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天南运用刚刚负雪所教的招式,负雪接了几招。忽然,负雪站在亭边,收剑,站住。
“怎么,认输了?”
“你不尊重我,你没尽力。”
继天南神色一凛,没想到莫负雪竟如此认真。
看到继天南这副神色凛然的模样,负雪狡黠一笑,回头看了一眼未央湖,义无反顾地纵身一跃。
继天南连忙收剑扑出亭外,扶住负雪的腰,在她即将落水的一瞬将她救起,凌波微步,抱着负雪踏过半个湖面,落在湖边一株红梅下。继天南的手护在负雪腰间,妖娆的梅瓣和着雪花在两人身边飞舞。
“我自己出亭,不是你逼我,我没输。你出亭,你输了。你输了玉箫就归我。”几乎是贴着继天南的脸,负雪笑着说,掩饰不住心里的得意。
继天南松开手,这狡黠的女子,为了玉箫竟不惜落水。
“你伤寒初愈,就不怕会落入冰水中?”
“不怕。”
“为什么?”
“因为你不会。”
继天南暗暗一惊,是的,自己确是绝不会让她落水。
负雪拿着紫玉宝剑和玉箫,走出两步,忍不住回过头来,一边用灵巧的手指将玉箫玩弄得熠熠生风,一边笑脸如靥,说道:“这本该归我,你也别太伤心了。”
“学费真的好昂贵哦,我还不知道这套剑法叫什么名字,何人所创呢!”
“走!”莫负雪拉起继天南往雪峰山跑去,停下,两人站在雪峰山下莫老爷的墓前。
双双下跪,莫负雪一叩首,说:“爹,继天南是御剑山庄庄主,有他在,无量十三剑就不会失传。”
负雪感激地冲继天南一笑,然后又强忍酸涩,说道:“找一个女子,和她一起练好这套剑法。”
继天南的直觉是:不会再有这样的女子了。
“是莫老爷生前所创?”
“是我爹娘共创,定情之用。”
又有异样的情愫在继天南心里流转。
于是两人在雪峰山下舞剑,穿梭于雪香的清洌和剑法的浓情之中,渐渐地,夕阳西下,华月初上。
两人兴之所至,便回了天南暂住的款冬阁饮酒。
负雪将玉箫抛给天南,道:“吹一曲。”
天南也不推辞,将玉箫放到嘴边,缓缓吹奏。
箫音袅袅,余韵悠长。一曲刚毕,负雪羡慕不已,不由分说夺过玉箫,放在嘴边却怎么也出不出声音。
天南难得见到负雪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由多看了两眼,看到负雪略显沮丧,天南又心生怜惜,俯下身子细细地帮负雪纠正每只手指的按位和玉箫的角度。
天南就在自己身后很近的地方,两人已是呼吸相闻,负雪霎时脸红,“嗖”地一下站起来,却不小心撞到了天南的下巴。
天南吃痛,“哎呦”一声,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负雪双颊愈发绯红,只好一把将玉箫塞回天南手中,掩饰道:“还给你,不学了!”
天南当然看不透负雪这小小的女儿心思,对负雪这一系列举动只能一笑置之,指着桌上的酒菜,道:“那我们动筷吧。”
负雪忙端起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爽快!”天南赞了一句,也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后,看着负雪,不解道:“怎么这么快酒气就上脸了?”
负雪的脸红得像一只熟透的番茄。
酒至酣处,天南想起负雪的仗义,兴高采烈地说道:“负雪,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你还是做了你不能做的事情。佩服!”
“白芷是个真性情的好女孩,希望她能拥有我得不到的幸福。”负雪淡淡地笑了一下。
怎么此话说得这么伤感?好像负雪料定自己不能幸福一样。天南强迫自己不要多想,拿起一杯酒,道:“负雪,未见你时我以为你是一个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刁蛮小姐,后来以为你是一个以清流自居的凡夫俗子,之前又误以为你是顽固迂腐的卫道士,我都错了,从现在起,我对你彻底改观。干!”
