纳闷,不会是孙月玥又跑家里了吧,等到了小区泊好车之后,却看见陈芳妤正站在楼上窗户前等着他,见他一来就拉开窗子喊道,你等一下,我这就下去。
陈芳妤很快下来,她手里拎着保温桶和饭盒,给你爸送个饭去吧,琪琪今天精神不好,我走不开。
文笛接过陈芳妤手中的东西放到车上,她又不放心的叮嘱道,让你爸先吃盒子里的饭菜,吃完之后再喝保温桶里的鱼汤,这样汤正好就凉了。
知道了。
你让他中午休息会儿,别太累了。
好。文笛二话不说转身上车,倒车镜里他看见陈芳妤还在不放心的看着他,亦或者是看着去给她丈夫送饭的工具。文笛面无表情,连那双眼睛都和平时一样的静,声音也依旧温柔,他冲着倒车镜里渐渐变小到不见的身影说,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你身上掉下的一块肉。
文家世代从医,而且是中医,到了文笛父亲文书诚这儿却突然改学了西医,现下西医的确比中医挣钱,文书诚一直想着让文笛也学西医,而从小跟着爷爷长大的文笛却选择了中医,为这事,文书诚每次见到文笛都会有些恼火。
文笛找到文书诚的办公室,他人却不在里面,问了跟着文书诚实习的医生,才知道是上手术去了还没下来。
文笛本想给文书诚送了饭就回医院凑合吃点的,可是他现在不在,而文笛又不能不顾陈芳妤的叮嘱,就只好先在这里等着。
办公室的实习小医生不知道文笛和文书诚的关系,又见他拎着东西,就以为是病人家属来送礼的。便冷着脸,眯着小眼睛请闲杂人等出去。
文笛叹口气,笑着对小医生说,你今年是研究生刚毕业吧?我比你大不了两岁,但是我记得我在十年前的时候,就已经不像你这么鲁莽了。
小医生听了文笛这话,再看他气质长相不凡,便有了几分犹豫,而文笛没等他想清楚就拎着东西走出了办公室。
这里是每天都在上演着生离死别的医院,来这里的人不是流血就是流泪,而在这里工作的人,看多了别离,心便不再柔软,开始坚硬无情。就像一进门诊门就能闻到的医院特有的呛鼻味道,有人闻久了就会习惯,而有些人在这里呆上一辈子都不见得会闻惯。文笛就是后者,他乐得在院子里溜达,冷是冷了点,起码空气的味道干净些。
文笛溜达了没一会儿,突然感觉有东西跟在他身后。转过身,没人,再低头,却看见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孩儿瞪着黑眼睛看着自己,小孩儿一把摘掉盖在嘴上的口罩就说,你也生病了吗?
这不是许玄么,文笛蹲下身微笑着说,我是来给家人送饭的,你呢?怎么一个人在这种地方?
不同于初见时的乖孩子形象,许玄有点拽的问他,你知道住院部在哪吗?
住院部?文笛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许尧身体不舒服住院了,他让许玄站在原地等他一分钟,然后快步走进门诊部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文笛把饭放到了办公桌上,对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聊着语音的小医生说,这饭盒里装的不是金条,是家常菜,这保温桶里装的不是琼浆玉露,是鱼汤,我是来送饭不是来送礼,真想不通你活这么大怎么连这些简单的东西都理解不了。你们主任叫文书诚,我叫文笛,这层关系我想你更理解不了,没关系,你可以问他。对了,让他先吃完金条再喝玉露。
文笛语速不快不慢,一口气说完转身就走,直到他走出门诊部,那小医生仍保持着翘二郎腿的姿势,只是脸上的表情已是欲哭无泪。文笛这个名字,他在自家主任和其他主任的言谈中听见过几次,那可是,主任的亲儿子……
我们走吧。文笛走到许玄跟前说。许玄瞟他一眼,小短腿使劲跟上文笛的步伐走。
进了住院部等电梯的时候,文笛问许玄记不记得在第几层,许玄没有说话,伸着胳膊摁了十层。
文笛恍然大悟,你是不是自己跑出来,然后迷路了找不到住院部?
竟然被猜中了!小孩儿狠狠的瞪文笛一眼,等到了十楼,就换成了许玄走在前文笛跟在后,走着走着,许玄在一间病房前停了下来,转身抬头,大大的黑眼睛盯着文笛说,你就说我们只是恰巧遇到的,不许说我迷路的事,不然……
许玄攥起小拳头,对着文笛比划了比划……文笛使劲憋着才没笑出来,他心想这小孩儿真逗,明明上次见的时候还会撒娇卖萌,这次竟然拽酷拽酷的,难道,是因为许尧不在这儿所以对自己露出了本性?
文笛装作妥协冲许玄点了点头,许玄得意一笑,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戴上,然后把围巾系好,推门,甜甜的喊道,姐姐,我来陪你了。
看来猜测没错,这孩子在姐姐面前是小猫咪,别人面前是纸老虎。文笛看着许玄冲许尧跑过去,在她身边蹭来蹭去的,许尧惊讶之余伸手帮他摘口罩,却看到文笛站在门口。文笛和她对视,浅浅一笑。
两人间的病房,床上睡着一位老人,许尧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怀里还蹭着个许玄。文笛走过去对许尧说,我来这儿有点事,结果凑巧遇见小孩儿,以为你不舒服,就想着跟来看看。
我没事,是我爸。出于礼貌许尧站起来和文笛说话,而许玄自然被推出了怀里,这孩子站在原地眼神儿怨恨的瞪着文笛。
叔叔怎么了?文笛走过去看,许父虽然是睡着了,但神情里带着痛苦,明显睡不安稳,是靠药物才得以入眠。
许尧微怔,犹豫了很久。告诉他又能怎样,情况不会有丝毫好转,别人帮不了自己,更何况是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半陌生人。她微笑着抬头,原本是打算跟他说没事,可是目光触及他的眼,就像是对着一片宁静的海洋,温柔与包容,设防的坚强被海风拍打,终于,暴露出一丝脆弱。
过年前两天,我爸自己在家,踩着凳子挂灯笼的时候摔了。许尧轻轻说道,她眼里闪烁不定的东西让文笛沉默了很久。
文笛叹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肚子,低着头有些撒娇意味的对许尧说,许尧,我饿了。
这么一个温润好看的男子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许尧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是在逗我开心吗?
可以这么理解。文笛认真的说,不过,我真的饿了。
许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