莫负雪也端起酒杯,借着酒劲笑道:“天南,第一次见你时我以为你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后来发现你不仅武功和谋略都胜人一筹,还恩义分明,我也对你彻底改观。干!”说完也是一饮而尽。
虽然觉得负雪的话有点奇怪,但终见负雪爽朗的笑颜,继天南喜不自胜,便抛开心绪,开怀畅饮。
负雪虽看似深闺女子,但竟也游历过不少地方,连苗疆也曾去过,说起那里的风土人情,侃侃而谈。两人越谈越投机。
两人喝得酩酊大醉,继天南和负雪相互搀扶着走进款冬阁。
“大小姐,继公子。”刚进屋子就有几人迎了上来,要帮忙搀扶。
“退下。”继天南挥挥手。
“是。”
负雪亲自把继天南扶入他的房中。
“躺下,快躺下。”负雪说道,也是醉意正浓。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继天南躺下时竟将负雪压在了自己身下。
贴得好近哦,负雪看到了他如雕塑般完美的五官,一阵沉醉。忽的又感到他带着酒香的气息呼在自己脸上,炽热无比。负雪的酒醒了一半。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天南……”负雪刚想说话,继天南的唇便覆了上来,在负雪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继天南的舌头已经侵入负雪的领地,并且毫无顾忌、肆无忌惮地游荡。
天啊!负雪双手小小地挣扎了一下。
好像是要惩罚她的反抗,继天南稍稍用力便轻易扼住她的双肩,吻得更深入更缠绵。
负雪残存的最后一点理智也没有了,在继天南深深的吻里,她害怕,她窒息,但又带着好奇,带着期待。她尝试着,用舌尖稍稍地回应。
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鼓励,继天南吻得更加深入,负雪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继天南的手渐渐开始游走在负雪身体各处,不停地抚摸,他轻巧地解开了她的腰带,掀开了她的衬衣。负雪香肌胜雪,那体香让天南迷醉,他曾经浪迹青楼,但他却从未像今晚这样怦然心动,从未如此刻这般满怀期待。
窗外的雨越下越急,越下越急。
负雪开始低低地娇喘,她想起自己六岁那年曾与天南在荒郊野外相拥而眠,从那以后,她不曾对其他男子动心,十二年的坚守才换来了这第二个相拥而眠的夜晚。“他怀里是我,眼里是我,心里是我。”如此一想,负雪倍感幸福,她不由自主地回应着天南,伸手解开继天南的上衣,双手抚摸着他的胸膛,听着他那“砰砰”的心跳。
继天南腾出一只手,褪下负雪的衣裙。
继天南呼出的热气喷在负雪的脸上。负雪觉得能与心爱之人同呼吸共心跳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幸福。魂飞太虚的莫负雪此刻终于明白当初娘亲为什么不顾教规执意与爹结合,她也明白白芷为什么宁犯家规也要委身郭羽。
窗外沉闷的雷声滚而来。
负雪此刻忘了大家闺秀,忘了冰清玉洁,只记得海枯石烂,只记得至死不渝。
“疼……”负雪娇哼了一声,继天南微微松开了负雪,双眼凝视着身下的人,爱意如洪水般涌露。
那一刻,负雪已完全沦陷。
只听继天南喃喃自语般说了一句:“丫头,……”
“轰!”电光一闪,惊雷在负雪的头顶炸响。
他把我当替身了?我在干什么!愤怒、羞辱、惭愧、自责扑面而来,负雪用尽全力推开了身上的继天南,抓起外衣,摔门而去。
继天南却并不追出去,只见他继续躺在床上,依旧喃喃自语:“丫头,丫头,对不起,我爱上别人了,我爱上别人了。你原谅我,你原谅我吧!”
负雪裹着单衣奔跑在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之中。
你死心吧,他眼里心里只有丫头,没有莫负雪!你羞愧吧,一直以来都是你自作多情,你只不过是替身!
又一个惊雷炸响,莫负雪跌倒在雨中,浑身上下满是泥污。
同样是浑身湿透的一个人影出现在莫负雪身边。
“裕……裕沙。”负雪浑身颤抖得厉害,未婚夫小王爷程裕沙,在一个风雨交加、自己刚和其他男子一起缠绵的夜里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你……”不知是冷还是惊恐还是大受打击,负雪一直打颤。
裕沙跪了下去,跪在积水中,“负雪,这么大雨,我送你回去。”裕沙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他在电闪雷鸣中拦腰抱起莫负雪,想要送回紫苏阁。
“我……我想淋雨。”
“好。”小王爷抱住负雪,在雨幕中仰起头,接受来自天边的冰冷。
夜幕下,风雨中,那一对人影都是这么沉痛。
他怀里是她,但是她以为他心里是别人。
他拥她在怀,虽然他知道她心里是别人。
“负雪,我只想要你幸福。”
第二天,负雪还躺在床上装睡,白薇便已来报:“大小姐,二夫人已派人来请了三次了。”
负雪只好起身梳妆。
“负雪,你年纪也不小了,老爷生前曾给你订下与小王爷的婚事。你不要总不上心,小王爷既然已到莫家堡,你有空多到他屋里去,以后是要一起过活的。”
负雪心下了然,昨晚的事二夫人已经知道,假如传出去,莫家声誉毁于一旦,只怕还会影响负月今后的婚事。
只见小王爷走进来,看到负雪,朝她一笑。负雪明白小王爷的意思,心下一暖。小王爷从袖里取出一张红色礼单,对堂上所坐之人说:“二夫人,裕沙自知负雪才貌兼备,我配不上她。但裕沙愿意用一生尽己所能来让负雪幸福。小侄已将聘礼礼单拟好,请过目。”
二夫人命人接过礼单,边看边颔首,嘴角含笑,“裕沙呀,你们的婚事是老爷生前订下的,若不是因在老爷丧期,早该办了。依我看,我们现在反而该冲冲喜才对……”
“禀告二夫人,继天南求见。”
“这——就说我正在待客,不便见他。”
继天南已经走了进来,也是递上一张红色礼单,说:“二夫人,小侄今天特来提亲,求二夫人将负雪交付给我。”说罢,拍了三下掌,只见提亲队伍扛着一箱箱聘礼鱼贯而入。
堂上的人都一愣。
二夫人屏退了所有下人,然后才说“负雪,你是老爷生前最疼爱的孩子,从未受过半点委屈,二娘也希望你下半辈子能幸福。你的婚姻大事可一直是我心头重石呀。你自己怎么看?”二夫人心里盘算着:若负雪嫁给继天南,以御剑山庄之威绝不可能让负雪继续留在娘家,势必要带回洛阳的,这样莫家堡只能有我接手打理。虽有可能得罪东平王爷,却也利大于弊。
“我不嫁。”负雪对众人道。
二夫人大怒:“怎么说出这种话!”
小王爷安抚二夫人道:“二夫人,是小侄唐突了,负雪若不想嫁便不嫁。只要她开心便好。”小王爷和负雪两人相视一笑。
负雪心下明白:自十二岁相遇起,小王爷对我便极尽照顾之能事,凡事都想得妥妥帖帖,唯恐我受了委屈。今日前来提亲,也是害怕二夫人会为难我,故意摆出姿态给她看。
天南道:“二夫人,请您应允天南的请求。”
负雪道:“我是不会嫁你的。”说完便转身离开。
天南追了出去,一把拉住负雪,道:“你明明钟情于我,为什么不肯嫁我?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我不喜欢你。”负雪违心说道。
“你既不喜欢我,为何舍命去救郭羽?”天南逼问。
“医者的本分!”
“你既不喜欢我,为何舍命护我?”
“怕你死了玷污莫家堡声誉!”
“你既不喜欢我,为何昨晚和我缠绵?”
负雪忍无可忍,一掌甩在了继天南脸上。
那一巴掌似乎用尽了负雪全身的力气,天南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侧脸定住了许久,慢慢才回过脸对着负雪一字一顿地说道:“竟然都是我误解了?”
“是的!你完全误解了!”
“哈哈,”继天南自嘲一笑,道,“冒犯之处请多包涵。”说罢,转身离开。